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就在一瞬間，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砰！”

十步遠，周世顯完了裝填，擊發了火銃，隨著一團黑硝煙綻放，銃子在空氣中，發出尖銳的鳴響。

在如此近的距離上，準度已經不再關鍵。

比的是誰不怕死，誰更兇悍！

高速飛行的鉛彈，正面擊中，戰馬發出慘烈的悲鳴，在高速奔馳中，看上去便好似喝下了烈酒一般，歪歪斜斜的向著井口一塊巨大的青石撞去。

“轟！”

一聲巨響，驚天地，黑漫天飛舞。

周世顯慌忙向一側翻滾，連斃兩騎，起時雙不控制的戰栗，心中暗一聲。

“僥幸。”

這一戰他賭的是命，并且，他賭贏了。

嗆人的硝煙散去，鎮外安靜了下來，人，馬的尸七零八落的躺著，刺鼻的腥味彌漫。

“嗬，嗬！”

一個鑲紅兵傷而未死，被沉重的戰馬尸著，瞪起了布滿的眼珠，大口吐，他角搐著，狠狠瞪著。

淌著的微微張開，吐出了仇恨的字眼。

“明……明狗！”

周世顯快步上前便是一刀，將其了結。

“去你姥姥的！”

一聲咒罵，陣斬兩騎，他傲然肅立，也來不及細細清點，先下外袍，將兩顆首級割下包好，又將兩個旗兵的隨品，馬弓，馬刀撿起。

最后看了一眼永清衛方向，十幾個漢軍騎兵，正蜂擁而來。

這伙漢軍的戰素養，可比他們的主子差遠了。

“呸！”

周世顯朝著那些漢軍，啐了口唾沫，撒開，如同一只狡兔，向著千步之外的林中狂奔而去。

后馬蹄聲大作，十余個漢軍狂追而來！

“砰！”

一聲清脆的銃響，一名漢軍騎兵在高速疾馳中，猛然間飚出一蓬污，伴隨著戰馬的悲鳴向前栽倒。

余下的漢軍心生畏懼，慌間勒馬減速，或是向兩側避讓。

“砰，砰！”

時不時的林中出一團硝煙，進了這片林子，周世顯的行蹤更是飄忽不定，抱著火槍，狡兔一般在林中穿行。憑一己之力，打的十多個漢軍紛紛翻下馬，一個個連滾帶爬的罵著。

“這萬人騎的狗賤種！”

“雜碎！”

罵歸罵，這些漢軍卻已被打的寒了膽，只敢在遠咒罵躲閃，遲遲不敢林圍剿。這就給了周世顯閃轉騰挪的空間，將軍校里練就的一聲本事，盡的施展著，便如同魚兒了水，神鬼難測！

“砰，砰！”

這一夜，永清衛外圍時不時的響起一聲冷槍。

人喊，馬嘶，咒罵聲響了整整一夜。

七天后，京城，東直門。

又是一個清晨，太從東方升起。

早春的寒意深骨髓，一個個守軍蜷在城墻上，上破舊的鴛鴦戰襖，代表著王朝的沒落。

城墻上，站著一個中年武人，國字臉，四十來歲，穿一七品青彪補袍，正在翻看著幾張公文。

正七品武，這是一位總旗，隸屬于……錦衛。

這位總旗人稱李爺，單名一個遷字，是看守東直門的將，前些年從遼東逃回來的。

這東直門衛所里的人，都說他曾經是遼軍的夜不收。

夜不收，大明遼軍里最銳的野戰騎兵，除刺探報，還肩負滲，襲殺之責。在遼軍能當上夜不收的，都是百里挑一的軍中高手。

只不過，遼軍早已全軍覆沒，昔日威名赫赫的夜不收，也損失殆盡了。

李遷了一個懶腰，很快睜大了眼睛，隨著第一縷灑落，幾匹馬，一個人出現在遠方。

在這死寂的清晨，漸漸靠近。

李遷吃了一驚，常年出生死的本能，讓他發出一聲怒喝。

“來騎止步！”

遼東漢子狂的嘶吼聲，就像一面破鑼，將睡在城墻上的守軍驚醒，紛紛爬了起來。

“李爺，李爺，出事了？”

“韃子殺來了？”

一陣驚慌，城墻上炸了鍋。

李遷胡子拉碴的臉上，十分難堪，這還是大明的兵嘛，稍有一點風吹草，便險些上演了一出炸營。

“慌什麼！”

李遷大怒，穿著薄底快靴的大腳丫子，狠狠踹了過去，將這些不中用的守軍彈。

城門外，一個人，三匹馬緩緩停住。

一臉污的周世顯，直腰桿，向著城墻擺了擺手：“自己人。”

李遷定了定神，沉聲道：“將牙牌扔上來。”

周世顯依言取出牙牌，扔了上去。

李遷接住牙牌，打眼一瞧，便小小吃了一驚，這不是周大人府上的貴公子麼。

很快，厚重的城門緩緩打開。

一個人，三匹馬滿載著繳獲來的戰甲，馬刀，騎弓，進城門。

城墻上李遷三步并做兩步，迎了上來。

他行走間帶著幾分恭謹，陪笑道：“周公子這是……”

話音未落，周世顯已翻下馬，一屁癱坐在地，這一番戰過后，仿佛失去了所有人的力氣。

李遷一驚，忙道：“小心。”

他快步上前，想要扶住周世顯。

嘩啦一聲響，馬背上帶的戰甲，馬刀，七八糟的東西掉落一地，竟還有一顆染的首級，從褡褳里滾了出來。

“嘩！”

城門里又炸了鍋。

李遷傻了，畢竟是遼軍出的夜不收，死人堆里爬出來的。

等到他定了定神看過去，那顆猙獰的首級還在滴，腦袋后頭拖著一條丑陋的金錢鼠尾。

“啊？”

李遷張大了，又傻了。

好半天才憋住幾個字來：“真，真虜啊？”

這樣貌的真虜，他再悉不過了。

晌午，周府。

諾大的周府冷冷清清的，下人們都被遣散了，大大小小的包袱，箱子都堆在前廳。

幾個重金聘用的護院，在外頭走來走去，廳中愁云慘淡。

“老爺，顯兒他？”

方氏一開口，眼淚便撲簌簌的往下掉。兒子是的心頭，不知中了什麼邪，一個舞文弄墨的書生，說是建功立業去了。

這幾天日里，以淚洗面。

周國輔心煩躁，低低道：“夠了！”

他是朝中大員，喜怒不形于，可事到如今也不由得焦慮萬分，家中獨子出了事，一時讓他六神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