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青丘小霸王，白九仙從小到大就沒過委屈。但凡他想要什麼，甚至不需要他開口，就會有無數人想方設法的送到他面前來，可他偏偏在一個人上，栽了跟頭，明白了求而不得的滋味。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能忍氣吞聲的人，以他的份地位，這世上需要他忍耐的人也屈指可數。

面前的晏重霽自然是其中一位。

只是他今日實在是看他不爽了一些，便也不想忍了，所以語氣極為不客氣。

“神尊大人大量，應不會因小神說了實話生氣吧？”

此地除了他們兩人，沒有其他人。再加上晏重霽設下了結界，更不會有人注意到這里。

白九仙話落，周圍便倏然安靜了下來。

白九仙本做好了抗的準備，本以為自己說不定會落的與祁一般境況，卻不想周圍除了忽然冷了一些，并沒有什麼異樣。

晏重霽竟然沒有對他手。

“不喜歡你。”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聽到一道漠然的聲音，帶著一微啞，顯得越發冷。

白九仙看向面前的白神尊，只見他面無表，看不出什麼喜怒，與往昔似乎一模一樣。

但他與其對視了一會兒，忽然笑出了聲來。

“神尊就這般篤定君上不喜歡小神？”不等晏重霽回答，他悠悠了手中玉扇，繼續道，“凡間有句話，日久生，所以這是可以培養的。君上今日或許對我無意，可誰能保證明日、后日……往后都不會？”

晏重霽眉峰冷意仿若凝結霜。

“男大當婚大當嫁，相合天經地義，神尊已快迎娶佳人，想來比小神更明白這個道理吧？”

晏重霽冷冷看著他，“你想說什麼？”

于他而言，白九仙只是外人，他當然不需要向他解釋與似和結契的緣由，也沒有必要。

既然結果已定，有時過程并不重要。

“況且，”白九仙收起玉扇，漫不經心的笑道，“君上如今不喜歡我，可也不喜歡您。當然，神尊對也無男之，既然如此，您又以何份來管此事？”

那一句‘也不喜歡您’顯得異常刺耳。

“本尊乃是的大師兄，當然有資格管此事。”晏重霽手指無意識收，沉了一瞬，沉沉開口。

“大師兄……”白九仙輕念著這三個字，瞧著面前的男人，臉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小神還以為神尊失去了記憶，早已忘記了自己曾是昆侖山的大師兄了。”

在昆侖山時，白九仙雖未拜方儀圣人為師，算不上昆侖山的弟子，但在面對這位大師兄，他也不敢任意妄為。

不僅是因為晏重霽的份和強大，更是因為他的子與行事風格。

他雖然狂，可不傻，知道昆侖不是他胡鬧的地方，更清楚晏重霽是不會容忍他任的人。

白九仙一直不喜歡晏重霽，但不得不承認晏重霽是一個非常優秀又負責任的大師兄。

方儀圣人常年閉關，管理昆侖山的重任便大都落在了他的上。他雖生淡漠，不茍言笑，有時甚至過于嚴厲，但是在他坐鎮昆侖山的日子里，從未出現任何紕。

哪怕師尊不在，昆侖山的弟子們也從未過委屈。便是在外歷練時被人欺負了，他們的大師兄雖然從不會安他們，卻會執劍出山為他們討回公道。

因此昆侖山上下會怕他，可也服他，尊敬他。

長兄如父，大師兄便是他們的半個師父。

他值得所有人的戴。

即便是白九仙看他不爽，卻除了私底下抱怨他面癱，是塊又冷又的臭石頭，也找不出他其他的缺點。

尤其是對歲離。

他從來都盡到了自己作為大師兄的責任，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方儀圣人座下共有七位親傳弟子，以及數百門下。按理，底下所有人都要稱晏重霽為一聲大師兄，他不止歲離一個師妹。

所有人都說大師兄大公無私，可真的是如此嗎？

青丘之所以地位超然，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便是青丘有一至寶同心珠。同心珠其中一個作用便是能夠看到一份未來。

天機不可泄，預知未來本就是逆天而行。所以啟同心珠需要強大的法力，并會到嚴重的反噬。

狐王曾經啟過一次，最后的結果便是萬年過去，直到現在，他的傷勢還未恢復。

所以同心珠雖是青丘至寶，也是束之高閣的。

狐王閉關前，把同心珠到了白九仙手中。他掌管此珠已有數千年，可這麼多年來，同心珠只開啟過一次。

如今除白九仙外，無人知，上一次啟用它的人，便正是眼前這位六界至尊。

“白主，本尊需借同心珠一用。”百年前，晏重霽忽然去了青丘，找到了他，“此乃換之。”

