《星漢燦爛,幸甚至哉》第100章
商自就敏利,想定舉措后,就趕往長秋宮外跑去,沿路逮著幾位宮婢和宦者問凌不疑和五皇子往哪個方向去了,然后一氣跑至上西門,誰知凌不疑和五皇子早已出宮門而去了。守門的校尉倒是認識商,還很和善的笑笑,不過依舊很盡職的表示,沒有上諭或者出行宮令,他是不能隨意放人出宮的。
商一陣眩暈。皇后雖答應回家了,但還沒下懿旨就被五公主氣倒了。
所以,自己目前仍然沒有解?!
有心想請宮衛小哥哥們通融,平日里他們很崇敬凌不疑的,誰知周圍看的侍衛們發出陣陣善意的調笑——
這個說‘程小娘子和凌大人又鬧氣了嗎’,那個說‘什麼又啊,明明是上回的氣還沒鬧完呢,乖乖,凌大人清風明月似的一個冷人,居然會把氣生到臉上’,再有一個說‘廢話,在新婦跟前冷什麼冷,熱乎還來不及了’……
——見鬼的六鎮良家子,甄選標準是看哪個大嗎!商臉上紅里黑,低著頭一跺腳,扭就往長秋宮回跑,打算拿了皇后的敕令再來跟這群大算賬。
從長秋宮到上西門,哪怕抄近路也得小半個時辰,饒商斗志昂揚,這麼一來一回的小跑下來也有些偃旗息鼓了。只能第n次痛罵這滴滴的中看不中用,這要換了上輩子的……算了,好漢不提前世勇。
好容易跑回長秋宮,卻看見翟媼正站在門口不住張,一見到商立刻拉著往里走去:“娘娘被氣的不輕,這都該午膳了,可什麼都用不下。素日娘娘見了你就高興,你快去勸勸吧……”
商話都說不出來,本就跑的上氣不接下氣,肺管好似火燒,今日原本寒氣濃烈,可居然跑的前后背都是熱汗。可翟媼急的不行,不容分說就把往寢居室里拽。
“好好好,阿媼你小點勁兒,我口氣……”
“進去再氣吧,我給你備熱酪漿潤潤嗓子。娘娘見你這樣,說不定心一就肯用膳了!”
商好像一只沒頭沒腦的破風箏,被翟媼連拖帶拉的拽著小跑,慌張之下甚至沒注意皇后寢殿門口守著四名臉的小黃門和皇帝的黃門令岑安知。
岑安知居然也沒攔著翟媼,于是當商一腳踏進居時,看見著冕服的皇帝正坐在皇后榻邊聲說話,嚇的立刻就要掉頭跑路。平時沒事皇帝都要訓兩句呢,今日之事說到底是因而起,這會兒遇上皇帝,那是鐵打的一頓排頭要吃。
“還不進來!朕是洪水猛麼,躲什麼躲!”
皇帝眼尖,一聲呵斥將商又拖了回來。看孩頭腦的,心中好氣又好笑。
商心驚跳的趴跪到帝后跟前,將汗涔涔的額頭在地板上,行一個十分恭敬的禮,肚里暗罵翟媼真坑人,回頭要講一個頂頂引人勝的故事,然后棄坑而逃,看不把翟媼的胃口吊胃潰瘍!
不過皇帝既然在這里,那麼凌不疑就暫時不會鬧到皇帝跟前了,也不知他在外面干什麼。
“皇后不適,你跑到哪里去了,長秋宮里找遍了也不見人影!”
毫不意外的,皇老伯開始訓斥了,“皇后素日待你何等親厚,要關頭你卻不在,要你何用?!那些禮儀孝悌的書都讀到哪里去了!”
皇后挨在囊上,輕聲道:“陛下,莫要這般嚴厲。商應是送子晟出去了,又不知道我的形,斥責做什麼……”
商小心翼翼的抬起頭:“回稟陛下,妾一路跑到上西門呢。”
皇帝道:“那你為何又回來了。今日皇后不是允你回家了嗎?”
商賠笑道:“妾亦惦記娘娘,是以又回來了。”男人就是男人,哪怕是皇帝呢。行李都沒收拾回什麼家啊!
