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譚藻來說，五年只是五日，不久前，他還在魔教的山林中行走過。對阮章來說，這卻是實實在在的五年，他已經五年沒來過這地方，一面回憶一面看地圖，謹慎的行進著。

譚藻雖然悉路線，卻不能提醒他，只能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譚藻心中頗爲好笑，覺得再沒有比這更荒唐的事了，與人一道去找自己的墳塋。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棺中的自己會是什麼樣。

到時的場景，想必詭異得很吧。

因爲有唐老送的藥，他們行走起來十分順暢，沒有被毒蟲所擾。

一個是武功蓋世的嶧山大弟子，另一個自也曾勤學苦練，都吃得了苦頭，數日之後，他們便順利的抵達了小鸞山前。

譚藻著那禿禿的山頭，哪裡認得出來這是曾經的小鸞山。

與周遭的山相比，小鸞山突兀得可憐，曾經神的魔教總壇所在，現今，草木不生，墳頭遍佈，已經了一座荒涼的墳山。

人都還在，只是永遠不會醒來了。

譚藻看著月下，遍山的墳頭，呼吸急促了起來。

他想象過小鸞山現在的樣子，卻想不到這樣森可怕，暗彷彿藏著許多幽魂，在窺探著生人。

“走吧。”阮章在黑暗中幽幽道。

譚藻舉步往上走，“……譚藻的墳在哪？”

阮章邊引他去，邊打量著他的神。

很像是譚藻剛掉在阮章牀上時的天氣，月很亮，但不知是不是阮章的錯覺，譚藻的神比那天要沉重許多。

他們都沒有再說話了，一步步走向譚藻的墳塋。

與衆多無名墓比，譚藻的墳至有個墓碑，刻了他的名字，這也是他們能找到它的重要原因，

這就是當年祝盟主所立之墓了。

他盯著自己的名字看了一瞬，便道：“挖吧……”

事到臨頭，譚藻反而冷靜無比，立在一旁，眼睜睜看著阮章刨土。

漸漸，旁邊堆起了土包，棺材面也了出來。

譚藻往前走了一步，無法再淡定下去了，他握了拳頭。

阮章拍拍手，看了他一眼，手按在棺蓋上，一施力，便將當年釘得死死的棺蓋掀起了一條，再往旁推開，就出了空空如也的棺材！

不錯，棺中空空如也，並無首。

譚藻驚駭莫名，他趴下來扶住了棺木，“首呢？！”

阮章見棺中果然無，嘆了口氣。

“不、不對……”譚藻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擡頭看著阮章，神激，“爲什麼沒有首，怎麼會這樣？！”

阮章淡淡道：“你人在此，棺中又怎會有首。”

“……”譚藻哆嗦著道，“不……有人了首……”不可能的，他的是重塑後的仙，原來的皮囊應當在此纔對，怎會無緣無故消失！

還是說那一切，都是他的幻覺，其實他的起死回生是人力所爲……

譚藻骨悚然，一時間面慘白。

阮章看他神恍惚，那失魂落魄的樣子不似作僞，剛要細問，耳中聽得靜，於是警覺的看向後。竟是山下有人影晃，約莫三五個人，正往這個方向來。

其實，有了之前客棧中那一番問答，在這深山老林看到旁人，也並不奇怪了。待阮章看清楚他們一短打，腰間佩戴兵的樣子，心中就有數了。

那些人再走近些，看到了阮章，也是驚了驚。

“沒想到有人捷足先登……”一人嘀咕著，遙遙一拱手道：“前面哪路英雄，在下鬼煞派弟子，來此祭拜故人。”

鬼煞派是以前一個親近魔教的邪道門派，後來正邪大戰時了起來，現下倒是搬出故人的名頭了。想必是聽到傳言想來尋寶，還假模假式的說是祭拜故人。

要說此他們有什麼故人——不是躺著的，而是站著的——那肯定是譚藻了。

當年鬼煞派時常進貢，譚藻還接待過呢。

此時譚藻正有些恍惚，聽得有旁人在，竟想著，難道這些人了他的？

他原本是蹲在棺邊，黑夜中本看不清，此時，他輕飄飄的站了起來，道：“你們來看看這棺材……”