重霽神尊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拿出了上古天狐珠，直接開門見山表明了來意。

白九仙因出生時出了意外，比其他狐貍弱了不，這是先天缺陷。若不是因此，他至能提前千年修上神。

但上古天狐珠能彌補這一缺陷，這些年來，他父親一直在為他尋找此。

只是上古天狐早已滅絕，是以，狐王努力了這麼多年都未有收獲，卻是沒想到，晏重霽手中竟有如此寶。

他不知道晏重霽是如何得到這顆上古天狐珠的，無論從何而來，白九仙都拒絕不了這份易。

“神尊為何要用同心珠？您應該知道，啟用同心珠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便是您，想來也不能全而退。”在晏重霽啟用同心珠之前，白九仙還是忍不住問道。

白九仙本來以為晏重霽不會回答，畢竟神尊做事，自然沒有向他解釋的必要。況且，白九仙心思敏銳，在昆侖山時便莫名覺得晏重霽看他不大順眼，所以向來都是無視他的。

“阿離傷了。”

結果，晏重霽竟然回答了他的問題。他只說了這一句，便止住了話頭，拿著同心珠進了青丘室。

他這話說得有頭沒尾，白九仙一時不懂他的意思，但有一點，他卻清楚了——那就是晏重霽啟同心珠，應是與歲離有關。

白九仙不知道晏重霽通過同心珠看到了什麼，他只知道，當晏重霽從室出來時，已然渾浴，上煞氣人，目冷寒髓。

這便是使用同心珠的下場，即便強大如晏重霽，也落得如此狼狽凄慘。

看到這一幕，白九仙霎時皺眉頭。他本想細問歲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聽晏重霽道：“此事不許告訴任何人，否則，你必將神魂俱滅！”

話音未落，白九仙便覺神魂一重，竟是晏重霽給他下了咒。往后，但凡他想要泄今日之事，一修為必將煙消魂散，他自己也將魂飛魄散。

這種惡毒狠辣的咒，施咒人自也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更何況晏重霽此時已了同心珠的反噬，施下此咒后，他的臉霎時慘白如雪，上的氣息恍若都微弱了不。

事到底有多麼嚴重，值得晏重霽付如此大的代價？白九仙不擔心此咒，他更關心另一件事，所以他攔住離開的晏重霽，忙問道：“阿離到底怎麼了？”

“乃天君，阿離不是你能喚的。你該喚一聲，君上。”

晏重霽沒有先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凝眉糾正他對歲離的稱呼。

“……君上怎麼了？”白九仙此刻不與他爭論稱呼的問題，退了一步，繼續道，“青丘奇珍靈藥無數，或可有用。我也懂幾分岐黃之，說不定能幫上忙……”

“不用了。”

不等白九仙說完，晏重霽便打斷了他，淡聲道，“本尊自有法子，定會治好。不會有事的。”

他語氣淡淡的強調。

說罷，他轉便要走，袖一揮，染的白已然換了新，看上去一塵不染。除了他蒼白的面，仿佛剛才什麼都未發生過。

“晏重霽，你喜歡阿離嗎？”

看著那道修長高大的背影，白九仙忽然高聲開口。他沒喚神尊，而是直呼了他的名字。

前方的白神尊倏然頓住了腳步，他轉看向白九仙，眉間染上不滿，沉聲道：“白主莫要胡說。”

“怎麼才算是胡說？”白九仙寸步不讓，“神尊能為阿離做到如此地步，難道不是因為喜歡嗎？”

不過百年而已，彼時的一切，白九仙自然還記得。

那時，聽他這般問，晏重霽毫不遲疑的沉聲回了一句——

“本尊乃是的大師兄，自然有看顧保護的責任，與男之沒有毫關系。”

“所以，你并不喜歡？”

“自然。”白神尊聲音如往昔一般堅定，表有些不虞，“本尊與阿離只有同門之。”

“狐王應該教過白主君臣禮儀吧？”晏重霽淡淡看了他一眼，聲音微冷，“直呼君上姓名，乃是以下犯上，還請白主謹記。此次本尊看在狐王的面子上，饒你一次。若有下次，絕不輕饒。”

“……還請白主，記住了。”

