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羨猛地的抬起頭來，他看向了沈觀瀾，拳頭握得地，他的手高高的舉起，想要捶在桌子上，可餘看到那些悉的菜時，到底泄了氣。

他將手放了在了自己的上，雖然沒有任何的作，手背上的青筋卻是暴起，背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疼著，明明先前池時上金瘡藥的那一瞬間，已經疼過了。

可是這會兒功夫，卻像是傷口上灑了鹽，整個滲進了皮中去一般。

“因為你所向往的大梁，本就不會到來。觀瀾，我一直以為，那隻是一句戲言而已。我以為飾太平就可以了，不管阿時怎麽明裏暗裏的提示我，我都裝聾作啞，像是沒有聽到一樣。”

周羨說著，睫輕，他的眼睛瞬間就紅了。

“明明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不是麽？”

沈觀瀾肯定的點了點頭，“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所以我一輩子都欠你的。”

沈觀瀾端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飾太平？”

“不，被你瞧見的太平，不過是冰山的一角而已。是不是很可笑，世人都說是我救了楚王殿下的命，我是楚王的恩人。可他們不知道，周羨你的毒，本就是我下的。”

沈觀瀾說著，神飄忽起來，這是他在心底裏許多年的，他以為自己在說出來的時候，會激異常，會如釋重負，可奇怪的是，這些都沒有，他反倒有些茫茫然起來。

他還記得，頭一回見到周羨的時候，是在張皇後的生辰宴上。

沈家作為後族，自然是來了不人。

沈觀瀾像一個小大人一樣，正襟危坐，抿著聽著旁的人，著臉笑著，誇讚他公子潤如玉，郎君世無雙。日後整個沈家，都會在他沈觀瀾的手中，發揚大。

他心中頗為不耐煩，臉上卻是不顯，這些人，連說話都不會。像是沒有見過世麵的窮人，走在路上撿了一個大字兒，便逢人炫耀，來回的說。

這些人就是不知道從哪裏學來了些自以為是的好話，見了些有地位的公子，便嘰嘰喳喳的學舌一通，乏味至極。

不是周圍的人，雖然還是一個小孩，沈觀瀾卻已經覺得，他的人生乏味至極。

他想著，抬起頭來，看向了坐在上坐的新皇帝周淵，他看上去有些戰戰兢兢的，每隔一小會兒，便會挪一下自己的子，局促到不行。

沈觀瀾敢肯定，若非他是國君，不能哭，這個人怕不是早就已經嗷嗷的哭了……

他想著，不由得出了鄙夷之，正在這個時候，一顆花生米兒迎麵飛來，直直的打在了他的額頭了。

沈觀瀾出貴胄，哪裏過這般罪，瞬間捂住了自己的額頭，“你幹什麽？”

坐在周淵旁邊的周羨，晃著小腳丫子，像是一隻兇惡的老虎似的，躍躍試的在手中顛簸著一捧花生米，“再看把你眼珠子摳掉。年紀也不小了，聽了旁人的幾句話，都恨不得飄天上了。”

“你若是記不住的話，我讓你記住了，這大梁他是姓周的，不是姓沈的。你父親沒有教過你不可冒犯天？”

沈觀瀾一愣，卻是有些哭笑不得。

說話的那個人，不過隻有五歲而已，聲音裏還帶著一子氣。雖然很兇惡，但他還是頭一回覺得進宮有趣起來。

他知道，這個人是楚王周羨。

沈觀瀾回憶著，看向了周羨同池時，他說的話，宛若平地驚雷，可這兩個人，卻是眼皮子都沒有眨一下，好似他說的這些話，遠不如雪狼的坍塌來得一半震撼。

沈觀瀾一驚，“你們早就知道了？”

他說著，不敢置信的又重複了一遍，“你一早就知道了麽？阿羨？知曉當年，下毒要毒殺你哥哥，最後卻被你擋了的那個人是我？”

周羨輕歎了一口氣，“是的，我一早就知曉了。可是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不是麽？那一年我學騎馬，那匹馬被人做了手腳，發了瘋一般的跑。我年紀小，頭一回遇到這樣的事，嚇了一大跳。”

“是你果斷的跑過來救我，為此你摔斷了，在床榻上躺了三個月。”

“我小時候調皮，把張皇後的頭發的剪斷了好些。是你替我挨罵罰跪……像這樣的事還有許多。我當時，恨過你，可我知曉，你也是被沈家的人利用了，你……”

沈觀瀾自嘲的笑了笑，打斷了周羨的話。

“那又如何呢？你之所以中毒，千真萬確是我害的，倘若你沒有遇到池時，沒有找到程非救你，你現在已經是一抷黃土了。所以，周羨，我欠你的。”

沈觀瀾說著，視線有些模糊了起來。

他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是一個這麽喜歡回憶往事的人。

他生在沈家，一個權熏心，每日裏便想著如何爭權奪利的家族裏。十來歲的年郎，最是反骨叛逆，所以周羨在宴會上，一顆花生米集中他的額頭的時候。他便認定了，這個人會為了他獨一無二的朋友。

沈觀瀾想著，這個世上大約沒有人比他更討厭沈家那子腐朽的氣息，那子隨意安排別人命運的自以為是。他不想繼承沈家，於是開始學醫學毒。

他在這一道上，的確是很有天賦。

雖然不讚同，可是沈家人眼中，你便是想要做一個鏟屎的，那也都要拜在最厲害的鏟屎名師門下。母親托付了舅父，請了江湖名師過來，教他學習毒。

他沉浸其中，甚至周羨中的那種毒藥，便是他配置的。

隻是毒藥易配，解藥難尋。

“周羨中的毒藥，本就是你弄出來的吧。”

沈觀瀾一愣，他驚訝的看向了池時，若不是他聽得出是池時的聲音，他甚至要以為，是自己將自己心中所想說出來了。

池時說著，靜靜地看向了沈觀瀾，“雖然我對於毒藥之並不通，但沒有辦法，誰我的師父還有師兄，都是舉世無雙的神醫。沒有吃過豬，我還是見過兩隻老豬滿地跑的。”

“你雖然有天分，可惜你的師父死得早，帶你走的又不是正道。以你當年的本事，本就沒有越過太醫，給周羨弄什麽以毒攻毒的平衡法。”

“不是如此。雖然周羨同你是朋友，但是他是楚王，周淵有多護犢子，整個大梁人都看在眼裏。你那會兒才多大？有個幾斤幾兩？以毒攻毒那般兇險，周淵為何要把他弟弟的小命，寄托在你的上。”

“隻有一種可能，那個毒本就是你整出來的。你知道他中的是哪幾種毒，雖然不能解，但可以相互克製。隻可惜，你隻學了個半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