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一晃即過。

陸禹出發前的晚上，阿竹由於心神不寧——擔憂家“弱虛寒”的男神不住這種冰天雪地的寒冷天氣行軍生活，將行李單子看了又看，覺得塞進行李中的藥材還不夠，於是又添了一收拾了給他帶去。當然，荀太醫特地制的那些藥丸讓何澤隨收著，以備不時之需，然後又抓著何澤叮囑了一堆，囉嗦得何澤差點想要跳到外頭去淋寒雨算了。

也因爲這般心神不寧，晚上睡著的時間不多，第二日差點爬不起來。

陸禹出發之日，天空中仍是下著霜糖一般的細雨，春寒料峭，雨珠落在頭髮上猶如小粒的白糖一般。

阿竹坐在馬車裡，親自到城門口送他。目送著軍隊離去，心裡涌上擔憂，直到軍隊離開，再也見不著，心裡悵然若失，方讓人駕車回城。

甲五坐在馬車裡陪，旁邊還有個活潑的小姑娘甲九，看起來十三四歲，脣紅齒白，簡直是漂亮的蘿莉。這是從別莊中調過來的甲字輩丫鬟，別看笑起來時天真無邪、甜可，但是手卻極好，阿竹看到一躥便跳到屋頂、能徒手扛起實木桌子，便十分樂意將放在邊。

“王妃放心，王爺一定會平安回來的。”甲九安道，雙手叉在前，一臉虔誠：“王爺有佛祖保佑著呢。”

阿竹見這小姑娘雖然說得有些天真，但是也實心實意的，不由得微笑起來。

甲五看著甲九的目就像看著家裡的小妹妹，憐又無奈，了一下，說道：“你懂什麼，就會貧！若是不聽話，就讓王妃將你送回鄉下去，不給你吃。”

甲九馬上雙手掩住，表示自己不說話了。不過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著，討好地看著阿竹，表示一定要吃。

阿竹不由得笑起來，這小姑娘看起來小瘦弱，卻是個無不歡的，都吃，只要是。阿竹還是第一回見到吃這麼生猛的姑娘，真擔心只吃不吃菜，消化不良，屆時就那啥了，還是得吩咐府裡多準備一些易消化的藥罷。

因有兩個姑娘科打諢，回到府裡，阿竹的心已經略緩。

陸禹奉命平賑災，端王府也沒有什麼閉門思過了，一時間，端王府又了京城中的寵兒，無數的帖子紛紛投過來。

阿竹翻著那些帖子，除了一些比較重要的，其他府裡的酒宴之類的，都讓人理了。陸禹不在，也沒心思四應酬，且也知道那些人投帖子過來，也不過是意思意思一下罷了，若是去了，便是天大的面子，若不去，那些與宴的人也樂得自在。

陸禹離京第二日早上，阿竹便抱了胖兒子進宮請安。

知道今日會進宮請安，安貴妃早早地便守在翔宮裡了，守在這裡的人中還有昭萱郡主，十八公主今兒也不去哪兒玩了，一樣也守著，嚷嚷著要和十皇兄家的小寶寶玩之類的。

所以等阿竹一過來，家的胖兒子便被搶去了，然後一羣人圍著他轉，可將胖兒子樂壞了，揮舞著胖胳膊，對著圍著他的人咿咿呀呀的說著火星語，即便聽不懂，但仍是將周圍的人樂得不行，以爲他在陪們說話，個個都要逗一下。

阿竹坐在皇后下首位置，和皇后說話，邊盯著那邊，見安貴妃抱著胖兒子逗弄，昭萱郡主和十八公主圍在旁邊。

“端王不在，你們在府裡也小心一些，若是有什麼事，直接派個人進宮來告訴本宮。”皇后叮囑著，顯然也是上回陸禹下江南，阿竹懷著子遭人暗算一事仍是讓有些介意。即便沒有齊王出手，也會有其他人出手，陸禹於這位置上，人人都想將他拉下來，端王妃的境可想而知。

