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藜又放下一個東西，是風車。

“行罷。”監管人員指道，“先去搜個，然后再回來。”

搜完后，陳藜回來拿自己的件。監管局的人發給他一張寫著“八號”的牌子，還有一個黑的金屬。

那是止咬。

那人說：“進去房間后，就把它戴上，扯下來就資格作廢。”

這下陳藜終于明白，為啥王教會說監管局的人都是孫子。

這些人，確實是不把他們當人看。

第二十四章 《麥苗》 平行番外（五）

八個男人相親，就給安排了八個房間。

這是監管局多年來總結出來的經驗，防著這些人在外頭等著的時候，就尋釁滋事打起來。

別瞧他們表面溫順和氣的，一個個骨子里都是野，好容易聞到了帶的骨頭，誰會輕易讓出去。

房間是冷白的調，只擺了一套桌椅。桌子放了一個花瓶，里面了一小束新鮮摘下的黃花。

陳藜戴上了金屬套。

那是一種冰冷、陌生的。就這麼一個小玩意兒，卻大大地限制了他們的本能。他一拉，把頸后的扣帶給牢牢地扣上。

他戴好了以后，坐正。

監管人員進來檢查。

一軍裝的男人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直著脊梁。英俊剛毅的臉龐面向前方，黑的止咬擋住了。他的領子高束，突出的結將它頂在下方，莫名出一種的氣息。

監管員只彎下腰，用眼看了看，沒有用上手。

組織派來做這個工作的同志，那都是有富的應對經驗的。狼的脖子可不能隨便，一個不小心，是有可能會被咬斷胳膊的。

他確認過，皮扣被扣死了，這才點頭說：“照著牌子的順序來，你先坐著等會兒。”

門關上了。

陳藜也不地坐了一陣。然后，他低頭，戴著白手套的手，了一點心匣子上邊看不見的塵。

他還聞到了麥子的氣味，從遠遠的地方飄了過來。

陳藜到八號，排在最后一個。

這要是在戰場上的話，可以說得上是出師不利了。

每個人相親時間只有半小時，勻開來看，時間都不長，前面一口氣相看七個男人，別說面試，村里三十歲沒嫁人的大姑娘都要覺得膩。

等到了最后一個，這是人還是豬，還要麼？

陳藜原先是個很沉得住氣的人。

都說當兵的脾氣不好，其實最有耐的，就是他們這些打仗的。別說等三、四個小時，他在前線時扛著步槍，窩在臭烘烘的泥里，可以藏上十幾個小時都不。

陳藜抬起頭，看向墻壁上的掛鐘——這才過去不到二十分鐘。

男人抬手，想扯一扯領子，又忍住了。

他怕把服給扯皺了，一會兒不好看。萬一人家覺得他魯、不斯文……

陳藜想到拉上的那個花窗簾，又打起神，忙坐好了。

一百、九十七、九十四……

陳藜默默地做減數。

這是他小時候，娘教他的。

從重復地數一到十開始學起，等陳藜大了一點，就自己增加難度，在腦子里做加減乘除。數著數著，時間就過去了，這個娘親教給他的方法，幫他度過了許多難熬的時候。

遠的門開開關關，腳步聲也越來越近。

半晌，陳藜看了眼時間。

下一個，就該他了。

陳藜直了直腰，整理一下服。

他兩手放在大上，姿勢端正，努力放平穩自己的呼吸。

時間像沙里的沙子一點點過去。

驀然，一聲尖打破了平靜。

“砰——”

男人倏地站起來，桌子被猛地一推，用力地過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

聲是從不遠傳過來的，跟著還鬧起了一連串的靜。

陳藜二話不說要沖出去，一打開門，就看見監管人員堵在門口，不敢把人放出去。

“啥事兒沒有，回去坐著。”話是這麼說，他自己也好奇地朝走廊另一頭頻頻張。馬上又來一個人，兩個一起擋住在門前，嚷說：“快進去，否則取消相親資格！”