“若是如此,那還算你有心。”
皇帝面稍霽,回頭去看皇后,繼續勸說,“……阿姮有些話雖難聽,但也有些道理。你我兒數人,多一個不多,一個不。為了個孽障將自己氣這樣,值得麼。你呀,就是心太了,才會這般傷心。”
皇后低聲道:“我不是傷心,而是心寒。商前日了欺侮,被幾個獻舞的小娘子推落湖中,可礙著我的生辰,是忍到今日才還以。唉,旁人都知道顧忌,可我的親骨卻在我生辰當日殺人構陷,還毫無悔意,這…這…”
“這孽障不足惜。”皇帝冷聲道,“神諳且放寬心,想想旁的孩兒們。適才三位小皇子都搶著要侍疾,太子今日要和吳大將軍去西大營的,聽說你病了就要趕來,還是我傳諭他晚些再來。老二和長公主在外,得消息慢些,等知道了這事,必是要飛奔進宮探的。”
皇后低聲道:“長公主和二皇子就算探病,也得等明日了。太子沒什麼才干,只長于心地厚道。”
“心地厚道便是最大的長了,幾位大儒都說太子宅心仁厚,甚是肖朕,朕得謝謝你為朕生的這個好兒子。”皇帝輕輕拍著皇后的手背。
皇后蒼白的臉上終于出些許笑意。
皇帝點點頭,沖下面的商道:“你怎麼不說話,皇后被氣倒,五公主被押下去罰,你倒毫無損。”
商暗想‘果然來了’,無力的嘆道:“陛下,妾有過錯,可妾的過錯就是與凌大人的親事啊。若不是與凌大人定了親,五公主怕是連妾是何許人也都不會知道。”
皇帝心知如此。
商看向滿臉病容的皇后,心里一,真心真意的說道:“若能時倒轉,妾一定愿意凌大人與五公主就好事,這樣娘娘也不會氣病了。娘娘待妾一直很好,妾敢向上蒼起誓,此言發自肺腑。”
皇帝暗罵這怎麼可能。當初裕昌郡主品行無礙,他讓養子娶,養子都一口氣跑到邊城了,他若讓養子娶小兒,養子說不定要流竄去月氏天竺了,來個永生不見了。
不過皇帝還是聽得出孩話中的真誠之意,當下不再計較兒之事,換個話題再問:“適才皇后說你了欺侮,所以你就一大清早去布置了個連環恭桶陣。哼哼,你是報仇了,可把越妃的瓏園禍害的不輕。”
這個的確是問題,商連忙叩首請罪:“妾狂妄,當時只一門心思想著出口惡氣,卻忘了此舉也會糟蹋了瓏園,萬請陛下恕罪,妾回頭就想辦法去清理。”
皇帝哼了一聲:“你想辦法?還不是子晟想辦法。”
商頂著滿腦門子的汗,趴著不敢回。
“算了,說來這事也是們先找的茬。不過……”
商又吊起了心肝。
“那連環恭桶陣布置倒巧。”皇帝頗有興味,“幾條繩索,兩門栓,一塊木板,就能害到所有的人。你這是哪里學來的?我記得皇后不曾教過你機關之學。”
商訕訕傻笑:“妾,妾年時…常常,那個…”
皇帝聽懂了,點頭道:“嗯,原來是無師自通,能生巧。好罷,也算是一門手藝了。”
皇后噗嗤,輕輕拍了皇帝一下,聲道:“陛下您真是的……”
皇帝看孩窘狀,哈哈大笑。
商滿頭大汗,趴在地上不敢——很好很好,上輩子惡作劇沒挨過的訓,這輩子全補上了,的中學班主任一定很欣。
皇后笑道:“陛下這麼清楚,莫非親眼去看了?您倒不怕那氣味。”
“怎麼不怕?”皇帝有意逗皇后高興,故作生氣道,“朕是捂著絹帕去看的,都過了一個多時辰了,還是臭氣難當!幸虧皇后沒去,不然也不用生氣了,只顧著惡心了。”其實是越妃年時的老病發作,說什麼福禍同當。自己被臭到了,就非得拉他也去臭一臭。
皇后果然笑的眼彎,氣惱散去不。
“……那陛下預備如何罰那些推商落水的小娘子呢?”皇后笑道,“雖說商已經自己報仇了,可們膽大妄為,想來在外面也是行事蠻橫的。”
皇帝淡淡道:“五公主有恃無恐,因為父母是你我,們敢在宮里害人,那必是仗著家里了。如此,將們父兄的職功祿都撤了就是,沒職的就罰錢抵數。”
皇后沉片刻:“這樣也好。讓這幾戶都好好在家反省,以后耕讀度日,也不是壞事。”
商上陣陣發寒——這就是至尊夫妻,這就是權柄所在。
與那幾個推自己落水的孩們家世相差不大,程老爹蕭主任殫竭慮,拼搏掙扎了十數年才得到今日的地位,為此不惜舍棄了小兒。這些,都是看在眼里的。帝后適才輕描淡寫間,就將人家可能半生的斗都化作了齏,決定幾家人的榮辱就如挑菜飲漿般。
如果沒有凌不疑,在帝后眼中,自己和那些孩們也不會有很大區別吧。
“可是……陛下,倘若們的父兄中確有才能的,豈不被連累了。”商怯生生的抬起頭。知道不該開這個口,甚至應該大聲謝恩,可忍不住。
皇帝略驚,看了孩一眼:“沒教好兒,便是這個下場。連坐之罪難道是鬧著玩的麼?”