所以，皇后也是極擔心的。

阿竹激地道：“謝謝母后關心，兒媳會注意的。”

皇后喝了口茶，打量了一眼，發現的氣漸漸恢復了，估計是端王的功勞。端王被罰閉門思過，夫妻一，端王妃本應該是憂心抑鬱的，但幾個月時間，不僅將子調養好，氣看著也不錯，眉宇間沒有任何的鬱，估計那段時間端王在府裡極寬的心，沒有讓什麼罪。

如此一想，心底突然涌起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人求的不就是這般寵麼？以前也有人這般惜，可惜一切皆抵不過一個真相。

“端王妃氣看著好了許多，如此甚好，端王膝下只有一個孩子，以後你們還要多努力。”皇后笑著說道，與阿竹開始閒話家常起來。

阿竹聽得面上發熱，對皇后是十分尊重的，被尊重的長輩這般打趣，自然有些不住。

正在逗著孫子的安貴妃聽罷，也道：“皇后姐姐說得是，孫子孫我都不嫌多的！”

昭萱郡主和十八公主在旁瞅著阿竹捂著笑，一大一小的兩個姑娘笑得像小松鼠一般，可極了。

這般笑著，卻見承平帝走了進來，自然也看到了室這般愉快的氣氛。

“你們笑什麼吶，這般開心，也說來讓朕聽聽。”承平帝心難得有些舒暢。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敏，阿竹發現承平帝到來時，皇后雖然在笑，但眼睛裡已經沒了先前那般真心的笑意。安貴妃帶著兒媳婦恭敬地起行禮，昭萱郡主和十八公主像兩隻猴子一般，沒大沒小地猴了上去，一人一邊拉著承平帝的手，將他拉到上首位置坐著，承平帝自然被兩個姑娘弄得大笑不已。

待行禮請安後，阿竹又像木頭一般窩在下面，這種時候沒說話的份兒，然後看著承平帝抱過家胖兒子逗弄起來。

“這孩子不認生，是個有福的。”承平帝在胖孫子第三次朝他咧發出咯咯的笑聲時，語氣也添了幾分愉快。

十八公主跳著腳道：“父皇，十八也不認生，十八和父皇好！”

承平帝高興地大笑著，湊過去和十八公主了腦袋。

皇帝到底來幹什麼的？

皇后端過宮人沏來的茶放到皇帝邊的小桌子上，問道：“皇上今兒不忙麼？怎麼過來了？”

“朕聽說端王妃抱了琛兒進宮來了，甚是想念，便過來瞧瞧。”皇帝邊說著邊又逗了會兒胖孫子，突然覺到手上有些溼，不由得愣了下。

“皇上？”

承平帝將懷裡的胖孫子抱高，然後所有人都見到他明黃的龍袍上溼了一塊，抱著孩子的手指上還有水滴了下來，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孩子尿了他一。

頓時，所有人都低下頭。

阿竹趕上前請罪，承平帝將孩子給孃，揮了揮手道：“不礙事，不過是孩子尿了，朕以前也沒被端王尿溼服，現在到他兒子來尿溼朕的服了，果然是父子。”

皇帝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笑意，還有些懷念，態度十分和藹，彷彿一位慈的父親。聽著帝后二人聊起端王小時候的事，阿竹沉默地聽著，一時間實在是搞不懂承平帝的態度。

等孃將換好尿布的胖兒子抱過來，安貴妃便領著阿竹告辭離開了，阿竹窺了安貴妃一眼，發現本沒在意承平帝的態度，也沒有在皇后面前去跟著爭寵，恭敬有餘，敬不足，還比不得對皇后親暱，覺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待翔宮裡空了後，承平帝突然用手著額頭，臉上出了疲憊之。

