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已經熄滅的火把重新點上，卿黎緩緩說道：“剛剛那東西鬼面胡蜂，劇毒無比，被叮上一口，就會慢慢腐爛。它生長在黑暗無，一旦出現一點亮，就會主攻擊，被一隻咬了尚且能夠剜除腐，若是數十隻數百隻圍攻下來，不消半刻，你就變一灘膿了……”

這話說的南宮越抖了三抖，頓時忍不住罵道：“這是什麼鬼地方？用得著放那麼惡毒的東西嗎？”

凌逸辰環視了一下四周，才發現已經到了一大平臺，前方有十數級石階，石階的盡頭連了一條過道，只是那過道冷冷清清，還帶了點森森寒氣。

石階上兩石柱鼎立，上方雕刻著栩栩如生的五爪巨龍，試問用得到盤龍石柱的，還有誰呢？

答案已經呼之出了……

“看來，這裡是某個帝王的陵寢。”凌逸辰低喃一聲，不得不苦笑。

炸地道也能炸出一個皇陵，如今要想出去可不知該如何困難了。

四人紛紛走到那石階盡頭，卻沒人邁出一步走過道。方纔那鬼面胡蜂就已經昭示了此地並不簡單，誰知道接下來還會有什麼機關。

高荏深吸了一口氣，“你們躲到石階下，儘量著地面，我來試試。”接過火把點燃牆邊的燭臺，瞬時一片火亮起，那條過道被照得通明。

南宮越擔心，想要攔著，不過被高荏一眼瞪了回去，只好悻悻然趴著在石階上。

高荏掏出了幾枚銅板扔下，霎時鋪天蓋地的箭陣出來。那箭頭帶著幽幽藍，顯然是淬了劇毒。

瞳孔一，高荏飛快躍下石階同樣於地面，一陣利箭呼嘯聲著耳邊飄過……

大口大口了幾口氣，高荏又如法炮製扔了幾枚銅錢，等到箭陣釋放完畢，這才緩緩站起。

額前的碎髮已經濡溼。看著地上銅板的軌跡。沉默了片刻，終於邁上了第一步。

並沒有箭陣涌出，高荏鬆了口氣道：“我知道了。你們跟著我的步子走，千萬不要踏錯！”

分明清晰的石板路，一步一步都極爲小心謹慎，卿黎實在難以想象。在這樣看似平凡普通的石板路下，居然藏著無限殺機。

一條長長的走道。幾人不知走了多長時間，只是最後，視線越來越明亮，並不是燈火燭臺的照明。而是石壁上鑲嵌的無數夜明珠。

周圍的溫度漸漸冷冽下來，等到石板路結束，映眼簾的是一片火紅的花海。

殷紅如的豔麗花朵。沒有葉，花瓣呈狀帶狀。猶如一雙手掌，在虔誠地承載託舉著某。熱烈如火的彩，卻是徒生了悲愴悽婉之，仿若亙古的荒蕪滄桑……

卿黎怔怔著這大片曼珠沙華，終於無奈笑了。

誰說這個世界不存在這種奇花，只不過是沒有人發現過。

地獄路上盛放的花朵，被詛咒了的花葉永不相見，指引迷路的靈魂轉世重生……

曼珠沙華的傳說，從來都是個謎。

“我大概知道這裡是誰的陵寢了……”能夠如此大肆種植曼珠沙華，任由它開放在這片空曠無人的角落，大概只有前朝那位憫帝了。

水墨皇室的藏書閣中，那關於憫帝寶藏的記載，那繡了曼珠沙華的天蠶雲錦，都是真的……

只是這個寶藏，並不是俗稱的金銀珠寶，而是這陳後最的花，盛了滿滿心意，可遇而不可求的火紅曼珠沙華。

高荏著眼前這片花海，不知不覺已是熱淚盈眶。

又哭又笑，“找到了……”

大步邁花海之中，一路狂奔而去，其他人見了，連忙隨著跟上。

夜明珠和的暈下，那一片花海微微晃，更是得驚心魄。

花海的盡頭，是一扇沉樸厚重的鐵門，那門上也同樣澆築了曼珠沙華的圖形，只是其上僅僅只有一個圓孔，而未曾出現類似於門把手或鎖頭類的東西。

高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失聲痛哭。

南宮越心急地拍著的肩膀，卻是無論如何也止不住流淚，“你怎麼了？別哭，有事好好說嘛！阿荏……”

“你要是難過，你就打我幾拳，踢我幾腳解解氣，別哭了……”南宮越笨拙地安，不過不大頂用，他只好向卿黎求助，奈何卿黎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阿荏的揹負太多，若願意，自然會說，若不願意，如何迫也不會提一個字。

