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阿離正沉浸在香甜的睡夢中，突然一陣寒冷籠罩住了，隨即后頸皮一，的懸空了起來。

驟然的懸空讓自夢中驚醒，驚慌地睜大一雙貓兒眼。

是誰？是誰把貓貓吵醒了？！

打擾貓貓睡覺的都是大壞蛋，要撓死他！

下一瞬，就對上了一張蒼白俊的面孔。這張臉的主人正用黑沉沉的眸子盯著，目晦暗不明。

阿梨的小爪爪剛出來，下意識抓了抓。

男人視線下移，落在兩只茸茸的爪子上，里面鋒利的指甲探出了小尖尖。

“呵，小畜生，用我來取暖，還想撓我？”

沒有了先前偽裝的溫和孱弱，楚煊語氣涼颼颼。加之他瞇著眼，在小貓咪看來，就像一條正嘶嘶吐著紅信的蛇。

先前被毒死的影附上心頭，阿梨凄慘地喵了一聲，一個用力從楚煊手中掙了下來，迅速蹦下了床。

見小貓逃，楚煊著自己的手，忍不住悶悶咳了幾聲。

他已無力至此了麼？

那小宮死前想，他什麼時候會死？

大概，不久了吧……

思及此，楚煊慢慢靠回床頭，手無力地垂落下去。

單薄的被褥抵不了多嚴寒，楚煊的雙冰涼。

在他的知里，那兩條仿佛了沒有知覺的冰塊，他覺不到冷，也覺不到熱，只有一片深骨髓的麻木。

可惜，卻難以忽視。

腹中空虛至極，像被挖了一個大，又在那里放了一把火，灼熱伴隨著痛一層層往上涌。

兩日前，從小侍候他的媽來過一次。

深夜到訪，不敢讓其他人發現，給楚煊送來吃食。

楚煊沒吃，第二日那些吃食便不見了。

興許是趁他昏睡之際，被人悄悄拿走了。

其實就算當面拿走也沒關系。

可笑他們煞費苦心想要他死，卻本不知道他本就沒想活。

楚煊早就不想活了。

活下去有什麼意義？

這世間滿是污濁，世人心中皆是惡念。

他存活至今，竟然不曾見過一個干凈純粹的人。所見所聞，所聽所，只有一片惡念、滿心污穢，令人生厭。

有時候楚煊甚至覺得，活在這樣的人世間，呼吸都是臟的。在那日復一日的生長中，無數的惡念通過他的耳朵、他的口，鉆進他的心臟。

于是，他自己也了污濁骯臟中的一員。

他甚至有著比常人更多的惡，他手染鮮、狠毒鷙，滿心偏執、渾臟污。

哪怕他穿著最白的衫，也洗不掉骨子里的黑暗。

當被所有人放棄的那一刻，當意識到這個世界永遠也不會變干凈的那一刻，楚煊突然心生倦怠。

沒必要再繼續下去了。

不過他雖不想活，卻也不愿死在他人手中。

即便是死，也只有他自己才能決定。

“喵~”

綿綿的貓聲鉆耳中，又又，仿佛在與人撒。

楚煊眼睫了，抬眸看過去。

那只臟兮兮的小貓正蹲在床邊不遠，一皮不知是白是灰。一雙碧的大眼睛瞪得滾圓，像珍貴的藍寶石，晶瑩剔、清澈見底。

它兩只前爪并在前，后蹲著，歪著腦袋好奇地著他。

“小畜生，看我做什麼？難道你也是來看我笑話的？”楚煊剛剛咳過，嗓音嘶啞，語調又冷又沉。

小貓咪似乎能聽懂他的話，回應般沖著他喵了一聲。

聲又又甜。

楚煊瞇眸看它一眼，這貓雖然上了他的床，睡了他的，可他亦得到它一時溫暖，他還不至于同一只貓計較。

便懶懶撇開了臉，不再關注它。

楚煊卻不知，他口中的小畜生這會兒正在心里罵他。

“鏡爺爺，帝君殘魂好兇哦！他竟然阿梨的脖子！”

“又兇又壞，臭男人！”

“阿梨不要救他了！”

【小阿梨不氣不氣，爺爺幫你一起罵他。咱們不要任，帝君死了你也要死，小阿梨乖乖的，聽話啊。】

因緣鏡深覺自己承了太多，明明是帝君惹的小貓咪，結果還要他來哄。

好在小貓咪緒來的快去的也快，沒一會就被哄好了。

阿梨又覺得了，之前在仙界的時候，還沒這麼容易，可來到人間，半天不吃飯肚子就咕咕。

嗅了嗅小鼻子，聞到一香味兒。

了貓之后，便比人類強上許多，可以聞到更多的氣味。

尋著香味兒過去，看見一疊散落在地的茶餅。

床榻之上，楚煊正忍耐著腹中，眼角余瞥見一抹白影晃過。

眼簾一抬，便見那小貓正湊在地上的茶餅前，小心翼翼地嗅聞著。

“小畜生，不要命了？”