陳藜哪還管什麼資格不資格的，眼看他就要使勁兒把這兩個人給掀翻了。

這時，他后對面的一扇門，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

陳藜一頓，他轉過去看。

那是一個小青年，穿著白襯和暗藍的長，像個還在學校上學的高中生。

他聳著肩著脖子，一邊走一邊噎。

他低垂著腦袋，兩只手抓著子，將那的確良布的料子抓得皺蔫蔫的。

他應當是排練過很多次了，就算再怎麼委屈，也還是磨蹭地走到桌子前坐下來。

從這個小青年走進來時，男人就跟發條子掉了一樣，定定地站著不。

他看著他不不愿地走了過來，然后坐到桌子的對面。

兩邊的門，一起默默地關上了。

跟其他這個年紀的男的比起來，他整整小了一號。跟個還沒長齊的男孩一樣，他又小又瘦，袖子卷了半截起來，出來手臂，皮看著比不出門的小姑娘還要白皙。

他側著子，屁放在椅子的邊緣，好像是隨時準備要跑一樣，抓著子的兩只手還在發抖。

看樣子，是被前面一個男人給嚇壞了。

陳藜把地上的折疊椅拉起來，做這些事的時候，都不自覺地放輕了作，然后慢吞吞地坐下來。那對眼睛兒沒從對面的人上移開過，就跟黏在他上一樣。

陳藜不是第一次見到他，可那天晚上，沒瞧得這麼清楚。

人坐在他眼前，小瓜子臉還沒他的掌大，低著頭，眼睛也垂著，長長的睫上掛著晶瑩的淚珠。

他的臉蛋稍稍長了點，著淡淡的紅，的，現在卻掛著淚痕。他都在那坐了有一會兒了，還在抖著肩膀泣，好可憐的樣子。

部隊里男的哭容易挨揍，要是兵同志掉眼淚，不想挨罵的話，最好是當沒看見。這個場面，陳藜是真沒正經地應對過。

本來就出師不利，現在前線警報拉響，戰況吃，陳團長再不做點兒什麼，這條戰線眼看著就要徹底崩潰了。

此時，陳藜一眼瞥見了桌上的大風車。

他拿起來，看看前頭，猶豫地開口：“同、同志。”

陳藜喚了兩聲，那小青年才小心地斜了斜眼睛，警惕地往他看去。

他就看，那個對面的男人，鼓起腮幫對著風車，呼呼地吹一吹。

黑的套擋住了氣，風車晃了一晃，轉都不轉一圈。

陳藜起先還覺得，讓他們戴著這個玩意兒，是基于安全考量下的合理要求。然而現在，他也在心里狂罵監管局那幫孫子。

這一手槍炮啞火，急之下，陳團長也只好自食其力，用手去轉風車。

這一轉，彩紙上著的亮片閃耀起來，在下映出瑰麗的彩。

青年果真被吸引住了目，他還在一抖一抖地噎，眼睛卻看著男人手里的大風車，眨都沒眨。

陳藜把風車遞過來的時候，他就下意識地接過去了。

他學著陳藜，用手一下風車翼，它便又無聲地轉起來。

見他不傷心了，男人的心頭跟著一松。

陳藜又打量了眼他——那件白襯衫也沒買大，肩寬什麼的都合適，可就是松垮垮地撐不起來，好像這板子本就沒長一樣。

“同志。”

青年又聽見喚聲，這一次，他把臉轉過去，正眼對著對面的男人。

男人拉開紙盒子，把一層油包打開。

他聞到了一香。

“你吃。”陳藜本來想拿一塊給他，又猛地想起來規定，就直接把盒子推向前，“請你吃的。”

青年看了看盒子里的蝴蝶，又抬一抬眼睛。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出手，很謹慎地從盒子里挑了一個最小的。

陳藜看他很快吃完了一個，烏溜溜的眼睛又轉過來，看看桌子上的點心。陳藜忙道：“你吃。”他說，“全都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