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建築師》第8章
第008章 加班
事實上,顧逍大約過了四十分鐘才回來,那時已經超過下班時間半小時了。
公司裡有一小半無需加班的同事已經離開,還有一小半人自發滯留的人也開始陸續收拾東西,包括朱鴻振、畢樂樂他們,最後只剩下幾個手頭有項目在趕必須得加班的人,譬如D市辦公樓項目組的參與員。
當然,張思毅原本也不用加班,前提是他在下班前就把核心筒畫出來的話。
兜裡的手機不停震,小夥伴們正各自奔赴約定場所,同時在微信討論組裡熱鬧地共實時位置。
可作為聚會的主角,張思毅還走不了,他也不敢走。
早上面試時他還信誓旦旦地跟顧逍保證自己能加班,第一天晚上就開溜這不是找死嗎?!
在顧逍沒回來之前,張思毅甚至覺得自己可能被耍了,說不定對方早就走了。
他心浮氣躁地排放著男廁所、廁所,一邊發信息給群裡的小夥伴,說自己要加會兒班,估計會晚到一會兒。只是不知道這條信息是在安怕等急了的同學,還是在安他自己,因為他心裡對自己要加到幾點本沒有底,可他還是心存希地想趕過去聚餐。
直到顧逍再次出現,張思毅的不安稍稍消散,也加快了繪圖的速度。
顧逍經過他時,還「特別關照」地停下來看他的屏幕。
張思毅很張,他不知道自己畫得正確與否,但他心想,至自己還留在這裡,這麼好的表現應該是值得認可的吧?
顧逍看他畫了半分鐘,沒有一句點評,最後只道:「了可以先下樓買點東西吃,一會兒畫完以1:50的比例局部放大,打印出來來辦公室找我。」
張思毅:「……」嗚嗚,他並不想吃飯,他想趕畫完工走人!
又花了半個小時,張思毅總算趕在七點之前把圖畫好了。
他依言把圖打印出來,歡欣雀躍地去找顧逍,想著現在下班打個車去找同學們也不算太晚。
可他很快就發現,自己實在是太天真了。
彼時顧逍正坐在電腦前瀏覽Archdaily,他手邊擺了杯熱氣騰騰的茶,見張思毅進來,低聲說了句「坐」,從筆架上拿出比例尺和鉛筆。
顧逍掃了一眼圖紙,就像個準備批作業的老師。
「陸喬不是把資料發給你了,你沒看這棟樓有多人使用?」顧逍問。
張思毅傻乎乎地「啊」了一聲,他只想著快點畫,本沒去思考這棟樓多人和廁所有什麼關係。
顧逍用鉛筆輕點著圖紙,解釋道:「按照《建築設計規範》中的規定,男廁所小於100人按25人設1個蹲位,大於100人的,每增加50人增設1個蹲位,小便的數量與蹲位相同;廁所……」
聽著顧逍在慢條斯理地說著那些規範,張思毅一臉蒙,他對這些完全不瞭解啊!
「項目細節上明確寫了這棟大樓的總人流量是2000,平均到每一層大約是120人左右,所以每層的蹲位統共加起來也不會超過6個,來看看你畫的,男廁所8個蹲位,廁所10個蹲位,加起來18個,」顧逍抬頭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經地譏諷道,「我想能畫出這麼多蹲位的設計師要麼患有尿頻,要麼就是特別慷慨。」
張思毅:「……」(=皿=)
「而且,」顧逍頓了頓,拿比例尺隨手在圖上一比,挑眉道,「洗手間部隔間門500寬?你這是畫給兒園小朋友的蹲位?」
張思毅:「……」
顧逍掃了一眼他畫的樓梯,又問:「你上學的時候有沒有學過正常樓梯大概多高一個踏步?」
張思毅忐忑地問:「150?」
「家裝樓梯的踏步高度在180-200之間,公共場所在130-160之間,」顧逍確地說出範圍,一邊用鉛筆在圖上圈出了樓梯部分,反問,「3.2米的層高你畫了28個臺階,每個踏步多高?」
他也不等張思毅回答,直接從書架上拿了三本厚厚的書一疊,指著疊起來的高度說:「這麼淺,你是想讓人爬樓梯時不斷跌跤?」
張思毅想反駁,天正那個件有自樓梯件,這是默認參數啊,他是被件坑了!TAT「所以你本沒看陸喬發給你的概述文件對嗎?」顧逍犀利道。
張思毅一瞬間無言以對——是的,顧逍說得沒錯,他原本就一頭霧水,又著急想畫完,所以慌之下百出。
顧逍又指出了好幾個問題,他的語氣沒有多大的起伏,平靜地像是在說「今天的白菜多錢」「豬多錢」,但這些話的殺傷力對張思毅來說卻堪比忍者的飛刀,發發命中,刀刀見!
而且顧逍不像張思毅的前友,數落人時帶著極強的私人緒,讓人覺得不可理喻,顧逍的批評是那麼得有邏輯有理據,簡直無懈可擊。
被一頓批下來,張思毅已無完。
可張思毅心底又有一懊惱,為什麼顧逍明明看出了那麼多問題,半個小時前他回來時不提,非要等他畫好了才慢慢挑,這是故意刁難嗎?