“皇上，您怎麼了？可需要宣太醫過來瞧瞧？”皇后馬上扶著他的手，關切地問道。

此時大殿裡除了帝后邊的心腹，沒有其他人。

承平帝目沉地看著，彷彿在確認是否真的出自於心底的關心一般，皇后面不變地任他打量著。

半晌，承平帝道：“無礙，歇一會便可。”

“那便在臣妾這裡歇一歇可行？”皇后問道，見他點頭，起扶他進殿去歇息。

承平帝坐在牀上，看著賢惠地伺候他更洗漱的皇后，突然道：“梓可是怨朕？朕那日說的話並非有意。”

皇后心裡冷笑了下，恐怕不是有意，而是積在心底幾十年的怨氣了罷？面上卻淡然平和，微笑道：“臣妾與皇上夫妻三十多年，夫妻份極深，人生能有幾個三十年？於臣妾來說，皇上是這宮裡最重要的人了。”

“是麼？”

“是啊……”

簡短的對話後，殿便是一陣沉默。

等承平帝歇下，皇后坐在牀前的腳踏上，像個合格的妻子一般爲牀上的丈夫掖好被子，作輕，彷彿生怕自己發出一聲響驚擾了牀上的男人。

宮繡姻悄聲走進來，見皇后坐在那裡，忙手去扶皇后，也沒有出什麼聲音，瞥了眼牀上的人，扶著皇后到外殿。

阿竹隨安貴妃到了藻宮，昭萱郡主也跟了過去。

安貴妃爲了霸佔孫子，便將阿竹驅趕道：“你們姐妹倆很久未見了，去一旁說話，琛兒便給本宮照顧罷。”

阿竹見一副霸王的模樣，笑了笑，也不和爭辯，和昭萱郡主到旁邊說話去了。

昭萱郡主看起來有些疲憊，蒼白的臉上沒有什麼，阿竹握住發涼的手，擔憂道：“最近沒有歇息好麼？你看起來不太好。”

昭萱郡主笑了下，說道：“你也知道前些兒舅舅病了，我去侍疾，哪有侍疾的人能養得白白的？現在舅舅子好些了，我也安心了。如果外祖母也能好，即便讓我折壽我也願意……”嘆了口氣。

阿竹也同樣嘆了口氣，安道，“總會好的。”

昭萱郡主笑了笑，說道：“外祖母疼我，只要我一日沒歸宿，便一日不安心。不安心纔好，便能因爲不安心，一直活得好好地，看著我了。”說著，眼睛溼潤起來。

阿竹將攬到懷裡，拍拍的背，很快便覺到肩頭有些溼潤。

過了半晌，昭萱郡主方用帕子眼睛，紅著眼眶對阿竹道：“端王不在京，你在府裡也小心一些。還有，若沒什麼必要，也不要出京，省得又像上回那般。”

阿竹點頭，說道：“你放心罷，我邊現在也有幾個手不錯的人，保證安全沒問題。”

昭萱郡主卻仍是有些不放心，只是在宮裡，手中也沒有什麼人，鞭長莫及，擔憂也沒辦法。

陸禹離開的幾天後，柳氏難得過府來探兒和外孫。

抱著胖嘟嘟的外孫，柳氏笑得合不攏，說道：“琛哥兒有咱們柳家的傳，瞧這小臉兒，乎乎的，是個健康的孩子。”

阿竹開玩笑地抱怨道：“除夕宮宴時，第一次抱他進宮，人人都說他胖，還笑話了他好久呢。”

“你這孩子懂什麼？這福氣！”柳氏嗔怪道：“咱們琛哥兒這般纔好，會健健康康地長大。等他十一歲了，也會像你那般，條兒長個翩翩年郎，他長得像王爺，屆時還不知道多姑娘被迷住呢。”

阿竹嘟起，“娘你有了外孫就不疼我了！”

柳氏聽得好笑又好氣，了額頭幾下。

今兒沒什麼事，柳氏在端王府裡留了一天，和阿竹說了很多家常。靖安公府現在還在守孝中，嚴祈華約束家族弟子，頗爲嚴格，連素來得老太爺寵的嚴祈安也不敢忤逆這個大哥，便得靖安公府十分平靜。說完了靖安公府，柳氏又說起了孃家柳家。

