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建築師》第202章
第202章 決定
這也是張思毅畢業後直接選擇工作的原因之一,沒有經濟獨立就沒有真正的自由, 二十幾歲年紀的大男孩,哪一個不想盡快走上社會施展雄心抱負,哪一個不想自立自強?
廖俊也非常認可張思毅的說法,但是對於有穩定收的工作,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觀念:「其實剛工作拿工資的時候我也開心的,雖然時不時會反思這是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可是一到月初發工資,手裡有了錢, 就覺得自己還能撐一段時間, 而且是越往後越有怠, 懶得去改變……因為一點點利益的甜頭陷在深淵裡,漸漸麻木, 在該努力的時候選擇隨波逐流、得過且過, 現在回想起來, 那種覺真的很可怕。所以我覺得還是得看況,如果做的不是自己發自心想做的事,就算短時間靠這個經濟獨立以後也會後悔。不如把眼放遠一點,忍一下短時間的貧窮好好打基礎,就當是磨一磨自己的心,其實三年很快就過去了。」
張思毅聽了廖俊這一席話,深有,不由開始反思自己目前的生活狀態。
的確,已經能獨自勝任各類小型項目的張思毅看起來似乎在職場上順風順水,長得也很快,但他自己知道,隨著時間的推進和投項目的增加,他本科期間學到的東西已經漸漸不夠用了,似乎有一個坎兒擋著他更進一步。
張思毅當然也想去念碩士,這已經不再是一時衝的選擇。然而,在安於現狀的況下,在不捨得與顧逍分離的前提下,他的決定彷彿進了無盡的拖延期。
總有一天會回去念碩士——總有一天是哪一天?三十歲?三十五歲?
這樣日復一日,張思毅都已經能預見六年之後,他到了顧逍現在的年紀,還是和現在一樣,只能活在顧逍的羽翼之下,做對方的小跟班……
知道有人會一直護著自己,就容易不思進取。
想到這一點,張思毅就陷了深深的自責與恐慌。
他忍不住問廖俊:「那你後來是怎麼下決定的?」
「我去問了邊念碩士的朋友和學姐學長,問他們念了碩士有沒有後悔,」廖俊笑了笑,說,「幾乎十有八九說沒有後悔,還建議我想念就趕念。職場混得久了,人容易浮躁,很難再靜下心來學習,因為工作講究效率,大多數時候本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思考過程,更沒可能有完整的時間去建立一個知識系。」
張思毅一怔,廖俊說得不錯,譬如剛職時顧逍讓他和杜芮軒做的青年公寓項目,半天就要求出方案,而讀書期間他們卻有大把的時間去為一個設計反覆推敲、進行思考,這就是一個鮮明的例子。
「而且,有時候我們的猶豫可能只是懼怕離開原先那個環境帶來的安逸……」廖俊低頭喝了口麵湯,道,「所以說,還是一鼓作氣把夠一輩子用的基礎都打好,反正都是要走這條路的。」
吃過飯返回賓館,張思毅躺在床上,大腦紛紛雜雜的,全是中午吃飯時廖俊說的那些話。
外面雨越下越大,淅淅瀝瀝,飄灑在玻璃窗上,像是用鉛筆在紙上排下一串的速寫線。
廖俊盤坐在邊上那鋪,對照著古城項目的勘測實拍照片,慢慢地翻看著一本清代建築樣式圖集……
在這樣靜謐又沉的午後,異地帶著消毒水味的賓館房間,張思毅開始從真正意義上思考「念碩士」的決定。
第二天早上天還是有些沉沉的,幾人恢復工作,繼續進行勘測調研。
張思毅悄悄觀察廖俊,見他在這個過程中仔細記錄著每一組測量數據,一有不懂就跟崔老師提問。他們在流時通過推測現存古蹟的年代和X市的城市歷史,商量著古城改造的建築風格。
張思毅在國外唸書,沒讀過中國建築史,本以為中國古建築都是差不多的,經過這一次調研才知道,原來不同朝代的建築有著不同的樣式,民間建築和皇家建築又有很大的區別。
古建採取的風格也不是憑建築師的喜好而來,而有著嚴謹的推演與思考過程。譬如西安許多古建都有仿唐痕跡,其建築氣魄宏偉,構件相對元明清更為狂樸實,這些都源於長安城在唐朝的繁盛,其歷史的淵源對後世的城市建設都有深遠的影響。
這就是專業深度的重要,行家與非行家的區別。
如果這個古城改造項目如果由張思毅來做,他就算知道再多的設計方法,也不知道要從哪裡手。
對待設計時,研究生在讀的廖俊和葉同學想得比他更多,挖得更深,這種經過不斷打磨後形的思維方式會伴隨終生,導致他們看問題比讀書讀得的人更清晰。
