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心如故》第129章

九月份,京城已經覺到了深秋的冷意,每天都可以看到枝頭上的黃葉片片落下來,待到十月份,便會變突突的一片。

昭萱郡主坐在臨窗前鋪著厚的皮褥子的榻上,看著黃葉打著旋兒從枝頭上落下來,然後在秋風中沿著地面被掃向遠慘白,失的薄薄的皮下的青脈絡清晰可見,目幽深,看著窗外的眼神看似悠遠,又深沉可怕得教人心驚。

星葉從外頭走了進來,見星葉立在窗前的榻前旁邊,不由得皺了下眉頭,心裡徒添幾分擔心,郡主的子本來就不好,現在秋風正勁,這麼對著窗口吹風,止不定又要病倒了,像前些日子換季時那般,病了半個月纔好。想罷,不由瞪了眼星枝,是怎麼伺候主子的,也不提醒一聲。

星枝苦笑,郡主正心不好,勸再多也聽不進有什麼用?也擔心郡主的子啊,可是……端王妃那邊沒有好消息傳來,現在任誰勸郡主都不聽的。

“郡主,外面風大,還是將窗關了罷。”星葉聲道。

昭萱郡主淡淡地道:“不用,我喜歡看外面的落葉。”覺到那種讓人無法控制的虛弱,換了個姿勢繼續看著,問道:“端王府有消息了麼?”

星葉欣喜地道:“有消息了,是好消息呢!聽說端王妃已經母子平安,無甚大事。這消息是端王府著人送進宮裡給皇后娘娘的,千真萬確。皇后娘娘擔心太后和您掛心,所以也使人過來說了聲。”

昭萱郡主原本暗沉的目亮了,臉上出快活的笑容,握了握拳頭,笑道:“我就知道,阿竹是個幸運的,怎麼可能會有事?”

星枝星葉見主子沉了兩天的心變得舒緩,們也跟著鬆了口氣,同時也爲已經離了危險的端王妃高興。星枝附和道:“郡主說得對,端王妃自來子健康,不若那些弱的閨秀,自然會平安渡過這劫。”

星葉見主子高興,也附和道:“最難得的是,端王妃看著卻比那些閨秀更有儀態,人看著弱,卻有生病,奴婢還記得小時候和郡主一起在萱雨居翻牆爬樹時的景,長公主當時特地不挑時間過來查看,沒想到會看到郡主和端王妃一起爬在樹上,當時差點氣厥了過去哩……”

隨著星葉的話,昭萱郡主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大,最後忍不住咯咯地笑出聲來,然後嘆道:“都是小時候的事了,我現在可沒那力氣爬樹翻牆了。不過阿竹確實是個讓人驚奇的,不像那些閨秀一般拘泥於世間規矩,一見我說話大聲點,行事出格點,就要大驚小怪……”

星枝臉上的笑容微微斂起,看著陷回憶中的主子,心裡不由泛起一種酸難過。不過兩年多的時間,長公主去逝了,端王妃嫁人了,郡主的也破敗如斯,格大變……

“你們在說什麼呢,我老遠地就聽到笑聲了。”

一道愉悅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昭萱郡主臉上的笑容還來不及收起,便見到從門口走進來的著華麗的貴夫人,笑盈盈地道:“今天萱兒的心看著不錯,子怎麼樣了?可是吃藥了?聽說你前些日子又生了場病,怎麼這般不惜自己?孃親若是地下有知,可是要惱你了。”

星枝星葉忙上前行禮:“見過大郡主。”

昭萱郡主依然懶洋洋地倚坐在榻上,平淡地道:“姐姐放心,我一直按太醫的吩咐吃藥,已經吃了兩年多了,藥石不斷,再苦的藥我也習慣了,不會像小時候一樣揹著人倒掉。”

昭華郡主微微皺眉,然後嘆了口氣,坐在昭萱郡主旁邊的位置,拉著瘦骨嶙峋的手挲著,輕聲道:“咱們是姐妹,萱兒真的要每次和姐姐說話都用這般怪氣的語氣麼?”

“沒有,姐姐想多了。”昭萱郡主語氣平淡地道,回了手,接過丫鬟呈上來的藥茶慢慢地喝著。

藥味從對面飄了過來,瞬間在鼻翼間瀰漫。昭華郡主覺得鼻子有些不適,不過因爲對面坐的是自己的親妹妹,只能忍了下來,又道:“好了,姐姐今日不是進宮來找你說這種的。剛纔聽說端王妃平安產下麟兒,我知道你與從小玩得好,怕你擔心,所以進宮同你說一聲。”

“謝謝姐姐,不過皇后娘娘剛纔已經使人過來告訴我了。”

昭華郡主臉有些僵,然後默默地看著昭萱郡主,輕聲說道:“萱兒,明年你便除服了,屆時也該準備你的終大事了罷?外祖母對你有什麼安排?難道你真的要一輩子不嫁人?”

昭萱郡主放下喝了一半的藥茶,這味道實在是不好喝,但已經習慣了。微微地笑著,說道:“姐姐難道還要妹妹在佛前發一次誓?”

