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中，金瞳年仰頭靠著石壁，額上、臉上的順著脖頸流下來，鉆進了領里。

不必再多做什麼，他的氣息已經在飛快消散。將自己獻給梟元珠，梟元珠吸收了他大半魔元，他的本就因為容納那些殘魂撐得費力，如今，這尊容快要碎裂了。

一片沉寂中，顧采玉輕輕嘆了口氣，他看向鬼雕棠，搖頭不贊同道：“魔王殿下到底不懂人族，子要你離開，十有八九說的都是氣話，怎能當真？若換做是我，必然要死皮賴臉呆在屋中，磨泡令心，最后待消氣了再認真解釋。”他這也不知是拱火還是表功，又看了一眼顧白嬰，輕笑道：“我與青華，就從不會有這樣的誤會，給別人可趁之機。”

“那是因為你不要臉。”不姜冷笑開口。

“諸位敘舊也敘得差不多了吧。”容霜神冷漠，“但我們今日前來，并不是為了聽魔王殿下與失散兒子團聚的。”

顧采玉睜大眼睛：“哦？那你們來這里是為了什麼？”

簪星道：“都州外雨水連綿，洪災泛濫，各大宗門靈脈枯竭，人間禍。聽聞千年前亦有如今日這般洪災，有一修士進金門之墟，找到帝臺之棋，與仙人賭一局棋，贏得仙方解決大水之禍。”看向鬼雕棠，“我們今日前來，就是為了找到仙方的。”

“你說千年前那場洪災？”顧采玉一頓，“那個傳說我也聽過，你們竟還當真了？”

真人淡道：“問仙卦上顯，金門之墟是唯一生路。”

“問仙卦？”顧采玉有些意外地看著他，“真人這回損失可真不小，不過連問仙卦都用上了，看來外頭的境況，真是很嚴重啊。”

“魔尊，”不姜只看向鬼雕棠，“為何這里什麼都沒有？沒有帝臺之棋，也見不到其他出路。”

鬼雕棠聞言，沉默了一下，才開口：“這里不是金門之墟。”

“什麼？”眾人大驚失地看著他。

他們好不容易千辛萬苦來到這里，一些人還與鬼厭生手負了傷，回頭說此地不是金門之墟？

開什麼玩笑！

“但是當年你將鑰匙給我.....”不姜皺起眉。

“我當年在此地撿到梟元珠，傳說梟元珠藏在金門之墟，但，”他向頭頂被白霧遮掩的蒼穹，“它是從上面掉下來的。”

上面？

眾人抬頭看向頭頂，荒野中，長空里堆著無窮的雪白云霧，將這地方襯得如同在云霧中漂浮的一座黑孤島。蒼穹杳無盡頭，一位風宗修士試圖劍往上飛去，可長劍才離地，便好像被一只看不見的手給拂落下來。

那弟子從地上爬起來，滿臉不解：“掌門，劍在這里用不了。”

鬼雕棠似乎早已料到會如此，他淡聲開口：“金門之墟，就在這頭頂之上。”

簪星心中一。

傳說金門之墟是人界與天界相連的地方，口在冥冥河底已經夠離譜了，如今魔王說真正的金門之墟在這天上，好似也沒什麼不能接的。

但問題是，此地無法劍，亦無法乘風，他們要如何才能上天？

“你如何知道，這上頭才是真正的金門之墟？”容霜問，“就因為梟元珠是從上頭落下？”

“不是。”鬼雕棠站在原野中，長眸浮起一層霧，仿佛想到了很久之前的畫面，他道：“當時我曾短暫地窺見過，頭頂的殿宇。”

“但只是很短一瞬。”

眾人一怔。白霧深深淺淺堆積在天邊，長煙深，莫非真有一道殿宇？仙人的所究竟是何模樣？一陣期待浮現在眾人心頭，修道者一生不過為了攀緣向上，如今仙界手可及，難免心起伏。

“可我們如何上去？”簪星面難，“連當年的.....魔王殿下亦不能抵達長墟，我們如今看這目的地近在眼前，但卻無路可去。”

“并非無路可去。”魔王開口。

簪星看著他：“什麼意思？”

鬼雕棠開口：“要上金門之墟，需要登天梯。”

“天梯？”顧白嬰蹙眉，抬眼看向周圍。

這附近除了荒野和灰崖壁，什麼都沒有，何來天梯？總不能那方灰崖壁是天梯，可崖壁之上，連臺階也沒有，人如何在上頭駐足，又如何攀登向上？

田芳芳忍不住開口：“這......哪有天梯啊？“

顧采玉“噗嗤”一聲笑起來，他隨手一指：“那不就是？”

眾人愣了愣。

顧采玉所指的方向，正是夢魂戟和歲華劍所在的巨大深坑。彌彌著沖過去，沖得太急，險些打了個滾兒，它在深坑前停下，探頭往里瞧去。

簪星福至心靈：“是那顆種子？”

“那就是天梯。”鬼雕棠道。

那顆黑的、巨大的種子，就是天梯？

古籍上言：“人之初，天下通，人上通，旦上天，夕下天，天與人，旦有語，夕有語。”

人界與天界互通來往，已是傳說，而如今兩界橋梁的天梯，卻不是眾人以為的階梯模樣，它為一顆沉默的種子，埋藏在這荒蕪的長野之中。

顧采玉道：“想要重現天梯，需以鴻蒙之氣催。我想想，修仙界中，若布上古乾坤陣方可召喚上古之力。不過你們這點人......”他眉頭皺得很：“看來都州這些年靈氣是稀薄了不，這麼點人想要結上古乾坤陣，恐怕還有點難。”

“事已至此，恐怕也只有試一試了。”富榮華看向真人，“真人覺得如何？”

真人垂眸，淡道：“布陣。”

上古乾坤陣，已經許多年不曾出現在眾人眼前了。因此陣難結，不僅需要大量弟子在背后結陣，每個陣口還需以修為極高的大拿印門。

都州許多大拿都隕落于當年大戰，縱然沒有隕落于當年大戰的，這些年來，也早已消失得不知所蹤。

這上古乾坤陣，陣圖尤在，但陣法，未必能。

一道金紅芒瞬間籠罩整個荒野。

各弟子各就各位，真人道：“結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