以前沒留心去觀察,幾天下來,張思毅是越發肅然起敬,也越發著急起自己落於人後的現狀。
他好像也慢慢認識到了自己和陶斐的差距在哪裡,雖然陶斐跟他相比只多了個一年半的碩士,但僅僅通過工作,張思毅和陶斐的距離不會在兩年之消失,因為陶斐比他進步得更快。
一畢業就是大型項目的負責人,不消兩年對方估計就能直接擔任起和顧逍同類型的工作。
可是張思毅能嗎?就算給他三年五年,他都不能。就因為這個碩士階段的深造,導致兩人的眼界和格局相差了一個檔次。
這幾天晚上回賓館,張思毅就開始上網搜尋part2的申請時間、流程和候選院校。
如果想在明年九月學,現在就要開始著手準備,時間一點都不寬裕。
母校C大的March應該是最容易申請的,學校有政策,對本校本科畢業的學生優先進行錄取,何況張思毅拿的是2.1的本科學位,等級也不算差。
但C大嚴謹刻板的風格張思毅已經非常瞭解,他想也許換一所教育風格不同的院校能更大程度地開闊自己的視野,於是又把目標鎖定在了另外兩所院校上。
其中在英國建築界聲譽最高的,便是陶斐畢業的A大,不國際著名建築師也都曾在此就讀。
不過,陶斐念的僅是一年制的MA課程,而真正含金量的則是RIBA認可的Part2課程,也就是五年制diploma的後兩年。
然而,這個課程的申請難度堪比登天,以張思毅的本科水準,百分之七八十可能會被刷掉。
不過想到自己工作期間的進步,張思毅還是覺得可以去運氣。
另外一所就是虞蕊畢業的B大,撇開虞蕊本在同學圈裡的負面影響不談,B大的確一所很值得去的學校,只是同樣,申請的學位不同,價值也不一樣,確定目標後,張思毅遇到第二個問題,錢。
除了C大以外,A大和B大都在倫敦,除了高昂的學費,他還將面臨巨大的生活開銷,張思毅草略一算,兩年的碩士,便需要則五十萬多則一百萬的花費。
直到真的去計劃了,他才知道,這些錢憑自己的能力,短時間是賺不到的,所以當初想著等賺夠錢了再去讀,只就是自欺欺人的拖延幌子罷了。
張思毅苦著臉往邊上一躺……怎麼辦,再向父母開口?
這是他腦海裡最先冒出來的想法,儘管曾在父親面前強撐著自尊和面子口出狂言,但當他在經濟上真正有需要的時候,本能地會先想到親人,就因為他是他們的兒子,他知道父母肯定會傾盡所能地滿足他的合理要求。
然而,這事要是發生在一年之前,張思毅估計還能厚著臉皮在他爸面前扮一回孫子,可如今這念頭才一冒出來,就立即被張思毅了下去。
因為他和顧逍在一起,他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資格再向父母提什麼要求了。
面對擺在眼前的種種難題,張思毅再一次退了。
想要的再多,沒錢有個卵用!
他自暴自棄地合上電腦,翻出ipad,開始玩遊戲……
打開樂時代,把九級以上的曲子全部練了一邊,十指翩飛,想像著這是戰場上的廝殺……combo!combo!All combo!啊啊啊!為什麼學建築不能像玩遊戲那麼簡單呢?他怎麼會選擇這麼難通關的一條事業道路!?
玩了一個小時,張思毅頹廢地癱在床上,反而陷了更大的自責當中。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張思毅一看,是顧逍的來電。
怕廖俊聽出不對勁,他趕穿上鞋子去外頭接。
靠在賓館走廊盡頭的窗戶邊,張思毅著脖子,聽顧逍電話那頭問自己這幾天過得好不好,白天做了什麼,晚上吃了什麼……
和的嗓音彷彿有治癒人心的力量,讓張思毅的心稍稍有些好轉。
說實話,其實他已經很幸運了,出生在那樣的家庭,有過那樣好的教育條件,一畢業就遇到這麼好的上司,而這個人又了自己的完人……
哎,他是不是太好高騖遠了?也許把要求降得低一點會好一點?譬如考個國的研究生,這樣也不用和顧逍分開了不是麼?
……可那樣的話,他的皇家註冊建築師執照就沒戲了,這不是捨本逐末了麼。
碩士要讀,執照也要拿,一個是為提升在實力,一個是為取得行業通行證,兩者是不可分割的。
聊了一會兒,顧逍敏地聽出他有些心不在焉,問道:「怎麼了?心不好?」
張思毅遲疑了一會兒,低低地應了一聲。
一瞬間,他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若是向顧逍借錢呢?
