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又坐電梯去十樓，匆匆往方才的辦公室去，經過一間休息室的時候，余見那從中間開的門細細半掩著。

劉醫生出門如風，關門時門鎖沒有扣，老舊的鎖慢慢開，出門。李清不過是無意一瞥，就忽地怔住。

看見小寶坐在休息室里，半背對著門，一旁是一道屏風，屏風里擋著個人。那人坐在小寶邊，一只大手扣著小寶的手腕，大半影都被屏風擋去。

但李清還是認出了自家大兒子的手。悉的袖，修長的手指，還有屏風下高大的側影。走廊上人聲嘈雜，兄弟二人不知在說什麼，李清只看到聞小嶼很快回了自己的手。

怔愣站在原地，一時不能解讀門里的畫面。接著看到聞小嶼站起，幾乎是下意識地收回視線，從這間休息室門前退開。

李清去科室拿回了醫療卡，臨走前還客客氣氣笑著與醫生道別。之后再次回到那間休息室門口，見門已敞開，里面空無一人。

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直到回到丈夫的病房，坐在沙發上喝了半杯熱茶，才終于反應過來。

那兩個孩子在做什麼？李清遲疑不定。吵架了？哥哥在哄弟弟？可聞臻這樣冷淡的人也會哄人嗎？他做什麼抓著小寶的手，抓得那麼？

李清心神不寧，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想這些不著邊際的東西，可無法控制，反復回憶方才看到的那個畫面，并莫名想起許多之前的事。知道聞臻是個頗為冷漠自我的孩子，不喜人多，不喜接，有輕微的潔癖。在小寶最初回家那陣，還十分擔心聞臻嫌棄這個弟弟。但恰恰相反，發現聞臻非常關心和在意小寶，盡管這個大兒子的緒不外，但在這個母親的角度看來，這種在意已是聞臻緒表現的高峰。

不對。李清告訴自己，小寶本就善良可，家里人都喜歡他，疼他，難道不是應該？

可李清又忽然想起，之前一家人一起吃飯的時候，聞臻提起弟弟在首都那邊不愿意和他一起住，想搬出去。后來小寶的確搬出去了一段時間，但不知怎麼，最終還是回了江南楓林。

李清恍恍惚惚，回憶著當時兄弟倆的神。小寶似乎是不愿意提自己想搬出去住的事，看起來有些不高興。聞臻當時的語氣卻仿佛是在告狀一般，并不樂意弟弟搬出去住。

這令想到聞臻和康知的相模式，而放在聞臻和小寶上，竟然像頭尾調了個方向。起初以為是親兄弟之間的緣關系和心靈應終究有所不同。

但白天在書房里，聞臻說過的一句話猛地打進李清的腦海。

聞臻說，“前陣子遇到一個人，很喜歡”。李清產生荒謬的想法，一算小寶回來的時間，一年半不到。

聞臻握在聞小嶼手腕上的那只手像一道沉重的投影映在李清的心上。竭力克制自己往古怪的方向去想，但大兒子所有反常的細節如今都在的腦海中無限放大讓反復琢磨，令的直覺前所未有的強烈起來。

聞臻不該這麼在意小寶。他太在意了，狀態和他從前與幾任友往時近乎截然不同。

李清的手心不知何時已然變得汗涔涔。

晚上聞家良醒了。李清坐在床邊與丈夫說話。

聞家良已然緩過勁來，靠在床頭對李清說：“我也老糊涂了，還與小孩計較這種事。聞臻惹我生氣又不是一兩天，我早該知道他總要做出點出格事。”

李清“嗯”一聲聽著。聞家良見妻子有些心不在焉，詢問怎麼了。李清卻頭痛不安，一時理不清思緒，只搖頭說沒事。

一只溫暖、蒼瘦的手上額角。李清抬起頭，對上丈夫關心的目。

“早點回去休息。”聞家良說，“照顧我這個老頭還是太累了。”

“瞎說什麼呢。”