皇后溫和的看著孩,解釋道:“前朝沿襲先秦之法,輒剜眼剔骨,削足黥面,可比如今酷烈多啦……唉,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兒,那叔母也是太可惡了,什麼都不教。”后半句是對皇帝說的。
商口稱知道了,拜倒謝恩——可能永遠都無法習慣這個時代。
因皇帝前頭還有朝事,不及陪皇后用膳就離去了。商此時也不敢提離宮什麼的,勤勤懇懇的照料起皇后來——端粥送菜,肩背,一會兒背順氣,一會兒將菜蔬粥食小口小口的送到皇后邊。
弱之人,又剛剛生完氣,不能多吃。商幾乎是數著米粒菜看皇后下肚的,一邊喂,一邊還要說寬話,例如‘每家兒至會有一個淘氣的,看看我家,兄弟皆孝順老實,就我常將阿母氣個仰倒,這與父母何干,皆是天定爾,別家還不止一個不孝子呢’云云。
皇后用完粥膳,翟媼指揮宮婢給商端來食案。
商便邊吃午飯邊陪皇后說閑話,之后再服侍吃藥。這年代的湯藥簡直是生化武,看著皇后飲藥,商滿臉同,喃喃道:“天地玄黃,娘娘這的什麼罪啊,實在該把這藥給五公主也端去一碗……”
皇后險些噴藥,看孩猶如一個視湯藥如天敵的。
忙完這一通,商看著面略略好轉的皇后,心中恍惚。
想上輩子連只烏都沒養過,仙人掌都能慘死家中,這輩子居然會這樣細致妥帖的服侍人了——環境才是這世間最可怕的力量,無堅不摧,無所不能。沒有人能不妥協。
也不知凌不疑此時在干什麼,這次他定是不肯妥協的了。如今他是在生悶氣,還是在腦筋怎麼修理自己呢。不知有沒有用午膳,就算要收拾未婚妻,也別忘了吃飯呀。
用過湯藥,商扶著皇后在殿緩緩繞圈走,太子妃終于來探病了。
嚴格說起來,商和太子妃并沒有什麼過節。但商從第二回見面就開始不喜歡了。
常有人恭維太子妃與皇后很像,都斯文端莊,都和守禮,還都生了一副慈悲心腸,下甚是寬和。但商認為皇后是正品,太子妃只是中仿a貨。皇后的善是發自心的,同的希旁人些苦楚,足周全;而太子妃嘛……呵呵。
“兒臣早說了,五妹這樣下去是不的。唉,看看將母后您氣什麼樣了,回頭太子定然心疼。”太子妃坐在皇后榻邊,細聲細氣的說著話。
“母后久居深宮,好些事都不知道。五妹收容了許多游俠兒,嘖嘖,外面傳的可難聽了。太子囑咐兒臣不要跟娘娘提,唉,可是這不提也不行啊。就是因為母后對五妹的品一無所知,這才被氣倒的。若是早有所聞,也不至于今日了……兒臣不敢父皇母后的決斷,不過兒臣以為,不下重責,不見奇效。父皇心廣闊,行事果決,只盼母后莫要心才好。要知道溺無益,責罰也是為了五妹好啊。”
太子妃說的滔滔不絕,只顧自己說的痛快,皇后卻漸漸黯然。
商不屑一顧。架橋撥火,火上澆油,這是什麼新鮮事嗎,俞鎮上的大媽大嬸們都是個中好手,從小見得多了。雖然太子妃適才說的話,從字面上看都沒錯,可商很清楚并非出自好意。
于是,決定胡攪蠻纏。
“太子妃說的太重了吧,不過是養了幾個好手的罷了,看家護院嘛,也免不了的。殿下說的,倒像是五公主都謀反作了。”
太子妃皺眉道:“那些哪是尋常看家護院的,而是……”咬住。知道是一回事,可說出口又是另一回事。
商一臉的天真:“而是什麼?太子妃教教我,游俠兒手好,除了看家護院,還能做什麼呀?”沒嫁人,什麼都不知道。
