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漫長的沉默后，白神尊才低喃出聲，“我不喜歡。”

仙衛以為晏重霽在問他，忙再次回道：“是，您不喜歡君上，您對是同門之誼。當初您與君上婚，也是為了幫助君上穩固地位。”

仙衛慌忙敘述著曾經發生的事。

見晏重霽遲遲沒有說話，仙衛忙道：“小仙所言句句屬實，若是神尊不信，可以著人細查。小仙絕不敢誆騙神尊！”

聞言，晏重霽低眸看了他一眼。

跪在面前的仙衛臉蒼白，角已溢出了鮮，但神尚算鎮定，語氣斬釘截鐵，似乎對自己所說的話非常篤定自信。

他沒有騙他，也不敢騙他。

這些事想必早就傳遍了天界，所以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沉重的神重重地在上，仙衛用盡全修為撐著，不過幾息，上的裳便被汗水了。

他的背脊也得越來越低，間已有了腥甜。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仙衛快要撐不下去時，上陡然一輕，上方一陣清風拂過。

他倏然倒在地，驀然抬頭，才發現眼前已空無一人。

神尊離開了。

仙衛這才大口大口地著氣，竟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慶幸。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此次渡劫歸來的神尊比往昔更加可怕了。

哪怕他沒了曾經的記憶，依然讓人不寒而栗。

*

凡間那只與晏重霽斗法的大妖已經灰飛煙滅，它使用的仙也隨著它的死亡煙消云散，幾乎所有的證據都已經消失的干干凈凈。

幕后之人明顯早有準備，沒有留下半分蛛馬跡。

神尊下凡歷劫一事，六界之中知道的人不多卻也不，但真正敢對神尊手的卻只有那麼幾個。

因此，哪怕證據被銷毀，歲離也能快速地鎖定嫌疑人。

無非是那些不甘居于人下的大族，比如龍、羽、麒麟這種已經繁衍生息了數萬年的大族。

萬年前，若不是歲離橫空出世，天君之位本應落在這三族之中。

所以若問如今的六界誰最恨歲離，必是這三族無疑。

但因為晏重霽的支持，歲離的天君之位坐得還算穩當，所以他們想要奪位，首先就得離間與晏重霽。

至于誰是真正的幕后人，于如今的歲離來說，并不重要。

“想必在那些人看來，沒了晏重霽，本君不過是一只人人可欺、不足為患的紙老虎吧。”

哪怕知道有人覬覦座下之位，歲離的面上也無甚驚惶，早在坐上這個位置的那一刻，便料到了這一切。

除非自足夠強大，強大到讓所有人都匍匐在的腳下，強大到讓所有人畏懼，才能長長久久的坐在這個位置上。

無人再敢有半分覬覦。

只可惜，非但不夠強大，甚至還是個半殘之，這樣弱的天君，也不怪乎被人瞧不起。

歲離自嘲的嗤笑了一聲。

侍立在一旁的曜烈聞言驟然握了雙拳，抿了，卻是不發一語。他知道，君上需要的從來不是別人的安。

不久前，那被他親手決的神仙臨死之前說的那些話，已然傳遍了天界。

如今天界眾仙神看似臣服溫順，沒有再對此有任何議論之語，但心里未免沒有怨懟，認為君上的罰過于冷酷。

但唯有曜烈明白，君上不得不這樣做。

神尊失憶，與有了隔閡，君上已在了一個極度危險的位置。沒了神尊的支持，君上必須用狠辣鐵的手段才能暫時鎮那些蠢蠢的人，維持六界的和平。

必須要立威，否則平衡一旦被打破，六界必然大。

所有人都認為君上太弱，不足以服眾。可又有誰還記得，萬年前，昆侖山的小師妹歲離是一個多麼驚采絕艷的神？

那時的歲離神只用了區區兩千年，便修得了神位，天賦不比神尊重霽差。

是天道親選的天君，也本應是最強大的天君！

可如今萬年過去，六界中又還有多人記得當年發生的事？他的君上本來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來穩固自己的地位的。

曜烈的心中漸漸生出了一戾氣，有那麼一刻，他恨不得沖出去把那些人一個個殺盡，可他又比任何時刻都清楚的意識到——

他做不到。

如今的他，還做不到。

他不是晏重霽，沒有他的強大，也無法如他那般保護君上，為君上最強大的后盾。

“君上，神尊只是暫時神魂損才導致失憶，只要……”

“——君上！”

曜烈本想說只要治好神尊的傷，他的記憶自然會歸來，只是話未說完，一個仙侍忽然跑了進來。

“何事？”

“回君上，神尊來了，正等在外面。”仙侍頓了頓，小心的抬頭看向榻上的君，斟酌著道，“神尊說有事要與您相商，可要請神尊進來？”

