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考中狀元之後，他同阿時也有一次兄妹之間的談話。

池瑛想著，思緒轉得飛快，過往的一切，都像是走馬燈一樣，在他的腦海中轉了起來。

有他背著小小的阿時，走在祐海林間的山路上。那是父親頭一次讓阿時一個人去葬崗撿，他從書院放學回來，氣得簡直就瘋了，一路狂奔著上了山。

南方山上，經常霧氣蒙蒙的，一靠近他便聞到了令人窒息的腥味。

他害怕極了，可還是強忍著，朝前走去，他都害怕，何況阿時呢！阿時再怎麽早慧，再怎麽異於常人，也不過是一個小孩罷了。

萬幸的是，他還沒有進山，阿時便已經出來了，手中還拿著一個小小的木雕。那是雕得第一個虛目，小小的，是年最喜的玩。

他比阿時虛長了幾歲，可那會兒也還是個孩子。小小的，背在他的背上，像是一座大山似的，從那一刻起，他發誓，這一輩子，都不會將阿時放下來。

他池瑛的這一輩子，都是要賠給池時的。

畫麵一轉，又到了種李院裏。那棵老李子樹，被他砍過一次，因為阿時聞不得花。可離開京城這麽多年，老樹發了新芽，它又生出來了。

高中之後，站在李子樹下。

他對阿時說要展宏圖偉業，阿時說要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以為那種執拗，已經消失了不見了。可找了再多的借口，他一個怕的人，還是選擇了兵部，因為兵部升得最快。

在去兵部報道的那一日，他便知曉，不管阿時有多厲害，不管他池瑛飛得有多高，他心中第一個想到的人，永遠都是池時。

他就是想要，為池時的靠山，讓為所為，讓永遠都不會沒有錢花，讓永遠都不會被人欺辱，讓這個世上沒有人敢笑話。

可是，他再怎麽努力，也沒有辦法，替阿時找到一個，懂的，能夠像他一樣，把擺在第一位，同阿時共度一生的人。

那個人，便是因為他毀掉的，阿時生為郎而應該得到的最好的選擇。

可以不要，可不能沒得選。

隻有得到了，他才可以真正釋然。

池瑛才可以作為池瑛，而不是池時的哥哥而活。

他還是池時的哥哥，可他也是池瑛。

……

“哥哥！阿時已經捅死我八遍了，你怎麽還不暈？”

池瑛的思緒，被周羨氣呼呼的聲音打斷了。

他回過神來，笑了笑，“我都聽不見你們兩個人說話了，陷了自己的世界中，這還不暈？”

池時聞言，哼了一聲，“哥哥明明就是神遊天外了，居然還耍賴皮！這一次一定要可以，不然的話，我就算沒有捅破周羨的肚子，那也要把他昨夜吃的席給捅出來了！”

周羨一聽，頓時驚呼出聲，“阿時，我給你帶的蒸蒸藕，還有蹄髈，又要重新再熱過一次了！”

池時不耐煩的踹了他一腳，“所以還說怎麽呢，快些捅第九次了！”

周羨清了清嗓子，瞬間變得順扭起來，他站在池瑛旁邊，又將先前的臺詞，重新說了一遍，“池大人，民婦……”

說時遲那時快，池時好像生怕這回池瑛又不在狀態一般，不等周羨說完，便提著小刀捅了過來。

“鮮現在濺到了你的臉上，你因為暈，而倒在了地上，視線模糊，這個時候，你抓住了兇手的腳……哥哥，你看到了兇手的鞋子是什麽樣的？他穿的是布鞋，還是靴子？”

池瑛匍匐在地，他將眼睛瞇了一條，世界好似變得朦朧起來，他出手，的抓住了池時的腳。

“不是布鞋，也不是靴子。是，乎乎的……我抓著一隻乎乎的腳……”

池時的聲音在池瑛的頭頂上響起，“乎乎的，是什麽？像我的兔子皮指套，還是像阿娘的狐裘，亦或者是……”

池瑛搖了搖頭，“不是，是我老師書房裏的那張狼皮的覺，比兔子和狐裘，都要許多，灰撲撲的。沒有錯，灰撲撲的，一直包到了腳。”

池時皺了皺眉頭，又接著彎下腰去，“兇手想要逃走，可他的腳被你死死的抓住了，這個時候，他彎下腰來，劃破了你的手，在那一瞬間，你能夠看到兇手的手，他的手上，可有什麽明顯的特征？”

“他有沒有對你說什麽話？”

池瑛猛的驚醒，他從地上掙紮著站了起，“他的手也是乎乎的，怎麽說呢，不像是一個人，準確的說，他是一個高大的男子，但是同尋常人不同，他的上都是。”

“手上也有，灰撲撲的！”

他一說完，自己都呆住了，人的上，怎麽可能會長呢？

池時對著池瑛豎起了大拇指，“久樂，你扶哥哥出去歇著，我要給孫雪驗。”

久樂聞言，快步的走了進來，扶著池瑛便去了外麵抓藥的地方，那裏有煎藥的爐子，雖然味道難聞了些，但到底有火，比較暖和。

周羨瞧著，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將自己的披風解了下來，走了出去，給池瑛蓋上了。

“你可莫要著涼了，不然阿時要擔心壞了。”

池瑛好笑的看著周羨，“怎麽現在不哥哥了？剛剛不是得比阿時還響亮麽？”

周羨清了清嗓子，正說話，卻聽得池瑛輕聲說道，“謝謝你。”

周羨了自己的袖，往後跳了一步，“傷的明明是手臂啊，怎麽大變！這麽麻了！”

他總覺得，這句謝謝你，好似飽含著什麽不得了的深意，實在是讓人之有愧。

“我先進去了，不讓給阿時打下手的活，就要久樂搶走了！”周羨說著，快步的跑了進去。

池瑛瞧著，出手來，在那爐子上烤了烤，勾了勾角。

……

“死者孫雪，不是被尋常匕首開了膛。我們聽到被捅了這幾個字，先為主的便以為是匕首所傷。但其實是，這是一種利爪，十分的鋒利。”

“兇手將這種能夠輕易劃開人肚皮的利，裝在了自己的手上，然後像一樣，直接用爪子劃開了獵的肚子。”

池時說著，目炯炯的看向了一臉興味的米郎中，“你是個郎中，陶大哥說你最擅長得打損傷。又在軍中做過郎中，沒有道理，看到這樣明顯的傷口，連兇是什麽，都分不清楚。”

“而你卻一直故意的說，說他們是被匕首捅死的。顯然，你瞞了很多事。”

那米郎中聽這，啪啪啪的鼓起了掌，“池仵作果然好本事！既然如此，得獎勵你一個線索。你聽說過狼人嗎？時雨，瓜嬸還有孫雪，都是去過雪狼尋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