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第四五八章 蹊蹺鄉鄰
池時的馬車,外表不顯,裏卻是華麗異常,如今已經是秋日,頗為寒涼,在出宮的時候,周羨還特意給了一床番邦的羊胡毯,生怕宿醉之後,在車上又睡著了著涼。
那高老頭站在馬車口,有些尷尬的看了看自己的破爛草鞋,遲疑著沒有上車。
“九……九爺……”
池時挑了挑眉,朝著他了出手,“怎麽弄得好笑我在京城裏發跡了一樣,明明我在祐海的時候,不也穿金戴銀,坐的馬車比這還豪華麽?”
“難不,還要請你坐驢子不?”
高老頭一個激靈,像一隻猴一樣躥上了車,又把自己的老伴拖了上來,他有些局促地坐在馬車裏,隻有半邊屁坐實了,“那是神驢,老頭子可不敢坐,坐了要折壽的。”
祐海人哪個不知道,那是能夠發現的神驢,你今兒個坐了它,誰知道明兒個它會不會跑到你家祖墳裏去,將你家老祖宗全給刨出來!
待馬車一,池時看了高老頭一眼,又看向了一旁的老婆子,“你總不能穿著草鞋從祐海來。東山離祐海縣城頗近,咱們永州雖然說是說窮山惡水出刁民,但也不至於你連出門,都這個樣子。”
雖然百姓不富足,但是隻要家中人勤快,納個千層底的布鞋穿,那是肯定沒有問題的。
更何況是千裏迢迢的上京城。
人都是好臉麵的,這種況下,家中若是沒有新,那把壽提前穿了,都要鮮亮麗的出門不是。那麽遠的路程,高老頭怎麽會穿草鞋。
那老婆子將腳往後了,看向了高老頭。
高老頭歎了一口氣,眼淚又湧了上來,“九爺明察秋毫。我一共生了三個兒子,新名是我的小兒子。我們家中不寬裕,老大老二娶媳婦的時候,將家中掏空了。”
“在那當口,我這不爭氣的老婆子發了燒,就快要一命嗚呼了。我當時實在是沒有辦法,嫁給我這麽多年,吃了那麽些苦,總不能夠見死不救不是。”
“我族中有一個遠房的二哥名高長垣,早年來了京城做買賣,家中沒有子嗣,想從族中過繼一個。我便一咬牙,把新民過繼給了他做兒子。他這一走,便是十年……”
“新民怨恨我們,這麽多年,同我們一直沒有聯絡。倒是我那二哥是個仁義的,雖然平時也不怎麽聯係,但是新民娶妻生子時,他悄悄地寫信與我們說了。”
“說他娶了一個妻子,家中是開鋪子的,名羅秋桂,秋桂生了三個孩子,大兒名高玲玲,今年七歲,二兒名高,六歲;小的那個是個兒子,名高文,今年三歲。”
高老頭說得順暢,見一旁的老婆子一直抹眼淚,出自己糙的大手,拍了拍的手背,“我這老妻當年雖然救了一條命回來,卻是燒得啞了,不能說話了,聽是聽得見的。”
“高長垣三年前生了重病,去世了。他們夫妻深厚,沒有多久,我那二嫂也跟著去了。是到了今年,新民方才重新聯絡我們的。”
“收到了他的信之後,我們便過來了。家中要秋收,兩個兒子走不開,便要我的小兒陪著一道兒來了。說起來也是有私心的,我這小兒名高新雪,是個老來,小時候新民帶最多。”
“我們想著,雖然過繼出去了,我們也沒有那麽厚臉皮的要回來。但若是能當親戚走,時不時的給我們一些消息,那是再好不過了。”
“新民心中有疙瘩,他指名要我們帶新雪來,我們就帶來了。”
池時皺了皺眉頭,指了指他的鞋,“你還沒有說這個鞋的事。”
高老頭老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池時,“我來的時候,穿了一雙新鞋來著,可是早上醒來的時候,不是鞋,新衫也都不見了。”
“我們早上嚇壞了,我便隨便在他家的門角尋了一雙草鞋,穿著就跑出來了。”
“嗯”,池時輕輕地嗯了一聲,“高新民在京城以何為生?他為何突然說手頭寬裕了?”
高老頭搖了搖頭,“這我不知道,新民沒有對我們詳細的說。我也沒敢問。”
說話間馬車停了下來,從棺材鋪子附近的城門出來,到這上塘村其實不怎麽遠,池時心中估算著,率先跳下了馬車。
映眼簾的,乃是一整排齊刷刷的瓦房,這會兒差不多到了中午,有不人家煙囪裏已經冒出了炊煙。
高家的大門閉著,在那門檻上,坐著一個穿著藍花子,梳著辮子的姑娘,看上去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抱著膝蓋坐在那裏,眼神裏滿是茫然。
在的周圍,圍著好幾個村子裏的人,指指點點的,卻沒有一個人上前。
見池時著華貴,又是坐著馬車來的,村裏的人,便更加好奇了。一個穿著棗紅起白小花的婦人,湊了過來笑道,“小公子來這村子,是來土家菜的麽?我家中的土家菜,好吃的很!十裏八鄉都知道的。”
池時抬了抬手,指了指那高家的大門,“高長垣家中也是賣土家菜的麽?”
那婦人一聽,立馬收了笑容,呸了一口,“我瞧著小公子一表人才,可別被那姓高的給騙了,他家哪裏有什麽土家菜,他家那婆娘懶得要命的,日裏隻顧著塗脂抹的……”
“哪裏會做什麽土家菜!就把自己個當盆菜!”
周圍的鄉鄰一聽,都笑了起來。
池時看了一眼坐在門口的高新雪。很奇怪,村裏的人,到現在都不知道高家一家五口,已經被滅門了。
婦人像是說中了什麽笑話,對著眾人眉弄眼起來,瞧見人群中站著一個漢子,立馬激了起來,“嘿嘿,羅大樹,你別走啊!這位小公子問高家的婆娘是盆什麽菜,我們是回答不上來了,不如你說說吧?”
那個羅大樹的村夫一聽,舉起了手中的頭,“你這婆娘,嚼舌子,也不怕爛了舌頭。”
他說著,一轉氣呼呼的走了。
婦人被他罵了,呸了一口,轉朝著高家左邊的院子走去。
池時瞧著,收回了視線,走到了那高新雪麵前,“案發之後,你一直守在這裏,沒有離開過麽?可有其他的人,進去過?”
高新雪搖了搖頭,驚訝的看了一眼池時:
“阿爹我在這裏守著,他們去報,我實在是太害怕了,不敢一點,就坐在這門口,一直等著。我一直坐在這裏,沒有看到什麽人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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