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卻想，可不敢再給麥苗買冰了。

第五章 麥苗發病了

“陳藜，你這人到底啥盤算？！”

從大院里傳出嚷嚷聲。

陳藜昨個兒又黃了一個姑娘，王金梅終于憋不住，一大早上門來教訓人來了。

陳藜由著說，過了會兒又覺得得找件事兒干，就索拿了塊布，做起了清潔。

麥苗坐在院子里那張小凳子上，用皂兌水。他的腳邊拴著一條老狗，正懶洋洋地趴在地上。

“那孫家的小姨子，上過大學的，大學是啥，你曉得不？” 王金梅哪肯放過他，追著他說，“本村唯一的大學生，公社里只了你幾回，哎喲額滴天，多好的對象都甭要了，就想先跟你一。這樣兒的你都不要，到底造什麼孽！”

陳藜停下活兒，看了眼王金梅。

王金梅一下止住了嗓子。不知道為什麼，有時候陳藜明明啥也沒做，無緣無故地，就是害犯怵。

院子里，麥苗兩手沾著皂水，“呼呼”地吹泡泡。

陳藜收回目，賣力地桌子，鏗鏗作響。他一臉無所謂：“我就是個癩蛤蟆，配不上。”

王金梅氣了個倒仰。

是看明白了，王金梅的金字招牌，這一回是真得砸在陳藜的手里了！

王金梅出門，瞅了眼坐在方凳上的麥苗。

既然做了介紹人，自然也探聽過陳家兩兄弟，那到底是什麼一個形。

湊過來，一麥苗的肩膀。

麥苗被那指甲尖得一疼，這才把臉給轉過來。

“哎喲。”王金梅仔細打量了眼，“小模樣兒，這般標致，比嬸子見過的姑娘都水靈，難怪你哥疼你。”

上下直盯著麥苗看，愈發覺著，陳藜不肯討老婆，是被這弟弟絆住了腳。

王金梅心里有了主意，推推這小愣子：“麥苗啊，嬸子也給你找個老婆，想不？”

王金梅覺得這主意好，先在麥苗這兒下手，弟弟都有了媳婦兒，做大哥的還能不找麼？

于是，得意地朝屋里喊：“隔壁村兒的，有個大姑娘，二十五了。哎，也是個可憐的，以前廠里干活兒的時候，被機卷了一邊手，下地是不了，好歹還能做飯、人。娘家，原來打算給配個老漢，我這會兒就坐驢車過去，幫你家麥苗說說，運氣，保不定就了事。”

麥苗著肩，扁皺眉地瞧，不知道聽沒聽明白。

“賣油嘞——賣豆油嘞——”

深巷里，一個賣油的在賣。

猝不及防地，王金梅被人從大院給攆了出來，飛狗跳的。

叉著腰，在門外喊罵罵咧咧：“陳藜！你王八蛋！造孽！”

沒嚷嚷幾句，門閂又響了響，王金梅這紙老虎被一嚇，踉踉蹌蹌地跑了，邊跑邊不死心地喊：“你們陳家的，都是神經病！我呸！”

后院，陳藜打開水龍頭，低頭洗服。

麥苗就蹲在他邊兒上，用手接飛起來的泡沫。

“麥苗，”陳藜頭也沒抬，狀似不經意地開口：“知不知道，啥是老婆？”

麥苗聽到喚，轉過來，看一看他哥。

陳藜把水擰上，也停下來。

麥苗別的不知道，但還是知道啥是老婆的。

他懂得還不：“老婆……就是，就是晚上一起睡被窩。睡一被窩，天天睡。”他自己的肚皮，笑嘻嘻地看陳藜：“——就有娃娃抱啦！”

陳藜被麥苗的笑染了，也不揚揚。

兩兄弟的臉頰上，都有淺淺的酒窩。

陳藜又問：“你跟哥說，想不想要老婆？”

