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和蘇筱談得好好的，現在又說不想結婚，你把的事當作兒戲？”

聞家良拄著拐杖在書房來回踱步。老人是真有些上火了，否則不會氣得坐不住，“你自己說，以后一個人想怎麼過。”

聞臻只是說，“我有自己的打算。”

聞家良皺眉端詳聞臻。他非常奇怪于聞臻的變化。從前聞臻從來沒有提過“不想結婚”這種話，他談歷來都大大方方，從不瞞著家里，更從未對婚一事表現出過抵的緒。

一旁李清也說：“孩子們都長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們老人家就不要去管啦。家良，之前你不也是這麼說的嗎？”

“那也要是正確的想法。”聞家良十分敏銳，“你們難道瞞著我什麼事？”

李清小心看一眼聞臻。聞臻沉思良久，最終還是選擇了部分地坦白——他知道這個時候如果不給出一個理由，往后父親只會不斷生出疑問和不滿。而在他的預計里，這一步本該也遲早會走上。

“爸，我不想結婚，并不是我看不上別人。”聞臻聲音冷靜，“我只是不喜歡人。”

聞家良沉默。李清先是心下一咯噔，知道自己的猜想真了，接著又心想真是糟了，話說得這麼直接，還不得把你爸氣死？！連忙在一旁補充，“其實我之前也約猜到了，聞臻這樣孩子歡迎卻老不愿意談，大概就是——對孩不大興趣罷。有些人是這樣比較晚的，要到好大年齡才認識到自己的取向，聞臻大概也是談了幾個孩，才發現自己不太喜歡......”

不停看聞家良臉，生怕人一下氣著了，不停給聞臻開解。聞家良冷著臉的樣子十分鎮懾人，一雙犀利眸子直直盯著聞臻，好在是聞臻，面不改站在原地，等著他發落。

“你喜歡男人？”聞家良沉聲道，“什麼時候的事？”

聞臻答：“前陣子遇到一個人，很喜歡。”

“男的？”

“是。”

李清張輕丈夫的背，到丈夫呼吸起伏，往下一看，握著拐杖的手背已繃起青筋。

聞小嶼又抬頭看一眼樓上。他心神不寧，起輕手輕腳往樓上走。他慢慢挪到書房門邊，正站在門前猶豫要不要聽，就聽里面傳來一聲怒吼：“你還玩出新鮮花樣了？！”

吼聲被厚厚房門濾得沉悶，還是嚇了聞小嶼一跳。接著又聽李清的聲音響起，“好了好了，別氣著了——哎呀，你別打兒子呀！”

“一天不管教他，他還真以為自己是二世祖了！人玩膩了就開始玩男人了是嗎？！”

“家良，你不要說得這麼難聽......”

“你別管！”

接著就聽“咚”的一聲，聲音驟然停止。聞小嶼僵站在門外，抬起手放在門上，手指得厲害。很快門從里面被拉開，李清白著臉匆忙出來，乍一眼看到聞小嶼，“小寶？”

但來不及管了。李清飛快到走廊邊，對樓下焦急喊，“王姐，快打電話給劉醫生他過來，就說家良突然暈倒了，快！”

書房里，聞臻把父親扶到沙發椅上坐下，很快從書桌屜下翻出藥瓶。他看一眼門口無措的聞小嶼，對他說，“去把窗戶打開。”

聞小嶼忙跑到窗邊拉開窗簾，打開窗戶。聞臻給父親喂下藥，解開他領，老人已進半昏迷狀態，拐杖掉在地上，人斷斷續續氣，一張布滿皺紋的臉隨著艱難的氣發著，連帶搭在扶手上的手指也在不停地抖。

聞小嶼半跪在老人面前，握住他的手，不敢用力，像竭力攏著樹梢上在秋風中瑟瑟飄的枯葉。

他近在咫尺，才意識到父親真的很老了，老到生命已走堪稱脆弱的階段。只需要一陣無的風，這片生命就會從樹梢墜落。

而那陣風或許就是他和聞臻。

第45章

病房門一下打開，醫生和護士快步進來。聞小嶼立刻站起，張跟過去。

醫生看過聞家良的心率測試儀，詢問聞小嶼病人是否醒過，有什麼癥狀。仔細檢查一遍后，對聞小嶼說，“目前是睡著了，沒有大礙，等老人家醒了以后再做一次全面檢。切忌讓老人家再緒大起大落，飲食方面也一定要注意。”