就在這時,顧逍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看了一眼屏幕,這次也不避嫌,直接當著張思毅的面接了。
張思毅總算能空鬆口氣,他一邊想著一會兒該怎麼給同學們賠罪,一邊默默地聽顧逍講電話。
「……抱歉,我還在公司。」顧逍低聲道,他的語氣和剛剛批評張思毅時沒什麼兩樣,但卻讓人莫名聽出一溫。
張思毅揣測,這是誰打來的電話?難不是學長的朋友?
「你自己吃點吧,我已經吃過了。」顧逍又說。
張思毅:什麼時候去吃的?快下班之前出去的那四十分鐘?
「在公司樓下吃的快餐,」顧逍低下頭,長長的睫遮住了他漆黑的雙眸,「嗯,我自己會注意的。」
他邊聽電話邊繼續看張思毅的圖紙,一心二用地在圖紙空白把剛剛講過的問題一個個羅列出來。
「也沒什麼急的事,」顧逍瞄了張思毅一眼,道,「公司裡剛來了小傢伙,幫他做一下『課後輔導』。」
張思毅突然間覺得無地自容,顧逍為了陪自己加班放了他朋友(如果是的話)的鴿子,但自己卻還時刻想著跟朋友們去浪,嗚嗚……
「好,晚點再聯繫。」
顧逍掛了電話,看向張思毅,迅速轉換模式,繼續批評:「廁所門的最小尺寸、人工學尺度,這些是你學建築第一年就應該瞭然於心的東西,也是一個設計師所必須有的基本常識。國的規則規範你不懂我能理解,但你至得有在設計之前查閱規範的意識。」
此時,張思毅已經愧地恨不得刨個把自己埋起來了,他都開始懷疑自己是怎麼畢業的了。
看著呆若木的張思毅,顧逍似乎是怕再說下去對他打擊太大,嘆了口氣,把已經註釋好的圖紙推回給他,道:「去把這些問題改好。」
……所以還是得畫完才能下班嗎?嗚嗚嗚……
張思毅乖乖接過圖紙,回到座位,見陸喬給他發了條消息:「四姨你咋還在?我準備下班了。」
張思毅:「我在畫核心筒。」
陸喬:「那玩意兒不是很簡單嘛,你現在還在畫?」
張思毅:「……」
張思毅:「對我來說很難!TAT」
陸喬:「核心筒這個就是剛接的時候覺得複雜,知道怎麼做以後就很簡單了,那啥,咱老大也是比較嚴格,你快點畫完就能回家了,加油吧。」
陸喬:「對了,餐飲區有免費的餅乾,你要是了可以去拿點充充飢。」
張思毅道:「謝謝!」
他一點都不,他一開始就沒打算留下來加班,想跟同學們吃頓好的,但現在,他已經過頭了。
陸喬離開後,辦公室裡幾乎只剩下他一個人了,張思毅掏出手機,都不敢去看微信裡的消息記錄,怕同學失,更怕被顧逍發現,只快速給傅信暉發了條短信:「我還在加班,你們先吃,別等我了!」
發完短信,他索關了機,專心改圖。
上班第一天,上司的批評,同事的關心,同學們的等待,還有寂寞的辦公室,這一切都讓張思毅百集。
他一邊畫,一邊開始反省,自己唸書的時候都在幹什麼,為什麼明明覺很忙,可是又像是什麼都沒有學好?
或許當時不該刷那麼多朋友圈?不該經常和傅信暉去泡吧?劇和畫片也應該看點……
如果把那些時間都用來學習,今天會不會是另外一種局面了?
他很難,這種難又跟和前友分手時的空虛落寞截然不同,而是一種挖心挖肺的懊惱,是對自己的恨鐵不鋼。
之後他又返工了兩次,一直畫到九點,顧逍才勉強點頭放他離開。
走出辦公大樓時,外面已經漆黑一片,人流稀疏,與早高峰的朝氣蓬形的強烈反差。
張思毅深吸了一口氣,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腦細胞到自由的召喚,逐漸躁起來。
他重新打開手機,只見屏幕上出現了一片紅圓點——未接電話,未讀短信,未看的幾百條微信消息……
張思毅著頭皮給傅信暉回電話,剛一接通就聽到了一聲怒吼:「張思毅!你他媽人在哪裡?」
「呃,那啥,我……剛下班,」張思毅著肩膀,小心翼翼地討好道,「我、我現在來找你們啊?」
傅信暉:「找你妹啊!我們都快散場了!你知不知道我剛剛打了你幾通電話?你竟然敢關機!」
張思毅哭無淚:「別啊,我真的才下班,對不起。」
他約約聽見電話那頭傳來蘇源和任夢萱的聲音,兩人似乎都有點氣急敗壞。
「你們別走嘛,好歹讓我見一面嘛,我請你們去路邊吃烤串啊!」張思毅振臂招過往的出租車,急著想再補救一下。
傅信暉卻無道:「晚了,蘇源住新東區,得去趕末班車地鐵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
Archdaily:一個知名建築網站,收錄世界各地建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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