公主養面首有什麼稀奇的,差別在于什麼時候養面首而已。守寡后養面首,那剛需,生兒育后養面首,也算有職業道德了。前三位已婚的公主中,大公主偏好結青年吏,三公主鐘郁郁不得志的儒生,大約只有二公主能保證干干凈凈了。
不過像五公主這樣婚前就養面首的,的確有些過了。可既然那位未來的五駙馬也是位眠花宿柳的好手,那麼也算登對了。
太子妃皺眉道:“那些游俠兒大都面貌俊秀,格健壯。公主甚為寵,不一群男男笙歌夜宴,行獵游玩。有些家教嚴厲的大人都不讓兒進五妹的公主府呢。”
商嘟道:“不進就不進唄。有人熱鬧,有清凈,本就不是人人都合得來嘛。”
太子妃怫然道:“這怎麼行?倘若我等子人人都學五公主這樣,那豈不是世風大?!”
“殿下您想多了。公主和尋常子怎能一樣,便是與諸皇子妃王妃都不一樣。”商悠悠然道,“新婦可以換,兒能換麼。”
太子妃瞬時啞了。
定定看向商,似乎在掂量孩話中的深意,商也微笑著看回去。
投胎是門技活啊,話說怎麼不穿公主呢,不然此刻養面首的就是自己了啊,看凌不疑還能不能將自己關在宮中。唉,他現在到底在干什麼呢。
皇后側頭不語,角慢慢彎起。
接下來太子妃就沒什麼可說的了,既不愿留在長秋宮侍疾,便只能說兩句場面話意思意思,隨后托言不打擾皇后歇息,行禮告退了。
商看著太子妃離去的背影,緩緩坐回皇后旁,從鼻子中重重哼了一聲。
皇后點點的腦門:“淘氣包。”隨后,嘆道:“不過也沒說錯,五公主這樣行事,未免委屈了越家駙馬……”
商無奈道:“娘娘,咱們先別管未來的五駙馬委不委屈,先管管太子殿下吧。太子妃這樣,太子也很委屈啊……您別罵我大膽放肆,誰也不是瞎子。”
“……太子妃并無過錯。”
“照娘娘這樣說,我也沒什麼過錯啊,凌大人天天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照理說,儲君的新婦應該加倍難當才是。可如今看來,太子妃可比我過的容易多啦,太子多麼仁善厚道哪!”商低聲嚷嚷著。
皇后忍俊不,搖搖頭。
“您再比比二皇子,太子真的委屈的。”商繼續上眼藥。不論家世,相貌,才干,心,子嗣,二皇子妃都甩太子妃七八個馬——太子妃至今膝下空空。
皇后沉默了,復嘆:“還是當初定親太早了。”
這是一個經典的話題:為什麼同一個爹,庶遠遠比嫡嫁的好。
因為嫡長大時老爹還是村東頭的廩生啊,當然只能把兒嫁給村西頭秀才的兒子,門當戶對嘛;可庶長大時,老當益壯的親爹已經居高位,當然可以讓兒嫁的顯赫啊。
所以,結論是,對于一個穩定繁榮的家族而言,前面的兒會較有利,因為可以早早掌握資源和話語權,而對于一個上升期的家族而言,況就會相反。
當初給太子定親時,皇帝的小朝廷還朝不保夕,因為需要拉攏地方族的勢力,就給不滿十歲的長子定下了太子妃的家族。可之后皇帝的事業節節高升,待到二皇子長大時,已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割據勢力了,并且瞎子也能看出統一之勢了。于是二皇子的擇偶范圍就能比胞兄足足高出幾個檔次。
皇后再嘆:“君子一諾,駟馬難追。陛下是守信之人,我們不能因勢毀諾啊,世人都看著呢。”
商只好跟著一起嘆氣。其實早發現了,皇帝老伯什麼好,文武雙全,經天緯地,還深意重,寬厚仁慈……就是有些好名。
“既然有幸當了太子妃,還整日委屈什麼啊。”商也嘆氣了,“我在娘娘邊這幾個月,就沒見過太子妃幾回笑臉。”