麥苗聽到陳藜的話，就糾結了起來——他聽劉嬸家的幾個兒子說過，這個年頭，要討個老婆不容易，要要鵝，要好多錢哩。

而且，他們家沒有鵝，只有兩只。

麥苗……還舍不得他家的呢。

陳藜一言不發地瞧著他，烏黑的眼睛沉沉的。

麥苗還沒想好，屁就被人一。

他騰地“嗷”了一聲。

“小沒良心的！”陳藜拿起盆兒，擋在麥苗屁，拍了好幾下，“睡一被窩，天天睡！老子給你做飯洗，天天晚上，跟你睡一窩！”

他扔了板，要去撓麥苗的肚子：“抱娃娃，得你，小沒良心的。”

麥苗最怕撓，他“哇哇”地大，拔要逃。

陳藜一個箭步就追上去，拎只兔子似地抓住麥苗，把這團麥香給摟個滿懷，不住他。

半夜，蚊子嗡嗡響。

陳藜拍死了只蚊，困頓地睜開眼。

麥苗歪著腦袋，睡在他的旁邊，也攤著四肢，熱得滿頭汗。

他的服都卷了上來，出白白的肚皮。

陳藜支了支子，想去把麥苗的服拉好。

他垂眼。

麥苗的膛袒著，兩顆小巧的頭出來，熱到泛紅，是到了的。

好像，要人去唆它。

陳藜把麥苗的服一拉上，躺下來，深吸了一口氣。

這時，麥苗翻了翻，整個人到了他哥的上。

陳藜想將他推過去些，突然就不了。

麥苗蜷了一團，腳脖子蹭在了陳藜的上。

睡的麥苗渾然不覺。

那腳脖子一下一下地磨蹭著。

晦暗的月里，男人的手掌往下。那白瘦的腳踝，比他的手，還小了一號。

腳趾頭在那滾燙的掌心里，無聲地蜷了蜷。

深夜，后院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陳藜洗子，勁力大得把板得咔咔響。

“畜生……”他喃喃。

冷不丁的，他“呸”了一聲：“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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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麥田里，工人都在樹下歇著，

這年特別熱，大伙兒都懶懶散散的，都沒啥勁兒。

只有陳藜。

艷下，他把麥子鋪開，汗水多得灑在地里。

有人懶懶地說：“他咋這麼拼？”

另一人著煙卷，促狹地笑笑：“火氣大。屋里憋的，都這樣。”

村里的都知道，陳藜得罪了王金梅，今年恐怕找不著老婆了。

陳藜把前天曬的麥子捆好，一口子扛到兩捆，走到糧倉去。

到了倉庫，他把麥子放下來。

就在這時候，一只手拿著繡帕，細細地去陳藜臉上的汗。

陳藜朝旁邊看了一眼。

是張家的。

張閨名方翠云，六年前嫁給了病癆的張家兒子。長得十分妖艷，聽說以前是在樓里賣唱的，嫁進門后也不安分，活生生氣死了公婆。年前，老公也總算病死了。

方翠云搖著團扇，幽幽地問：“陳哥兒，就你一人？”

午后，蟬聲刺耳。

麥田的工人仍在忙碌。

屋里那掐住嗓子般的聲陡地就歇了。

不一會兒，門打開來，陳藜一腳出門。

除了垂在床帳外滿是熱汗的一只手，看不清屋里到底什麼景。

陳藜去了公社，李長找他談話。

風扇轉著，吹出微弱的熱風。

李長給他一支煙，兩個人都上了，吞云吐霧。

“陳同志，我是明白的。”李長隨和地道，“你們呢……跟咱一般老百姓不一樣，不好找對象。”

“你們的伴兒，到底是罕見，一千人里挖不出幾個。就算遇著了，恐怕還不上。”他語氣懷念，“我跟你爹打小穿一條子，我看他，一輩子也沒著，后來不也有了你娘，還生下了你們兩兄弟。”

陳藜偶爾敷衍地應一兩聲。

黃昏，陳藜回到大院。

麥苗曉得他回來，牽著狗繩高高興興跑出來。

陳藜剛喊一聲“麥苗”，卻見他弟弟在幾步之外停住了。

麥苗仰著腦袋，定定地看著陳藜，魂飛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