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如水。整個柳鎮靜謐祥和，王家也燈火早熄。

不過，在王家後院王絕則負手而立在九口形態不一的殘棺中間，仰夜空。他麵平靜，目之中不見悲喜，手中依舊握著那黑亮的藤條。

後不遠，阿木則恭恭敬敬地站著，眼睛不時地瞄那藤條。

今天阿木自認表現不錯，而且按照慣例，白日裡剛剛捱了藤條，傷口還冇癒合，該不會又打，就是不知大半夜師父自己來這裡乾什麼。

看著那月下黑黝黝的藤條，阿木還真有些後背發涼，傷口似乎也作痛。

王絕不言，阿木不語，一時間萬籟俱寂。

此時王絕眉頭微，收回目，掃視院的殘破的九口棺材，眼神微微有些閃爍。

那九棺之形在王絕看似有些渾濁的眼中一一倒映。

“九棺呀！九棺？”王絕喃喃之語，然後長歎一聲。

阿木聽著王絕低語，也不由掃視了一下那九口棺材。

阿木知道師父於做棺一道近乎神技，便是阿木自己的做棺手段，也敢說放眼北國無人可及，更無論師父了。

可是阿木一直不解，為何在後院有九棺殘棺，而且在阿木的記憶中從自己到了這裡，這九口殘棺便停放在這裡，從未挪過。

十幾年來，風吹日曬，雨淋雪落，可這九棺的模樣毫不變，片塵不染。平日裡，阿木和羽兒都不準隨便到後院來，唯有王絕召喚才能進。而王絕平日的大部分時間，便是在這後院中麵對這九口殘棺靜思冥想。

這九口殘棺是個謎，似乎牽著王絕的所有心思。

曾經有一次，阿木問王絕為何不修複這九棺，王絕居然苦笑說修複這九口殘棺自己辦不到，讓阿木不要多問。這著實讓阿木吃驚不小，天下間還有師父修複不了的棺材？從此便再也冇有問過此事。

阿木知道這個謎，師父想說時自然會說。

“阿木！”王絕突然道，一下打斷了阿木的思緒。

“徒兒在！”阿木忙躬道。

著王絕的背影阿木突然覺今晚的師父有些不同，背似乎不那麼駝了，聲音也不再那麼蒼老。

依舊的王家後院，依舊的九棺環繞，可今晚的覺就是不同，不過，阿木看著那藤條還是有些提心吊膽。

像是知曉阿木的心一樣，王絕轉過來，聲音平和地道：“今天師父不打你！”

“呃！”阿木的臉一紅，同時他覺師父的眼睛居然一掃往日的渾濁，變得清澈如水，明亮如星，容也似乎不那麼蒼老。

“十二年了，阿木，你做的一切，為師很滿意！”王絕凝視阿木麵帶笑意，緩緩道。

“多謝師父養育教誨之恩！”王絕的語氣和平時截然不同，十二年王絕基本上都是對阿木板著麵孔，冷言冷語，此時聽師父如此口吻，阿木不由心中一熱，其實阿木深知師父疼自己絕不下於羽兒。

看了看手中藤條，又看了看阿木，王絕歎了口氣，緩聲道：“十年煉，你深諳其中滋味，明白師父之良苦用心，著實難得！阿木，為師問你，你可願修仙？”

“修仙？”阿木微愣了一下。修仙，阿木不是冇聽過，隻是王絕問得太突然。

吞雲吐霧，劍駕虹，遨遊太虛，不死長生，何人不願？

“阿木願意！”阿木答道。

“修仙之路漫漫，可能苦修百年、千年，終是鏡花水月，一場虛無，你可還願？而且你我門來，日後怕是要接過師父擔當的萬古重任，九死一生，羈絆無數，你可還願？”王絕目視阿木，眼神一如平日的冷。

“阿木願意！”阿木居然冇有毫猶豫。

“哦？”阿木回答如此乾脆，倒是出乎王絕的意料，“為何還願？”

“生命若有儘頭，終逃不過虛無二字，何須顧忌？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阿木自願縱橫世間，遨遊太虛，不枉此生！萬古重任，若是師父所願，阿木便願！十二年養育教誨，阿木視師如父，莫說九死還有一生，便是萬劫不複，又有何不願？”

轉世重生，阿木的想法自然不同俗人，既然重生一世，阿木自然不要虛度。

師父對他十年練，苦心栽培，師徒深。師父能做仙棺，北國鎮南王也要屈尊相求，定是世仙者，而且以阿木對師父的瞭解，師父王絕乃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蝸居這小小柳鎮定必有緣故。

萬古重任，師父擔當的，自己如何不敢擔當？

王絕所問乃激起了阿木的本，故此回答得極為真誠，磅礴大氣。

聽阿木如此回答，王絕居然一時間愣住了。

“哈哈哈！”王絕目視阿木良久突然仰天狂笑，隻不過這笑聲中有悲喜，有安，有無奈，更有古遠的滄桑。

“好小子，居然看得如此通。我王絕有徒如此，不枉迴！天不負我!天不負我!滄海亦不負我！

一向苦冷的王絕出了幾分狂態，眼中居然微現淚。

阿木不由暗想：“這份狂態怕纔是師父的真！天不負我!滄海亦不負我！師父到底又怎樣的？滄海又是什麼？”

半晌王絕才平靜下來，道：“阿木，你讓為師很是欣！”

然後王絕了一下手中的黑藤條，一抖手，黑藤條化為一道烏，直接落在阿木手中。

“這藤條伴我無數歲月。今日，這藤條為師贈予你了，從此你再不必鞭打之苦。”王絕道。

從五歲被打，十年了，這是阿木第一次把那藤條拿在手中。十年威，阿木看著這藤條都有些目眩。

原來一直以為這黑藤條殺氣騰騰，必然冷如寒冰，可冇想到握在手中，這藤條溫暖如玉，讓人心生暖意。而且它非木非鐵、非金非玉，漆黑如墨，阿木卻說不出它是何材質，但絕不是真正的藤條，隻是形似而已。

“師父！”阿木雙手捧著那藤條道，心中突然很不是滋味，跪地道，“十年煉，阿木甘之如飴！阿木還願再十年。”

“哈哈！”聽了阿木的話王絕更欣，不由朗聲大笑，隨即環視那殘破的九棺，眼中卻又多了幾分落寞。

“十年煉，你仙骨已，一切足矣！師父還有更重要的東西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