如今天界誰人不知這對至尊夫妻出了問題，兩人不久前才當著眾人的面不歡而散，再加上那幾個才被貶下凡間苦的神仙的前車之鑒，最近天宮的氛圍頗為凝重。

尤其是地位低微的小仙們，更是閉了，不敢去天君的眉頭。所以仙侍才會如此小心翼翼的詢問，生怕被遷怒。

尤其是他還聽到了一些消息，神尊此次來天宮許是為了那只凡間小妖。

思及此，仙侍心頭一，忙垂下頭，恭敬的侍立在下。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聽見上方傳來君平靜的聲音——

“請神尊進來吧。”

“……是！”

仙侍應了一聲，退下去時，忍不住稍稍抬頭朝上方看去，只見榻上的君面平淡，看不出喜怒。

著一襲胭紅長，發髻高挽，鬢邊綴著一朵艷紅花，與雪白的臉龐相輝映，艷麗人，是這天地間最艷的一抹絕。

仙侍已在天宮伺候上千年了，可即便如此，驚鴻一瞥間依然忍不住為君的容所懾。

飛升天界這麼多年，他從未見過比君上更的仙子，這六界中不知有多傾慕君上的人。

只是礙于君上威儀，哪怕心存慕，也不敢造次。

正因如此，他便更不解神尊為何能萬年不心？

不但如此，如今更是舍君上，選了一只凡間小妖。

“愣著作甚？還不下去。”

見那仙侍看著歲離眸恍惚，曜烈驀然沉下了臉，冷聲喝道。

“是，小仙這就退下！”

仙侍恍然一驚，立刻回過神來，不敢再想其他，忙穩住心神退了下去。

*

自在界門不歡而散后，這還是歲離第二次見到歷劫歸來的晏重霽。他依然著了一白，神清冷淡漠，與曾經的重霽神尊無甚不同。

也不對，倒是也有一不同。

進殿后，白神尊朝著上方的君微微垂首，喚了一聲：“君上。”

這便是那不同了。

哪怕萬年來他們夫妻淡漠，關系日漸冷淡，但晏重霽也從未如此喚過歲離。這麼多年來，他一向是喚：“阿離。”

無論是否為天君，這聲稱呼從未變過。

唯有不小心惹他生氣時，他才會喚的全名。

而此刻，他喚：“君上。”

“神尊客氣了，不知您今日來本君的天宮有何事？”歲離笑了笑，只是眼底沒有半笑意。

無事不登三寶殿，晏重霽回來了幾日，卻一直沒有踏進天宮半步。

為天君的歲離當然清楚其中原因。

那只名似和的小妖，還不能適應天界，又帶重傷，當然須得心調養。雖然這幾日晏重霽沒有來天宮，但卻去了不地方，去得最多的便是醫仙宮。

聽說這些日子，重霽神尊用無數珍寶與其他仙人換各種靈草仙藥，只為了治好那只陪他在人間共過患難的小妖。

為此，向來冷淡、深居簡出的神尊數次出府。

他為了那只凡妖一次次打破了曾經的形象，不過短短幾日過去，如今天界誰人不知道，那只名喚似和的小妖是重霽神尊的掌中寶、心頭好，是最最珍的心上人。

至于君上歲離？

不過是一場差錯、唯有利益的萬年異夢，如何比得上人間生死與共、舍命相陪的百年深？

果然下一刻，歲離便聽晏重霽道：“聽說君上有一種名不死魂的靈，能活死人白骨。我今日前來，便是想要與君上做個換。”

他一邊說，骨節分明的手輕輕一揚，一本冊子出現在了他的手中。他上前一步，雙手把此冊遞到了歲離的面前。

“此冊記載了神尊府所有的異寶奇珍，只要君上愿意賜下不死魂，這些東西任由君上取用。”曾經高高在上的神尊第一次向彎下了直背脊，鄭重道，“君上全。”

全什麼？

歲離站了起來，對那本記載了神尊府所有寶、能讓無數仙妖魔覬覦的冊子視若無睹，只一步步朝下方的白男人走了過去。

“不死魂乃是天界至寶，便是于六界有功的上神上仙也不能輕易得到，更何況是一只小小凡妖？神尊想要替那小妖換不死魂，那便給本君一個必給的理由吧。”

晏重霽銳利的眉峰皺。

歲離與他目相接，分毫未讓，兩人之間有鋒芒。

“晏重霽。”忽然喚了一聲他的名字，語調平淡，聲音卻也帶著一獨屬于子的溫糯。

甚至笑了一聲，然后似是玩笑般的問他，“你喜歡那只小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