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鸞山真有什麼風水寶地嗎？不可能，譚藻對此心知肚明。

他低著頭，對阮章道：“既然看了首，可容我將他重新掩埋，土爲安了吧？”

阮章看他心痛的模樣有些不忍，再看了眼那，道：“辛苦你了，我去其他地方看看。”他開始思考是何人把譚藻的首挖出來重新埋葬，打算在周遭勘查痕跡。

“好的。”譚藻應下，待阮章走開，他從懷中出唐朝華所賜的闢毒丸，合掌一碾，將之碾末，撒棺中。

闢毒藥灑落在上，片刻之後，這竟以眼可見的速度腐朽枯骨了！

見形果真如自己意料一般，譚藻臉白了白，忙不迭地將棺蓋合上，開始填土。

首數年不腐，遇了藥又在數息之間迅速腐朽，他以前雖沒見過，但這種手段，分明是魔教中人的風格！

他的目落在了賀靈則的墳上，強忍住將那墳也掘開的衝。

阮章就在旁邊，他怎能去一探究竟。而且賀靈則當年之死，是祝盟主親自確認了的，就算魔教有餘孽尚在，也不可能是賀靈則……

這世上，有一個之人，就已經夠稀奇了。

他死過一次了，只想平平靜靜度過這五年。

待譚藻將自己的重新葬好後，阮章也回來了，“怎樣，有痕跡嗎？”

“沒有。”阮章看他坐在墳前休息，也坐了下來，“先時以爲你是譚藻，倒沒想問問你的姓名，你也姓譚？”

“啊……”譚藻道，“就小譚吧。”

阮章點了點頭。

譚藻猶豫片刻，道：“在嶧山……那是個意外，絕非我本意，並不是故意上嶧山。因此惹來這麼多誤會，還導致令師中風，在下深歉疚。”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家師早有中風之兆，沒想到閉關也沒能躲過去。幸而，唐老願意出手救治，你不必再放在心上了。”阮章和他師父一樣，對此都很看得開的樣子，“小譚，勞煩你走了這一趟，之後你想去何呢？”

譚藻：“我回湖州老家。”

阮章立時道：“我回嶧山，倒是和你有一段同路，不如依舊結伴？”

“自然是可以的。”譚藻倉促地笑了笑，“不如，我們連夜出山吧，大半夜睡在墳山，好像不太好。”

他這樣說，阮章哪能不同意呢。

譚藻看著阮章那自然的樣子，心中只覺憂慮。阮章對他的說辭，竟未深究，只看到了他從前的，確認他不是譚藻，其他便真的一概不管了嗎？他準備好的一番說辭與表演，都沒了用武之地。

希他是憂心宗主的病，不願多生事吧……

湖州，是譚藻的故鄉。

其實他也不知道湖州到底是不是他的故鄉，反正他是在湖州被陳芳散人撿到收爲弟子的。當年陳芳散人撿他時只看中這小孩長得漂亮，結果後來常常嘆：“你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啊，你的資質若是如你的樣貌一般出，就好了。”

譚藻也很痛苦，無論他再怎麼努力，有些事是無法改變的。

骨怎麼可能改變，笨人怎麼會變聰明。

他曾經非常羨慕阮章或是賀靈則那樣的人，他們的資質，還有出招的思路，靈氣四溢。如果他的武功能更高一些，就可以改變很多事，甚至也不會死。

當年在魔教的時候，賀靈則有心栽培他，也曾想將自己的絕學傳授給他。

賀靈則：“咳，這個，不對啊，小譚，這兩招相連之時，講究圓融……”

譚藻也萬分無奈，即便賀靈則將要點掰開碎講予他聽，他使出來還是達不到賀靈則的要求，只能說悟如此。

賀靈則也放棄了，“唉，是不是我教授的方式有問題？我也沒做過師父，都是照搬我師父說過的話。也就是將要點敘述一遍，想來沒甚巧妙，難怪你學不好。”

譚藻看他把責任往自己上攬，也是失笑，“都說名師出高徒，教主武功蓋世，怎能說令師教習不濟呢。”

賀靈則不以爲然，“我師父教我，只教一遍，命我自己鑽研，我練岔過好幾次。”

“那就是教主天資聰穎了。”譚藻微微笑道。

賀靈則被他一笑牽了心神，哪管他說得是什麼容，忙不迭地點頭，“嗯，嗯，你說得很對。”

譚藻：“……”

既然這樣了，兩人只得是暫停休息一番。

譚藻取下帕子了汗，因在教中人緣不行，還被人暗中排，因此用的就是分發下來，最素淨的毫無紋飾的帕。

賀靈則看到了，心中一轉就明白，臉沉了幾分，準備回頭殺幾個人教訓一下。但沒有出來給譚藻知道，而是吹捧他道：“這就是了，男人用的帕子，乾乾淨淨的就行了。我上次看火旗旗主，他那飯後的帕子，上面居然還命人繡了烈火。我帕子上的東西雖然比較大氣，但是一看到小譚的，還是自慚形穢了。”

譚藻：“所以教主你帕子上繡的什麼？”

賀靈則自豪地取下自己的給譚藻看。

譚藻遲疑道：“……蟲？”

賀靈則：“……………”

賀靈則：“這、這是傳說中的蠱王！”

譚藻：“…………”

賀靈則幽幽道：“我聖教昔年以蠱毒立教，我又致力於復原蠱道，下人揣我意，自然在我的件上也繡上蠱王……”

譚藻：“教主！！還在想勞什子蟲子！蹉跎時日！！有這工夫，你怎不去多滅幾個正道門派！！”

賀靈則被罵得狗噴頭，他研究這些大家認爲虛無縹緲的東西，還從未有人敢勸阻，因其實在積威甚重。也只有譚藻敢罵了，實在是賀靈則想給他餵過自己煉出來的蟲子，太過噁心，太過可惡，所以他一聽到，哪裡忍得住，直把賀靈則訓得低下了頭。

“天就知道幹些不正經的事！你要是真煉的蠱王我也就服你了！！你研究的都是什麼人蠱、迷蠱！！想做甚啊教主！！！腦子壞掉了嗎！！！討打啊！！”

抒發完不滿後，譚藻又開始覺自己會不會太放肆了，好歹這也是教主，萬一真的被他罵惱了呢。譚藻方纔也是一時激，罵著罵著還學起了陳芳散人當年訓他的口氣，平復心後越想越不對，又放了聲音想補救，道：“教主？”

賀靈則還低著頭，看不清神，只是含糊應了一聲。

譚藻頓時大覺不妙，媽喲，不會把人給訓哭了吧。

他急忙手擡起賀靈則的下，誰知賀靈則哭倒是沒哭，但滿面紅暈，眼神茫然，竟是一副不知神遊到哪的模樣。

譚藻：“…………”

他想來想去，也想不到賀靈則是因爲他哪一句話變這模樣，他說的明明都很正常……

而賀靈則被一下，脣都開始哆嗦了，“小、小譚……”他不自上前一步，與譚藻得十分近，“我……”

譚藻推開賀靈則，“吃飯去了。”

賀靈則臉一下由紅轉白，眼神有一瞬竟無比沉，數息後眼底雲才散去，慢吞吞地跟著譚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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