“你真是太來了!”昭華郡主氣道:“你既便不想進端王府壞了與端王妃的,那也不必發這種誓言。除了端王府,不是還有很多選擇麼?萱兒,你不能因爲自己的子不好,就灰心喪氣,你還有很多選擇……”

聽著苦口婆心的勸說,昭萱郡主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沒有吭聲。直到昭華郡主說得幹,發現這妹妹竟然不爲所,心裡不有些怒。

“萱兒!”

昭萱郡主擡頭看,平淡地道:“姐姐今日來到底爲了什麼?說罷。”

的臉蛋清瘦,一雙眼睛襯得大又黑,被那雙眼睛這般看著,昭華郡主覺得自己的心彷彿都刮開來攤到下,讓人窺視到自己的那些小心思,不由有些狼狽。

將星葉星葉等丫鬟和宮揮退到外頭,低聲道:“你可知這次端王妃爲何會遭遇這等事?”沒有理會突然迸發出來的惡毒目早就知道這妹妹已經不是以前純善天真的妹妹了,變得極爲惡毒,昭華郡主仿若無人地道:“還不是端王這次南下查江南鹽政的事及了很多人的利益,江南鹽政從來是京中權貴世家撈錢的地盤,可是端王卻力主要查辦不說,不知道揪出了多人。狗急了還要咬人,何況是人呢。端王妃是倒黴,誰是端王妃,正好了大夥泄恨的目標……”

“等端王和秦王回京,皇上要大力改革江南鹽政,屆時不知道會有多朝中員及勳貴牽涉其中。而端王妃又一副閉門不出不讓人求的模樣,自然是討了人們的嫌了。這次,定國公府和孔家也牽涉在其中,萱兒……你,你能不能去同皇上舅舅求個?孔家好歹是咱們從小生長的地方,咱們上都流著孔家的……”

“爲何姐姐不自己親自去?還是你認爲,妹妹拖著這破敗的去和舅舅求,舅舅會更加憐惜,估計會答應的是不是?”昭萱冷冷地道:“爲何姐姐不想想,若是皇上舅舅因爲這事惱了我呢?我現在一無所有,只能依靠舅舅和外祖母了,舅舅若是惱了我,你讓我怎麼辦?爲無依無靠、任何人都可以隨意地踩一腳的孤若無依之人麼?別跟我說什麼孔家,若是孔家真那麼好,我也不會進宮了。”

昭華郡主低下頭,掩飾臉上一閃而過的狼狽,低聲道:“萱兒是不肯了……”

“姐姐自可去求外祖母,不爲孔家,可爲定國公,姐夫是個好人,姐姐與他夫妻一場,自可保。”昭萱淡淡地說道。

昭華郡主有些惱怒,“那孔家呢?皇上舅舅會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定國公府,但孔家怎麼辦?那是咱們的父族!”

“我沒父族!我已經將這條命還了孔家了!”昭萱郡主忍不住恨聲道:“父親當初那一腳,要了我的命,若不是端王請了荀太醫過來吊住我的命,我估計現在也不能和姐姐在這裡說話了,早就了一坯黃土,下黃泉去陪孃親了!”

“萱兒!!”昭華郡主沒想到會說這種話,驚得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

昭萱郡主口起伏得厲害,緒每當起伏得厲害時,整個腔又是那種彷彿要窒息一般火辣辣的疼痛,眼前陣陣發黑,看著姐姐含怒又不可思議的面孔,子顯了晃,地倒在了榻上,子從榻上落到地上。

“萱兒!”

聽到昭華郡主的尖聲,門外的星葉星枝及宮們衝了進來,看到倒在地上的昭萱郡主和一臉驚恐的昭萱郡主,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昭萱郡主那模樣顯然是病復發了,忙衝進來將人抱了起來,另有人去請太醫。

昭華郡主手腳發冷,這是妹妹第一次在面前病發暈厥,讓意識到有多糟糕。

昭華郡主進宮探昭萱郡主、昭萱郡主心疾復發暈厥一事很快便傳遍了宮裡。

承平帝聽罷,冷冷地哼了聲,將案上的折磕上,冷笑道:“有些人倒是等不及了。”

皇后聽說這事後,忙讓幾名太醫過去,又去將今日休假的荀太醫宣進了宮。

慈寧宮正殿裡,年邁蒼老的太后歪坐在炕上,瞇著渾濁的眼睛看著下方坐著泣的外孫,輕嘆道:“你明知道萱兒格剛烈,何必去?”

昭華郡主泣聲道:“外祖母,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以爲萱兒的子應該好了……我沒想到,會這般嚴重……”這樣的子如何當得主母?如何能承宗嗣?怨不得,外祖母先前會將主意打到端王上。

太后哼道:“這還不是你那好父親乾的?若不是他瘋魔了要殺萱兒,萱兒何苦要這等罪?哀家的萱兒做錯了什麼?若不是爲了皇上,哀家……”說著,太后蒼老的眼睛迸出一恨意。

昭華郡主嚇住,眼睛瞪得大大的,此時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外祖母原來是知道的……只是爲何故作不知道?