皇后頓了一刻,才道:“其實,當初太子已有心上人了,那子家世人品都不遜于二皇子妃,可惜……”搖搖頭。
商瞪大了眼睛,更加同太子了。
“那那那,那子如今在東宮里麼?是哪位良娣?”商好激。
皇后道:“沒有。太子說心高氣傲,便讓另嫁了。”
“做儲君的良娣也不算辱沒呀。”商覺得好可惜。太子妃日子過的太舒服,就是因為沒有對手吧,太子的其余姬妾都沒有威懾力啊。
皇后眼神悠遠,回憶道:“那年太子妃有孕,卻不知為何與太子爭執起來。太子負氣之下推了一把,太子妃腹中的胎兒就這麼沒了,侍醫說,以后也不容易有孕了。”
商呆了。
過了半晌,才重重的道:“這樁婚事就不合適!唉,若是當初婚事沒就好了。”
皇后覺得有趣:“這話當年有人也說過。”
“是誰。”
“子晟。”
商立刻閉上。
皇后道:“當時子晟還小,卻老氣橫秋的對我和陛下說,這樁婚事不該辦。陛下不理他,他就跑去向太子諫言,讓他將心有所屬之事告訴太子妃,最好由太子妃家族提出推辭,不說齊大非偶,兩廂不般配,至太子心有所屬,將來在其他好好補償他家就是了。”
“那……太子照辦了嗎。”商小聲問。
“唉,太子面活心,又不敢違抗陛下。還是子晟私底下找人去告知太子妃實,再由決定是否告知家中父兄叔伯。”
“嗯,這個辦法好。”商想了想,點點頭,“后來呢。”
“婚期到了,婚事照舊。”皇后道。
商覺得自己應該把人想的善良點,就問:“是不是太子妃的家族不愿意舍棄這門婚事。”
皇后笑容有些微妙:“當初陛下能與之結親,那家人品還是不壞的。是太子妃,什麼都沒說。”想來從那時起,養子就這位未來的長嫂有了看法。
商饒有意味的搖搖頭:“太子妃想嫁皇家,這也不算是錯。不過,至是有過推辭機會的……”食得咸魚抵得吧。
估計皇帝老伯也對這位大兒媳不大滿意,自太子以下,他就再也沒有給兒子們定過親,二皇子是自由,三皇子是不婚族,四皇子五皇子排隊中,六七□□十皇子還在發育。
“不對啊。”商忽想到,“都說江山易改本難移,太子生來一副好脾氣,眾人皆知,為什麼會和太子妃起爭執啊。”
皇后憂慮道:“這我也不知,他們都不肯說。不過……”忽出調侃之意,“子晟應是知道的。可恨這豎子嚴的很,將來你哄著他說出來,別忘了來告知我。”
商無奈:“行,承娘娘您吉言,我也盼著能有哄好凌大人那一天呢。”
皇后開懷不已,直接笑倒在床頭,笑夠了,才挨著商的手臂,慢慢靠回囊。
“好,連太子的事都與你說了,如今該到你了。我來問你,你喜歡子晟麼?”皇后和的問道。
商毫不遲疑:“喜歡。”
“你覺得子晟為人如何?”
商沒有立刻回答,幽深的思緒像水珠一般,順著記憶的線緩緩延開去,然后水珠氤氳在腦海深,消融不見。
許久后,才道:“起初,我以為凌大人是圣人書上說的那種古代的有德君子,大仁大義,寬厚仗義。上能輔佐君王,就盛世宏業,下能解民倒懸,鋤強扶弱。”
“現在你發覺他不是這樣的人?”皇后輕聲問。
商搖搖頭:“他是好人,但也不全是好人。”
“他其實疑心病很重,但他疑心的不是麾下將領的忠臣,而是我對他的心意。我好端端的一句話,一件事,他總能想到匪夷所思之去,然后和我負氣的鬧上一場。若換做家父那樣的人,大約想都想不到。”
蕭主任起初也不程老爹,程老爹不也喜孜孜的把日子過了下去,后來天長日久,夫妻就真的有了。更別說桑氏了,剛開始心里還有白月呢,三叔父不也裝聾作啞了麼。
就凌不疑特別突出,與眾不同!