張思毅有點被自己的想法驚住了,其實潛意識裡也不是沒想過。
他知道顧逍有錢,只要他提,顧逍也很可能會給,但是這不符合張思毅的做人原則和觀,他一直是崇尚人雙方各自經濟獨立的,若非迫不得已,就儘量在經濟方面劃清界限。
何況是那麼大一筆錢呢,是一百萬不是一百塊,就算顧逍願意給,他也沒臉要,否則以後的日子中總覺得欠了對方一大筆錢,還能好好談麼?
當然,最本的問題是,張思毅到現在都沒跟顧逍確切地提起過自己出國念碩士的想法。
他有點慫,他自己都捨不得離開顧逍,那顧逍呢?
電話那頭的顧逍笑了笑,開玩笑地問:「是不是想我了?」
張思毅:「……嗯。」
顧逍逗他,想要他親口說出「我想你」這三個字,張思毅卻突然鼓起了勇氣,開口鄭重地了一聲:「顧逍。」
顧逍聽到他的口吻,這才嚴肅起來,問:「出什麼事了?」
張思毅知道自己逃避不了,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和顧逍坦白所有的想法,這是對人最大的信任。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張思毅著頭皮道。
顧逍:「說。」
張思毅:「如果我說,我想再回英國去念個碩士……你覺得怎麼樣?」
電話那頭一下子陷了沉默,張思毅等了幾秒都沒等到顧逍的回覆,頓時有些後悔。他張了張,趕補救道:「我、我就是隨便想想,也不一定真的會去,而且學費也很貴,我現在還去不起……」
顧逍還是沒有回應。
張思毅慌了:「你在聽嗎?」
顧逍這才「嗯」了一聲,張思毅彷彿聽到那個「嗯」之後還跟著一聲嘆息。
張思毅支吾著,不知道該說什麼,這一刻,會讓顧逍傷心難過的擔憂已經遠遠超過了不能去英國念碩士的沮喪。
在半分鐘的沉默後,顧逍終於開口了:「我想一想,想好了再回答你。」
張思毅不明白這有什麼好想的,覺得「好」或者「不好」,隨便說一個就行了,為什麼在顧逍看來像是要思考一個複雜的論題?是自己讓顧逍為難了麼?
其實,就算顧逍第一反應是「不好」也沒有關係,那樣他會乖乖地呆在顧逍邊,這輩子就心甘願當個小跟班,哪裡都不去了。
顧逍:「今天有點晚了,你別胡思想,早點休息吧。」
說完那一句話,顧逍就跟張思毅道了「晚安」。
而從這一刻起,張思毅就像是一隻被推上了絞刑架的兔子,惴惴不安地垂著耳朵等待著最終的判決。
他矛盾地後悔著自己的坦白,又迫切地期待著顧逍給他一個答覆。
時間匆匆,轉眼他們就在X市呆了十二天,距離返程之日還有兩天,勘測調研工作已經全部完。
刨除返程坐飛機那天,還有一日,崔老師又大慈大悲地給他們放了假。
這一次眾人打算不再放過機會,至出去爬爬古城牆,也沒算白來一趟。
休息日前一晚,張思毅和廖俊正上網查找就近好玩的地方,突然聽見有人敲門。
廖俊離房門近,先一步跳下去開門,結果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顧……總?」
他不是無境的人員,聽崔老師顧逍「小顧」,畢樂樂「老大」,張思毅在私底下則直呼其名地「顧逍」,他一時也不知道什麼,就一溜了句「顧總」。
顧逍點了下頭,問:「張思毅在麼?」
張思毅聽到悉的聲音,直接扭頭看了過去——只見顧逍站在門口,手上拎著公文包,手裡拿著一張房卡,顯然是才剛到,都沒來得及去開房間門就先來找自己了。
……臥槽!為什麼那傢伙總是幹這種「突然出現」的事?他心臟都要不了了!
「0302,一會兒到我這裡來一下。」顧逍朝他晃了晃房卡,面無表道。
張思毅趕從床上跳起來,穿上拖鞋,跟廖俊打了聲招呼,屁顛兒屁顛兒地跟過去了。
進了門,張思毅喋喋不休地問:「你怎麼來了?剛到的嗎?吃晚飯了嗎?」
顧逍把包往床上一放,扯了扯襯衫領帶,突然轉過,一把將眼前的人拉到跟前,按著對方的腦袋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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