卿黎扭過頭，只眸注視著那鐵門上的圓孔。

耳邊全是高荏的哭泣和南宮越的喋喋不休，卿黎和凌逸辰就顯得極爲安靜。

好一會兒，高荏才停了下來，緒也漸漸平復。

“我們出不去了……”低笑一聲，神頹然，衆人皺了皺眉，等著的下文。

“北有罔虛峰，山壯闊秀麗，不罔虛行，上有空虛門，通徹天文地理，中直空虛。我空虛一門，從來於俗世，不過問紅塵。”

空虛門鮮聞於世，但不代表沒有人聽過，卿黎已經知曉，並不稀奇，而凌逸辰和南宮越乍一聽則是驚奇萬分。

本來還在奇怪爲何高荏年紀輕輕卻通奇門五行，更是有一武藝，現聽聞是空虛門徒，那便也有跡可循了。

高荏紅著雙眼向卿黎，苦笑道：“黎，你記不記得，我問過你，若是有一天，發現我騙了你，你可還願意我這個朋友？”

想到當時卿黎的回答，高荏心中一暖，“我曾與你說過，我空虛門是爲守護雪靈狐而生，其實這不過是個幌子！那雪靈狐，不過是師父在十年前無意中才發現的，而我。掩飾了我門存在的真實意義。”

走過去攬著的肩膀，卿黎低聲問道：“和憫帝陳後有關？” Www＿ttκǎ n＿￠ ○

眸微閃，觀著滿目火紅的曼珠沙華，長嘆一聲，“是啊！空虛門的創始人，其實是前朝憫帝手下的一名能人異士，因爲機緣巧合被憫帝所救。所以效忠於他。”

曾經憫帝踐祚九五。縱然有陳後妙法推波助瀾，亦有陳氏一族鼎力相助，但同樣。這位能人異士也勞苦功高。

憫帝登基之後，冊封陳氏爲後，當時朝局盪，兩人互相扶持。一起度過了最難捱的歲月，等到百廢已興、國泰民安之時。憫帝飽暖思.，開始大肆擴充後宮，招攬人，忘記了當初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

後來陳後心灰意冷。一把大火，將朝雲宮連帶著自己燒了，自此。才讓他幡然醒悟，退位讓賢。

他心念曾經陳後最的曼珠沙華。滿天下的找尋，他將兩人之間過往的點點滴滴記下，繪製畫卷，又修建皇陵，將這些全部移陵寢，待自己壽終正寢之後，還像是能與陳後共眠。

帝王的陵寢，從來都是保的，憫帝更加不希有人打擾他，便託付了那位能人異士，世世代代以守衛陵寢爲任，這才逐漸有了空虛一門。

陳後雖薨逝於大火之中，但生前的手札卻留了下來，那位能人異士既然通天徹地，自然是知曉陳後的來歷。他心中好奇，特意將那手札拓本了一份，真品與憫帝陪葬，而拓本則留於空虛門中，只有室弟子才能觀看。

那拓本中，有記載過炸.藥的做法，高荏當初就是因爲聽聞了邊關傳來的消息，才特意不遠千里趕去風關，也是由此，對這東西的來歷甚是清楚。

高荏的師父，玄機道者，一生都謹遵著使命，守護皇陵，可事實上，在時的流逝裡，皇陵真正所在，已經失去線索了，只知道是朔北羣山中某個角落。

玄機道者自認有愧師祖，追尋了一世也未曾尋得陵寢所在，最後只剩一塊心病，高荏也只知道，那皇陵大門雕刻著曼珠沙華，這也是在看到那塊石板時震驚不已的原因。

方纔走過的過道，所用的陣法，也全是師門中的核心法陣，本來還不敢確定，可在看到這一整片曼珠沙華時，總算肯定了下來。

師父鬱郁一生未曾找尋到的口，卻被找到了，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但就是忍不住想哭。

若是師父知道，他一定會欣然閉目的……

高荏噎著將這些說完，師門已滅，再堅持什麼也是沒有意義，何況，他們本就出不去了……

衆人紛紛沉默，卿黎攬住，道：“據我所知，皇陵修建後，那些工匠都難逃殉葬命運，他們既然知道自己將來有此結局，又怎會不爲自己留一條路？這陵墓之中，一定會有出口的不是？”

高荏卻是搖了搖頭，“出口或許有，但打不開那扇門，一切都是枉然。那扇門開啓的鑰匙是一顆寶石，只是早在數十年前，寶石就被師叔拿走了。師叔早已被逐出門中，我不知道他姓甚名誰，但如今倒是猜到，只怕是那毒妖夙蓮……”