話音未落，他人已經不見了，只有冷沉的聲音尚算清晰。

晏重霽從青丘離開后，沒多久，白九仙便聽說他下凡歷劫了。再見便是此次賞酒大會，卻不想短短百年，已是滄海桑田。

*

想到那時在室外，晏重霽所說之話，再思及自晏重霽回來之后發生的那些事，白九仙臉冷了下來。

常年掛在角的笑，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凈。

“神尊果然是這天地間最好的大師兄，著實讓小神敬佩仰慕。”白九仙淡聲道，“或許再過不久，小神便能與阿離喜結連理，想來也能跟著阿離喚您一聲大師兄了。”

話落，他便見眼前的清冷無、無心的白神尊眉峰凝得更，看他的目也又冷又厲。

“大師兄，也不必擔心阿離會吃虧。算起來，我與也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彼此間再了解不過。待我們婚后，便是不能琴瑟和鳴，也定能溫馨相守。所以我也不會在意，”說到這，他頓了頓，重新勾起了，笑道，“阿離已有意中人的。”

“你說什麼？什麼意中人？”

白九仙狀似訝異的開口道：“大師兄難道不知嗎？阿離早就有了喜歡的人，只是世事無常，與心儀之人許是難以相守了。”

“……是誰？”

晏重霽結上下滾，薄微微抿了起來。

“大師兄這是生氣了嗎？”白九仙卻沒回答他的問題，只道，“阿離已經年了，有意中人再正常不過。您雖是師兄，也不好手這些事吧？畢竟，師兄也不能陪一輩子，不是嗎？”

況且，他們神仙的一輩子太長了，長到有著數不清的變數。

“時辰不早了，小神便不打擾大師兄了，先行告辭。”說罷，白九仙施施然的行了一禮，便要離開。

只是剛轉，后便傳來男人沉冷的聲音。

“未來之事誰也不能妄下定論，你與君上之事還未正式定下，所以還請白主謹記君臣之儀。阿離不是你能喚的，本尊也不是你的大師兄。”

聞言，白九仙笑著應了一聲：“好，多謝神尊提醒，小神明白了。”

他笑著轉，面向晏重霽，優雅的躬道：“小神也再向神尊保證，小神絕不會介意君上心中有他人的。來日若是有機會，小神也定會全君上與的……心上人。”

最后三個字，他微微加重了語氣。

晏重霽直直的站在原地，一語未發。

*

歲離已是天君，地位在萬人之上，想要什麼得不到？所以為何不能與心之人相守？

喜歡的……到底是誰？

晏重霽不知不覺間，又來到了天宮門外。此刻，他并未去形，第一時間便引起了仙衛的注意。

“拜見神尊！”看到他，仙衛門立刻行禮，忙問道，“不知神尊來此有何事？”

晏重霽在宮門外站定，沉默了半晌，才道：“本尊來見君上，去通報吧。”卻沒想到，聞言，守門仙衛有些為難的小心看向他。

“還不去？”

“還請神尊息怒，君上此時并不在天宮。”仙衛小心翼翼地道，“方才，君上剛出了宮。”

明明不久前才剛見了白九仙，怎會又在此時出宮？

“天已晚，君上為何此刻出宮？去了哪里？”

“回神尊，君上去了昆侖上。明日乃是滄珩上神的壽辰，往年的這個日子，君上都會去昆侖山為上神慶生的。”

……

“滄珩上神？”晏重霽輕念了一聲。

“正是。”仙衛以為晏重霽失憶，便細心解釋道，“滄珩上神乃是君上的二師兄，與君上極好。萬年前，滄珩上神了重傷陷沉睡，至今未醒。君上不忍上神獨眠昆侖，每年上神壽辰，君上都會去昆侖上陪著他……”

至今未醒。

晏重霽的耳邊忽然響起了不久前白九仙說的話。

“阿離早就有了喜歡的人，只是世事無常，與心儀之人許是難以相守了……”

昆侖山二弟子滄珩上神，晏重霽雖失去記憶，但回到天界這些日子其實聽過他的名號和事跡。他知道那也是一個驚才絕艷之人，風頭名聲皆不比曾經的重霽神尊差。

他聽說滄珩上神溫潤如玉，格和善大方，是極好的子，慕他的人不知凡幾；他亦聽說，滄珩上神對師弟師妹很好，尤其是小師妹，更是捧在手心也不為過。

他們的極好。

晏重霽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轉大步離開。

白九仙說的沒錯，男大當婚大當嫁，喜歡誰，又要與誰婚，皆與他無關。

他沒必要管，也不需要管。

也不到他來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