聞小嶼記下醫生的叮囑，之后一群人離開，病房再次安靜下來。

聞小嶼拿張椅子坐在床邊。他不敢看父親蒼老的臉，只著老人放在被子上吊著點滴的手。壑縱橫的手背，虎口與手指上的老繭昭示老人過去的勞苦。他曾聽聞父親在年輕時非常拼命，小時在農村做農活，后進城讀大學也是勤工儉學，再后來的創業生涯更是有數不清的勞累。聽母親有一次提起，說父親最辛苦的時候要和公司員工一起進貨賣貨，幾十公斤重的紙箱從早搬到晚，烈日炎炎下四拉人介紹產品，更不提頭一年里整年的吃泡面和饅頭咸菜，因此落下胃病。

聞小嶼輕輕握著父親手指，手肘撐在床上，抵著自己額頭。他非常疲倦，沉重的無形之得他難以息，腔發痛。

病房門又被打開，李清走進來。方才去辦住院手續和繳費，并與丈夫的主治醫生聊了很久。聞小嶼轉過頭，喊一聲，“媽。”

李清見他眼眶泛著微紅，神很差的樣子，上前心疼他頭發，“小寶回去休息吧，爸爸這邊已經沒事了。”

接著想起什麼，“和哥哥一起走吧，他在十樓關節外科那邊，小劉應該在給他做理。”

聞小嶼頓一下，“他怎麼了？”

“你爸爸之前生氣，拿拐杖打了他一下。”李清嘆氣，“哥哥也不躲，那一拐杖打在他肩膀上，力氣可不小......”

聞小嶼坐電梯下樓，循著指示路牌找到關節外科。醫院里人來人往，他穿過走廊，來到其中一間科室前，門半掩著。聞小嶼輕輕推開門，就見聞臻褪下襯衫赤著肩膀坐在椅子上，另一人剛給他的肩膀上過藥，正往上膏片。

劉醫生是聞家的家庭醫生，下午接到電話后便飛快趕到聞家，之后又跟著救護車一起到了醫院，確定老人沒事，這才下樓看聞臻的況。聞臻的肩膀被一拐杖出深深淤青，好在沒傷到骨頭。其他科室都人多繁忙，劉醫生便把聞臻領到這間空的休息室給他做簡單理。

劉醫生與聞小嶼打過招呼，后叮囑聞臻幾句，便又上樓去看聞家良。休息室就只剩下兄弟二人。

聞臻活一下手臂，看一眼聞小嶼，“過來。”

聞小嶼走過去坐下，看著聞臻肩上的膏藥，垂眸不說話。聞臻套好襯衫一粒粒系扣子，問他，“爸怎麼樣。”

“睡著了。”聞小嶼沉默片刻，還是開口，“你和爸爸說什麼了？”

聞臻平靜道：“說我不喜歡人。”

聞小嶼終于抬起頭看向聞臻，那目里蘊著水汽，既有怒意，又非常無奈，“你為什麼要說這種話？”

“他們總要知道。”

聞小嶼提一口氣想說什麼，卻又放棄了。他知道在這件事上與聞臻爭論沒有意義。很多事，聞臻都不在乎，他向來如此。可聞小嶼不是。

“不要再說這種話了。”聞小嶼低著頭坐在椅子上，聲音低，“我不想看到爸媽難過。”

聞臻看著聞小嶼，良久答：“好，以后再不說。”

聞小嶼于是想站起來，然而聞臻一下扣住他手腕。聞小嶼嚇一跳，立刻想把手腕回來，聞臻卻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收手指握得他掙扎不得。

男人的氣息仿佛驟然冷下來，準點破他的心思，“你躲我？”

聞小嶼下意識去看墻上，確定這個房間沒有攝像頭后，著急想掙開聞臻，“別在這里......聞臻！”

聞臻卻旁若無人，只漠然盯著他。

“我可以尊重你的想法。”聞臻的聲音低而沉冷，“但你最好別想再跑。”

李清在沙發上坐下，拉開挎包拉鏈想拿手機出來，翻了一下包，卻不見了醫院的醫療卡。疑回憶一陣，懊惱想起來自己剛才去關節外科看聞臻時順手把醫療卡放在人醫生的辦公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