卿黎聽了那話，全都僵了起來。

毒妖夙蓮，是空虛門中子弟！

夕曾經告訴過，爺爺也和空虛門有莫大的聯繫。

當初在罔虛峰上差點被夙蓮殺害，後來拿匕首傷了他僥倖撿回一命，再後來，在爺爺手上看到新長的疤痕，又在那暗格之中找到自己落的匕首……

不是不明白，只是不願明白……

卿黎站了起來，走到那鐵門前，怔怔著那個圓孔。

從方纔開始就覺得悉，這圓孔的大小，和那把匕首上鑲嵌的紅寶石大小類似。

將寶石從匕上拆卸下來，卿黎微著手將它塞到圓孔裡。

所有人都不可思議瞧著，而更加不可思議的是，那鐵門，因爲這個寶石的鑲嵌，轟隆一聲打開了……

“臭丫頭！這可是傳承之，你不給老頭子好好收著試試！”

老人言猶在耳，卿黎呆呆看著，已是無言以對。

如果這樣了。還不清楚的話，那真的就只是自欺欺人了……

“你，你怎麼會有……”高荏大驚失，難以置信看著那扇大鐵門緩緩打開，冰寒的溫度撲面而來，裡面竟是一座冰室。

目之，放著一座冰棺。而那石牆之上。掛著許多畫卷。

年言笑晏晏，青綠袖天真爛漫……

托腮巧笑無邪，赤足細水活潑可人……

新婦理婦人頭髻。綰髮簪恩不移……

帝后加冕羣臣朝拜，相視一笑脈脈含……

最後的最後，滔天巨焰碎瓊樓玉宇，人消亡化作雲淡風輕……

那是憫帝和陳後所有的回憶……

卿黎腳下有些發。那迎面而來的寒氣，正如寸寸冰封的心。

凌逸辰手將攬懷中。看著發白的面，卻是什麼都未曾詢問。

“誰！”凌逸辰忽的大喝一聲，他到了冰室裡幾不可聞的呼吸聲，是誰會在這個地方？

卿黎一窒。推開他快步跑了進去，到冰室側門，才見一片碧水寒潭。寒潭中，一個黑老者半沒其中。花白的鬍子都結上了冰渣，悉的容，讓卿黎終於不住跌坐在地。

“你，來了……”卿沙啞著嗓子輕輕說道，一雙黑眸似乎涌著無數的暗，但話中的語氣，卻是極盡的溫。

“爲什麼？爲什麼？”卿黎竭力制著自己的緒，可眼前還是不可遏制地漸漸模糊。

凌逸辰同樣不敢置信，這個一直以來行蹤不定不拘小節的老者，爲什麼會如此狼狽地浸在寒潭裡，而且還是……皇陵中的寒潭。

卿眸微閃，看著後來進來的高荏和南宮越，失笑道：“師兄的關門弟子，倒是有點本事……”

高荏眸中恨意滿滿，著雙拳，狠狠道：“是你害了師父，也是你毀了師門！”

那兩句話砸下來，卿頓時笑了，搖頭道：“你不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嗎？”他雖是對著高荏說，但眸卻是注視著卿黎。

“好孩子，爺爺對不起你……”這一聲對不起，是爲了那罔虛峰上的失手，險些害死自己唯一的孫。

卿黎靜靜看著他，只是問道：“你怎麼了，你的，到底怎麼了……”

在卿是夙蓮的時候，那眸裡的狠戾和暴斂，絕不是假的，而最疼的爺爺，是斷不會做出要掐死那種事的。

對卿黎的察，卿既是慨又是驕傲。他的這個孫，永遠都優秀地讓他倍自豪。

低啞沉悶的聲音緩緩響起：“那是幾十年前的事了，那個時候，我和師兄，也就是玄機道者，是師父最得意的門生，師兄在周易五行之上有天賦，學習了師父的卜卦推演之，而我，本就出自醫藥世家，對毒醫大有造詣，遂跟著師父學習醫毒……”

當初掌門定下，過世之後便是卿繼任掌門之位，同時也早早就將那紅寶石給了他。

可是卿本存在缺陷，時常行爲舉止有時會換一個人，那個時候，就會變得暴戾不堪，可事後往往不記得做過什麼。

正常的況下，他是卿，而一旦了刺激，緒激盪之時，就會變夙蓮。

玄機道者有一次無意發現這個，便將此事告訴了掌門，掌門心中有了譜，卻並未撤掉卿的繼承人之位。

卿一直儘量保持著心境的平坦，所以多年來相安無事，直到後來髮妻過世，悲從中來，那匿多年的一面就徹底顯出來，也是那個時候，江湖中毒妖夙蓮橫空出世，到施毒，而事後卿爲了彌補又會去解毒，這纔有了兩人對決的表象。