沉沉的冷嗤聲驟然響起，小貓仿佛嚇了一跳，迅速揚起小腦袋。

碧的貓瞳定定瞅著他，不知是不是錯覺，楚煊竟從那小貓的臉上看出幾分驚詫和意外來。

實際上，阿梨確實很驚訝。

“鏡爺爺，帝君好像也沒那麼壞……”

他會提醒不要吃那個會死人的餅子。

雖然也沒打算吃，只是聞一聞罷了。

因緣鏡了額頭不存在的汗：【那當然，帝君可是咱們仙界最清風霽月的人了，整個仙界誰不敬仰他。】

聽因緣鏡這麼說，阿梨心中最后一芥也消失了。

阿梨錯怪他了，帝君是個好人！帝君殘魂肯定也是好人！

小貓咪著床上的男人，兩只茸茸的小耳朵抖了抖。

見遠離茶餅，楚煊似乎不打算繼續搭理，只說了那麼一句，便不再多言。又或者說，他已經沒力氣再說多余的話了。

他蒼白，額頭上滲出點點冷汗，一只手摁在腹部，消瘦的軀微微佝僂起來。

小貓咪看了他兩眼，突然轉往外跑。

因緣鏡問：【小阿梨，你去哪兒？】

阿梨小短邁得飛快：“我剛剛聽見啦，帝君肚子咕咕，他一定也和阿梨一樣了，我去找東西吃。”

因緣鏡差點老淚縱橫，小貓咪終于懂事了。

屋中，楚煊看到那小貓一溜煙頭也不回跑出門，低低冷呵了一聲，薄中吐出幾個字：“果然是小畜生。”

他垂下眼瞼，面更加雪白。

阿梨邁著小短，奔馳在皇宮的小道上。

冬日下雪寒冷，這地方又偏僻，路上基本沒人經過。阿梨繼承了小貓的記憶，知道宮哪些地方有吃的，哪些地方人。

很快就到了一堵院墻外，院子里傳來一陣食特有的暖香。

阿梨走到墻角邊，開一叢野草，里面是一個小小的口。

從口鉆進去，香味頓時更濃郁了，直勾勾往鼻子里飄，口水不由自主分泌出來。

這里是膳堂，專供普通下等宮人吃飯的地方。

阿梨到的是膳堂的后院，剛過飯點，吃飯的人已經了。

后廚的廚師曾師傅在吃飯，他專為自己燒了一份紅燒，圓鼓鼓的臉白面饅頭似的鼓鼓囊囊，上油水亮。

夾起一塊紅彤彤巍巍的，正要放進里，眼前白影一閃，筷子上的刷的就不見了。

曾師傅一雙眼只有綠豆大，霎時瞪了黃豆。

他轉頭一看，不遠的窗欞上蹲著一只白的小貓，正埋頭津津有味吃著一塊紅燒，一雙大眼睛愉悅地瞇著。

曾師傅怒火中燒：“哪來的野貓？小劉，快來把這野貓抓住！”

后廚不大，總共也就三個人，一個掌勺的曾師傅，一個跟他學廚的小劉太監，還有個燒火宮。

三人一起抓貓，那貓卻像是了，東躲西藏，幾個人合伙連它一都不著。

他們追地氣吁吁，碗碟不小心在追逐的過程中砸了幾個，整個后廚一片狼藉，小貓還若無其事站在碗架上，慢悠悠爪子洗臉。

“喵~”

阿梨吃了好幾塊紅燒，這是一種不同于茶餅的味道，更喜歡。

小貓開心極了，那幾個人類還和玩耍，差點讓忘記了正事。

經因緣鏡提醒，阿梨才記起來，吃飽了，帝君可還什麼都沒吃呢。

“喵嗚~”

阿梨下次再來找你們玩哦。

小貓咪愉快地和幾人告別，蹦噠著跳上灶臺，從一只竹筐里叼走一個半張臉大的白饅頭。

饅頭又又香，阿梨叼著叼著就忍不住流口水。

這是給帝君的，阿梨不能吃。

悄悄幾口，誰也不知道。

順著原路返回院子，這一次阿梨順順當當跳過了門檻。

大概是靈魂影響到的緣故，這小貓的不如剛附時那般弱了，不然剛才在膳房里就被抓住了。

楚煊閉著眼躺在床上，耳邊突然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聲音很輕，如果不是他聽覺靈敏，或許都不會發現。

他眉心下意識蹙了起來。

然而還不待他睜眼，上便驟然一沉，像是憑空砸下來一個重。

與此同時，生生的喵喵響在耳畔。

楚煊掀起眼簾，只見不久前跑走的小貓蹲在他腹部，前放著個有一串小牙印的、沾滿不知名的、漉漉的白饅頭。

見他醒來，小貓的鼻尖抵著白饅頭，往他前推了推，碧雙眸亮晶晶。

“咪嗚~”聲也高許多，邀功一般。

楚煊看著饅頭，半晌抬眼。

“小畜生，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