那些人被一個突然出現的人嚇了一跳，又聽得他的話，還以爲有什麼寶貝，於是上前一些細看。竟是一座被掘開的墳，棺蓋也被打開，裡面空空，什麼也沒有。旁邊土堆散，斜著一塊墓碑，寫著譚藻的名字，那幾個人當年就在魔教見過譚藻，此時一看是譚藻的墓被挖了，都面面相覷，不知這兩人和譚藻有什麼用的深仇大恨。

其中一人突然直了眼，“你、你們看看他，他是……”

方纔離得遠，他們也沒看清譚藻的臉，現在那人一說，幾人都看向譚藻的面目。

這一瞬，月華竟似無比皎潔，照映著譚藻俊秀卻無比慘白的面容，還有那有些渙散的眼神……

天地彷彿都寂靜了一剎那，小鸞山愈發幽深。

鬼煞派的幾人，用了幾息的時間才確認，此人就是譚藻。

難怪棺中無人，因爲人已經從棺材裡面爬出來啦！！

他們門派雖名鬼煞，但也是第一次見到鬼，此時此刻，除了慘還能作何反應呢？

“啊！！！鬼啊！！”這幾人簡直是連滾帶爬的跑下了山，不敢再回頭看上一眼。

阮章：“……”

譚藻：“……”

不是死過一次，不會知道自己多出名，真的。

這些人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譚藻納悶的收回目，“看來，不是他們的了。”

阮章也是無語，“你到現在，還是不願意承認你就是譚藻嗎？”

“……”譚藻不知如何作答，他漫無目的地著周圍的墳頭，忽而落在左上不遠一墳塋，那座墳和他的一樣，也有墓碑，但這個距離和天，看不清上面寫了什麼。

譚藻忍不住舉足走過去，“那又是誰的墳……”

阮章跟著走了幾步，就想起來了，“是賀靈則的。”

賀靈則的？

譚藻疾走幾步，果然那墓碑上的寫了賀靈則的名字，看筆跡，也是祝盟主爲這個一生罕見的敵手所刻的。

無論生前是怎樣的地位，死後都是一抔黃土啊……不，還有像他這樣，死了連都不知在哪。

譚藻站在賀靈則的墓前，出神。

阮章此時已完全確認他的份了，再看他面上似是懷念的神，又有些悶。目一低，落在了墳頭，忽而驚疑，“這是……”

他上前一步，細細查看，“不對，旁邊哪來的墳。”

賀靈則的墓是最後立的，在小鸞山山頂，周遭有很大一圈沒有其他的墳。但現在，賀靈則的墳旁，多了一個小土包。

譚藻茫然，“什麼？”

阮章心中一，似有所察，又不敢確信，開始掘旁邊那墳。

譚藻：“你做什麼？”

阮章沒回應，只是力掘土。

待挖到土下棺木，譚藻也有些察覺了，“這是誰的棺材……”

阮章拂去棺面上最後一層土，手扣住棺蓋一扳，用力過猛，竟將棺蓋整個掀翻開來。

棺木中，赫然是面目宛然如生的譚藻之！

譚藻和阮章同時倒一口冷氣，頭皮發麻。

此時他們已無暇追究爲何譚藻的會被人挖出來，埋到賀靈則旁邊，更驚人的是，譚藻的竟土五年不腐。若不是雙目閉，脣青白，毫無氣息，阮章都要以爲這是活人了。

相對譚藻來說，阮章更要驚異於譚藻竟真的死了，他側之人果真不是譚藻？

阮章一想到這個，手去拉棺中的襟，雙手一分，出有著許多的膛，乾涸的跡還殘留在雪白的皮上，目驚心。再一索臉，也沒有半點易容的痕跡。

這些傷口……還有這服……這張臉……這分明就是當年給阮章留下深刻印象的那個人。

那麼他邊的，果然只是一個相似之人……甚或，是譚藻的雙生兄弟？

譚藻與阮章目相對，他只覺阮章的視線灼熱得驚人，讓他無法直視。這不是阮章第一次用這種眼神看他，每每都讓他坐立不安。

譚藻撇開眼，低聲道：“爲何不腐……他口中可是有玉晗？”自古相傳，在死者口中置玉，可讓其不腐。到底是怎樣的靈玉，能讓他的完好至此？

阮章將的口掰開，裡面卻什麼也沒有。

譚藻脣了，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什麼，但他按捺住沒說，道：“也許這裡是什麼風水寶地呢，否則魔教何必在這深山老林立教……”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