好不容易將心魔下，卿決定不再繼任掌門，自請下山，可卻沒將那紅寶石給玄機道者，這也一直都是玄機道者心中的一刺。

他這掌門之位，本就是卿自退後才繼任的，難免會患得患失，又加上傳承的紅寶石不在手中，便愈發小心翼翼，後來。就將主意打到了卿的獨子卿翰上。

那卿翰也曾經是空虛門生，跟著玄機道者學了幾年奇門遁甲，後來卻被仇家追殺，英年早逝。

卿痛失子，又一次變得狂暴不仁，怒火拂肆了幾座城池，後來還是在卿黎出生之後才漸漸收了心。毒妖夙蓮自此淡出江湖。

他十多年來一直在排查卿翰的死因。卿翰爲人正直剛毅，鮮有仇家，那加害他的人一直銷聲匿跡。後來因緣巧合之下，才知道那是夙蓮曾經無意中荼毒過的一個大家族丁一手策劃。

本來夙蓮神出鬼沒無跡可尋，那個倖存者不知如何報仇，後來不知從哪兒聽來夙蓮就是卿。便將怒火撒到了卿翰上，而那之後。那個倖存者也消亡了。

知道哪個的人，這世上僅僅一人，他鐵了心去詢問那位師兄，在得到肯定答案之後怒火大盛。一氣之下施了毒，將整個空虛門毀了，也只剩高荏一隻網之魚。

之所以會收顧玨爲徒。不過是那西川皇室中有一種梭羅的珍惜果種，能夠有效控制他的緒波。老皇帝答應給他，條件便是教導他那個最出的的兒子顧玨。

只是，梭羅亦有副作用，一旦停下，便如何努力也無法控制。顧玨死了，西川再不會爲他提供梭羅，他快要制不住自己，只有將自己浸泡在這寒潭之中……

那些辛往事，卿黎從未聽過。

是腹子，從不知道父親是怎麼死的，曾經詢問下來，爺爺只說是意外，而現在再聽這些，卿黎只覺得腦中嗡嗡作響，無法接。

知道卿的是一種什麼缺陷，在現代的說來，稱之爲人格分裂，是一種心理方面的疾病，只有經過心理治療纔有可能治癒，而，卻沒有能力……

那次在罔虛峰上，採摘了夙蓮辛辛苦苦栽種的斷腸草，惹怒了他，所以那人想要殺，這一切原來只是因爲一個人格分裂！

卿黎無法接，高荏也無法接。

聽了這麼多，總的說來，就是的師父玄機道者，爲了竊取卿手中的寶石，設計陷害了他們一家！

這種事，怎麼可能是那個仙風道骨的師長做的！

“你口說無憑！你一人所言，憑什麼就是真的！我師父不是這樣的人！”高荏大。

是不會相信的……

卿笑了，可悲地看著，“當年發生那些事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後來那老頭子痛改前非，在你眼裡看來，他就是正派大義之人，你又怎的會知道他那些做過的骯髒事？”

高荏子了，猛地搖頭，“不會的！不會的！”

“不會？那你慌什麼？老頭子臨終前不是見過你一面嗎？他就沒有什麼言留給你？”卿忍不住譏誚起來，那第二重人格似乎正在蠢蠢。

高荏渾一震。

說過什麼？說過什麼？

師父那個時候說，這是因果報應，是他應得的，讓不要報仇，不要難過，好好下山生活，從此再無空虛一門……

他那個時候哭著仰天一聲長嘆，說著，他愧對先師！然後，便溘然長逝……

高荏無力地癱下子，南宮越眼疾手快將抱住，可卻像是失了力氣的布娃娃，再無生氣。

卿憐地瞧著臉慘白的卿黎，只覺得那制不住的戾氣要噴薄而出。

他抖著出手，想卿黎的臉頰，但終究還是停下了。

死死咬了咬牙，卿走出寒潭，高瘦清冷的子站到卿黎面前，用著眷的目看著，低低說道：“黎兒，你是爺爺的驕傲啊！我何其有幸，能有你這個孫……”

那樣的語氣，讓卿黎很不自在，總覺得，什麼事就要發生一樣。

“爺爺……”

低喃出聲，卿形一滯，忽的滿意地笑了，“好孩子，我這輩子罪孽深重，這樣的痛苦煎熬我夠了，我年紀夠大了，該去陪你祖母了，有逸辰陪在你邊，我很放心。”

說著，他看了眼凌逸辰，那是一種讚賞嘉獎的眼神。

這話是什麼意思，爲什麼像是託孤？

卿黎忽的抓住卿冰冷到刺骨的手，急道：“爺爺，你要做什麼？”

卿只是笑，大掌一揮，將四人通通打了寒潭之中，手在牆邊按了按，一大力便卷著衆人深水下，而水潭上方，只剩一片沖天火和轟鳴巨響……()

ps：嗚嗚，我哭，總算把坑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