“他不止多疑善思,還暴躁易怒。明明他在別人跟前都溫文有禮,哪怕一位默默無名的鄉間老者,他也能待之以禮,耐心應答。”
商抬頭向前方,“可他裝的很好,無人察覺這些。于是便眾人稱頌他溫文敦厚,端正有禮,有古君子之風。”
皇后靜靜的看著孩:“既然他有諸多不足,你還說喜歡他。”
商笑了,出白生生的可牙齒:“喜歡。仿佛比以前更喜歡了。”
“以前我喜歡凌大人,只當他是高懸天上的明月,遠在山頭的蒼雪,書中的那些人高山仰止的先賢。可現在,我知道他是有悲有喜有有的人。”
曾想將他放在高臺上做為一個拜的偶像,可是他非要打碎的計劃。
皇后笑意更盛。
商是見過最生鮮妍的孩,總讓想起年時與父親在鄉間看見的那些山花野蔓,肆意瘋長,自由自在,又干凈明的像山澗溪水。你永遠也猜不到下一句會說什麼,腦中想的是什麼…以及接下來會惹出什麼事。
“子晟到底在我邊待了幾年,我心里有數。他心里有個結。這個結既除不掉,也說不出。”皇后平平向后躺下,低聲道,“當初陛下擔憂子晟遲遲不肯婚配,可我卻擔憂,將來到底有沒有人能知道子晟究竟是個怎樣的人,還是永遠無人能及這些了。難道他就永遠裝著那副溫文有禮的樣子,過一輩子麼。”
“還好有你。子晟沒挑錯人。”皇后緩緩闔上眼睛,倦怠的睡去。
商看著沉睡的面容,小心的為蓋好絨毯,然后挨著床榻坐到地上,以肘撐頭,閉目養神。
大約是因為深宮寂寞,生活節奏徹底緩慢下來,最近有很多時間好好思考自的問題。兩輩子下來有了兩個母親,都是明犀利之人,知道如何獲得最大的優勢,無論最初的環境多差,最后都能為人生贏家。
從年起,就十分贊這種人生態度。
人嘛,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兒算什麼,以后還能生,可自己的人生卻只有一次。哪能像祖母那樣,青春守寡,為了兩個兒子是沒改嫁,辛苦孤寂一生。
可現在想想,兩種人生態度都不能算是錯的。
前者,固然實現了自己的人生價值,可難道沒有妥協的辦法嗎。俞母要追求新的人生,所以就必須像修剪岔枝一樣把兒剔除去嗎?不是要生母哄著陪著親昵著,而是在最需要人生指點的時候,只要有人拉一把,也許能走上一條更明順暢的道路。
后者,固然埋沒了自己的一生,可是為這樣人的孩子,才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吧。
皇后其人,溫和,良善可欺,既無越妃那樣明睿冷靜的心智,也無蕭夫人那樣果決斷然的氣概,但商更愿意做的孩子。果是皇后的孩子,自己一定不會像五公主那樣傷的心,會好好孝順皇后,做一個像二公主那樣的好兒。
不知不覺,商也幽幽的睡去了。耳邊約是江南小鎮淅淅瀝瀝的雨聲,溫細致的老婦嘮叨,可再也回不去了。
……
腰酸背痛的醒來,窗外已經天黯淡了。商哎喲一聲跳起來,趕輕輕搖晃皇后。下午睡夠了,晚上該失眠了。
興許是湯藥起效了,也許是和商聊累了,皇后這一覺睡的格外香甜深沉,醒來后竟有幾分神抖擻之態,翟媼喜不自勝,顛顛的出去張羅吃喝。
商和皇后正商量著晚上是不是來一頓熱乎乎的羊湯餅,卻見翟媼一臉茫然的進來,沒頭沒尾道:“……那個岑安知的小徒弟,面龐白凈有酒窩的,娘娘知道吧。適才他忽跑來長秋宮,跟我說了句話,然后飛快跑走不見了。”
皇后玩笑道:“定是岑安知遣他來著傳話的。他說了什麼,莫非陛下要納新寵了。”
翟媼道:“不不,他說,十一郎惹惱了陛下,陛下要重責……陛下要打十一郎!”
商倏的立起,滿臉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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