李清在丈夫溫和的挲中漸漸平靜下來。首先意識到的是這件事絕對不能和丈夫說。如果的猜想真，丈夫絕對無法接這個事實。

聞家良對于李清而言，是一堵穩定而強大的盾，也是一盞燈，從兩人在一起至今就守護著，指引。從小是家中捧在手心的小公主，長大后又從家中長輩的手中被捧到聞家良的手中，不曾到一一毫的風吹雨打。

丈夫的、穩重和經年積累的睿智完地包裹了妻子的純真心，任何事都有家良為擋在前面，任何事都有的家良一手解決。

但李清明白這一次不可以。家良年紀大了，不能再經更大的沖擊，必須獨自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幸好是第一個發現，不是家良，也不是那不懂事的康知。

李清稍微整理好思路，調整面上神，與丈夫聊過幾句后，離開了醫院。

回到家已是很晚，有些疲憊換了鞋進門。家里安靜，穿過中庭走上走廊，正要上樓，卻轉頭見院前坐著一個人。

夜里寒冷，聞小嶼只坐在落地窗前，沒有出去。他穿一白睡，盤坐著，出神看窗外凋零的小花園。

李清遠遠看著他。聞小嶼看起來很落寞，孤孤單單一個人坐著，似是在想著心事。

李清看著這樣的他，忽然又非常心痛。最怕小寶孤單，怕的小寶明明回了自己的家卻不能歸屬，有苦惱不能訴說。

知道自己不是個聰明的母親，大兒子冷，小兒子跋扈，反倒是瞧不起的、討厭的胡春燕把的孩子養得善良懂事，惹人疼。失而復得的小寶，總是這樣溫，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爭，總是一個人遠遠地站在那里，好像下一刻就會轉頭離開。

是要眼睜睜看著小寶遠去，還是眼睜睜看著他們兄弟二人陷漩渦？

現在只希一切都是自己胡思想。

李清靜立片刻，沒有打擾聞小嶼，悄無聲息上樓走了。

第46章

第二天一早，李清醒來。

睡過一覺后，李清已漸漸冷靜。如常洗漱梳頭，吃過早飯，回自己房間思考許久，起出門。

聞小嶼不在臥室，就是在練舞房。李清下樓，果然在花園邊的練舞房里找到聞小嶼。淺淡的冬日里，聞小嶼穿著簡單的短袖長，正趴在墊子上一不橫叉。

李清喚他一聲，聞小嶼一下起來，探頭的小松鼠般向。李清看著他，不自覺流出溫和的神。

說，“我新買了花茶，小寶來嘗嘗？”

聞小嶼起了汗，跟著李清到書房。兩人一同坐下，李清泡好兩杯茶，放一杯在聞小嶼面前。

“昨天是不是嚇到小寶了？”

聞小嶼搖頭。李清無奈道，“你爸爸向來對你哥嚴厲，還不是對他期待高，希他才。”

聞小嶼認真聽著，詢問，“哥哥達到爸爸的要求了嗎？”

“當然，他一直是你爸爸的驕傲。”

聞小嶼跟著李清笑一笑，那笑未達眼底，帶著點落寞，“那這一次爸爸是不是對他失了？”

李清注視著聞小嶼。斟酌話語，不希自己的任何一個字傷害到小寶，“我想不是的。爸爸他只是暫時還不能接......這種事而已。”

聞小嶼默然低著頭，不說話。李清捧著茶杯挲杯壁，心下暗自惴惴，不知該如何開這個口。

本想第一個找聞臻。然而這個大兒子什麼都好，從小到大不需要心，如今已然為家族和公司的核心之一，可偏偏就是不好通。管教聞臻一事向來都落在丈夫上，承認自己拿聞臻沒辦法。想來想去，只能先試探著詢問聞小嶼。

“小寶回來這麼久了......和哥哥相得如何？”

“......還好。”

母子二人對坐沉默。過一會兒，李清溫聲開口，“一開始我還老擔心他會對你不好。你不在家這邊念大學，我又要陪著你爸爸不能走遠，想來想去，只能讓哥哥在首都照顧你。那陣子我每天給你打個電話，就是想知道哥哥有沒有委屈你......”

李清流出一點苦的神，面上卻還是勉強笑著，“沒想到你回來以后，哥哥好像就多了好多人味。大概也是心疼你這麼多年不在家，不想你再一點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