“你三表哥今年也十九歲了，你舅舅說等他回來，便要爲他說門親事了，聽聞已經看中對象，只待昶哥兒回來，便要上門提親。”

阿竹瞪大了眼睛，“三表哥這幾年不是一直在外遊學麼？今年會回來？”而且柳昶那商，他真的會這般快親麼？覺柳昶有主見的，就算是父母之命妁之約，恐怕他也會有法子讓父母聽取他的意見，等他滿意了纔去說親吧？

“當然了，你舅舅可不是讓他去玩的，讓他去見見世面罷了，時間到了自然要回來，準備下一次科舉考試。”

阿竹不免想到了自己和昭萱郡主的相識，便是由柳昶開始。當時在枯潭寺裡主上來攀談的小姑娘，花一般可又直爽，現在卻在深宮中病弱不堪。雖然這些年沒再提過柳昶，但在心裡，柳昶其實是個特殊的存在吧？

若是知道柳昶將要親，會如何呢？

待下次阿竹再進宮，特地說了這件事。阿竹並不想瞞，昭萱郡主最不需要旁人善意的瞞，寧願直接知道事實。

昭萱郡主只是沉默了下，便笑道：“其實我已經記不得他長什麼樣了，只記得他笑起來真是好看。”

阿竹點頭，“確實，我那三表哥笑起來就金燦燦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拜了佛祖，恐怕見過的人都不會忘記。”

“是啊，特別的人總會留下特別的印象，但也不是忘不掉。”昭萱郡主將一朵開得燦爛的迎春花花瓶中，然後轉頭朝阿竹笑道：“那些不過是年時期的一時孩子氣罷了，你不必爲我擔心，我現在很好。”

當生活中是苦難，連生存都要步步爲營時，誰還會在意那些之事？

真的很好麼？

恐怕終究有所憾罷。

阿竹心裡也有些空落落的，鬱郁了幾天後，終於在從江南運送來的一船貨讓開心起來。

當一輛輛馬車裝著貨從巷口駛端王府時，端王府一時間到了極大的關注。

阿竹也沒在意端王府此時的高調，因爲這是陸禹吩咐的，所以在所有人猜測馬車裡的那些東西是什麼時，阿竹已經帶著特地心挑選出來的東西，讓人送進了宮裡頭，當作孝敬宮中的長輩了。

這批東西中，大多數以異域珠寶首飾爲主，也有很多漂亮的手工藝品，其中象牙、水晶等也有，這也是去海外各國以易得來的，用便宜的綢緞子陶瓷等換得那些寶石黃金。而這些寶石黃金，是海外某個國家的特產，因爲產出多，便也不值錢了，一罐茶葉便能換上十幾枚寶石，一匹綢緞能換幾斤黃金。

當承平帝在翔宮裡看到那幾箱差點閃瞎人的珠寶水晶時，眼睛也跟著閃了下。

皇后笑得十分歡欣，說道：“皇上快過來瞧瞧，這是禹兒特地讓人送過來孝敬咱們的，據聞是從海外帶過來的，只用了一些常見的瓷茶葉的綢換的呢。想不到這海外的珠寶黃金這般便宜，聽端王妃說，他們的船隊抵達了一個國家，是專門出產黃金的，那裡的黃金多得都不值錢了……”

皇后絮絮叨叨著，承平帝的神已經從驚呆狀變了深思，看著這堆東西，他終於知道如何解決國庫空虛的問題了。

當阿竹接到宮裡的旨意，承平帝宣到乾清宮問話時，便知道事的發展好像比想象中的還要好。

下心中的興，阿竹忙打起神來，讓人爲打扮更後，出門前親了親胖兒子的臉，爲自己打了打氣，然後雄赳赳、氣昂昂地進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