“你們真當哀家老了,眼花耳聾什麼都不知道麼?”太后淡淡地道,看向昭華郡主的眼神有些失,果然只有昭萱最像兒安長公主,昭華被那爹教歪了。

“外祖母……”昭華郡主哀聲道。

“行了,你今日進宮做什麼,哀家也能猜測一二。端王妃這事雖不知道是何人手,但左不過是你父皇要改革江南鹽政之事引起的,幸好母子平安,不然……”然後搖了搖頭,說道:“你回去罷,好好當你的定國公夫人,別自作聰明瞭。至於萱兒,哀家自會護著,會給最好的安排。”

昭華郡主淚眼朦朧地看著太后,看到乾瘦的臉上浮現的笑容,心裡突然涌上一嫉妒。

到底有什麼不好?到底做錯什麼?爲什麼母親、舅舅、外祖母……每個眼裡都只有萱兒?卻從來沒有看到?!

孩子胖胖的一團,皮不皺,就是紅的,不像他以前看到的那些白白的嬰兒,而且這張臉到底長得像誰呢?

陸禹蹲在牀前,看著牀上睡得香呼呼的糰子,怎麼也無法從這張臉看出他長得像誰。

“那麼胖……不如就彘兒或豚豚算了……”

旁邊看護著的耿嬤嬤聽到這聲小小的嘟喃,眉頭跳了跳,視線移到主子上,心裡嘆了口氣。

打從端王被抱到翔宮養育起,便被皇后弄來伺候端王,可以說是看著他長大的,知道他的,也知道他長時的所有窘事。這會兒,看他趴在牀上湊近去看孩子的模樣兒,沒有平日尊貴的模樣,卻顯得十分孩子氣。

已經有多久沒有見到過主子這樣孩子氣的模樣了呢?恐怕有十多年了罷。

“嬤嬤,彘兒他到底像誰?”陸禹忍不住問道。

耿嬤嬤眉頭又是一跳,這“彘兒”的小名兒……主子不會真的將小主子當了只胖豬崽了吧?不過面上笑道:“等過段時間,小主子五長開了,就知道像誰了。不過奴婢覺得,應該是像王爺……”說完,突然皺起眉頭,像王爺的話,王爺那小病,會不會認不出自己的孩子?他認得王妃——孩子還是像王妃比較好。

陸禹道:“原來如此!不過他怎麼這麼胖?怪不得阿竹了那般苦才生下他……”說罷,語氣裡不有些怨懟。

耿嬤嬤眉頭又是一跳,擔心主子會遷怒小主子,馬上道:“聽王妃的母親說,這是正常的現象。王妃的外祖母柳家之皆是這般,懷胎時胎兒比較大,生下來的孩子也比較胖,當初的王妃和現在的靖安公府的九爺都是如此,等過了十歲,自然會瘦了。”

陸禹同地看了眼牀上睡得像小豬崽一樣的胖糰子,用手指蹭蹭他的小臉,暗忖:可憐的胖彘兒,以後你便和你娘小時候一般,又矮又胖,過了十歲就條兒了。

可能是小胖團不喜歡被老爹,突然發出像貓一般的嚶嚶哭聲,眼睛都沒有睜開呢,那張小已經委屈地扁起來了,一撮一撮的,彷彿在吸吮著什麼。

陸禹一見他哭,便有些不知所措,以爲是自己的手指糙,弄疼了他。

耿嬤嬤已經有經驗了,忙道:“應該是了,小主子剛出生,每隔一個時辰要喂一次和水,量不需要太多,如此可以排除帶來的胎毒,這是所有新生嬰兒都有的東西,並無大礙。”說罷,已經練地抱起了胖糰子,一旁的丫鬟端著半碗溫開水過來。

們圍著兒子忙碌,陸禹見沒什麼事幹,便到隔壁房。

進了房,屋子裡點著安眠的香,嫋嫋清香中又有腥味約可聞。

這讓他想起了回來時,看到從這房裡端出去的一盆盆水,至今想起,仍是心驚不已,四肢瞬間發涼。

無視旁邊伺候的丫鬟,陸禹來到牀前,坐在牀邊,看著牀上依然在沉睡的人,憐惜地手攏了攏鬢角的髮,低頭在蒼白的臉蛋上輕輕地吻了下。

“阿竹,累了就好好睡,你的委屈禹哥哥會爲你討回來的,可好?”

清潤的聲音地道,他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沿著的臉部,像對待這世間最易碎的珍寶,捨不得用一點力氣。

他想起進產房時,看到那般狼狽的模樣,沒有毫的尊嚴,卻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他不覺得那模樣難看,只覺得難過又痛苦,他娶本是要疼,讓在自己的羽翼下平安喜樂,卻沒想到會讓到這麼多苦。

房裡靜悄悄的,翡翠和鑽石等丫鬟看到王爺坐在牀前傾下.子,默默地低下頭。

這時,一道腳步聲響起,甲五掀簾子走了進來。

“王爺!”

陸禹頭也不擡,聲音平淡,“何事?”

“剛纔收到消息,秦王妃生了。”頓了下,又道:“還有……靖安公府的老太君於今晨辰時三刻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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