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門之雀無聲，所有人皆仰眸著靜立在不遠的君，不年輕的神仙驚得面發白，唯有一些資歷深的老神仙認出了那把劍——破霄劍。

此劍乃方以圣人親手為其徒打造，劍如其名，威力無窮，可斬天破九霄。

當年昆侖山上的歲離仙子，手持一把破霄劍，直接殺進了大荒，一劍斬萬，一劍驚天地。

一戰名。

那時的何其風？風頭有時候甚至蓋過了昆侖山上被無數人仰的大師兄。

只可惜，這風著實短暫了一些。

這一萬年來，本有損的歲離再沒有拔出過破霄劍。了萬人之上的天君，有千上萬的仙衛仙將拱衛，是沒有機會再□□，亦是不能拔。

除非不想要命了。

“本君要他的命，不知王可愿給？”歲離執著劍，笑看著面慘白無的祁，一舉一、一顰一笑皆攝人心魄，到了極致。

祁卻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臉極其難看的看向這位笑得漂亮又……殘忍的君，像是第一次認識。

人都已經被殺了，再問他這話，比辱更甚！

同胞弟的頭顱就落在他的腳下，手中破霄劍，銀的劍甚至還沾著他與他弟溫熱的鮮，腥甜氣充斥在周圍的每一。

祁心中恨意怒意滔天，恨不得直接取了歲離的命，可隨恨意和怒意而來的卻還有無法掩飾的懼意。

他不是歲離的對手。

他竟然不是這位在他看來如同廢的天君對手！

這一點，甚至比弟之死更讓祁難和驚懼。歲離的這一劍，不但打落了他的囂張，更打了他心籌劃的謀劃！

“……楚以下犯上、不敬君上，該殺！”這一句話，祁說得屈辱至極，“君上……殺得好。”

“看來王還沒有老糊涂，倒是還沒有把天規徹底忘卻。”老糊涂這三個字極其諷刺，畢竟在場之人誰不知道，祁尚不過萬歲。

這般年紀，甚至還比不過歲離。

歲離輕笑道，“不過楚所犯之罪，可不僅僅是這些。天規有言，天界不能私自械斗，如有違反者，當謀逆之罪論！”

“王可知，謀逆之罪又該怎麼判？”

堪稱溫和的目落在了祁上，祁卻只覺背脊生寒，心底發涼，子猛然晃了晃。

“無妨，若是忘記了，本君提醒你便是。龍王，”歲離掃了一眼周圍，視線落在龍王的上，忽然喚了一聲，“你是老神仙了，資歷深厚，便由你來告訴王，這謀逆之罪該怎麼判吧。”

被點到的龍王形微頓，只是他很快便恢復了過來，面如常的朝歲離躬行禮，恭敬應了一聲：“小神領命。”

說著，他走到王邊，朗聲道：“按照天規，主犯理應梟首、永世不得回，從犯應按罪論，輕者掉仙骨，打下凡間，十世之苦……”

他每念一句，祁和他后羽族的臉便白一分，尤其是那幾個剛才跟著楚與仙衛們手了的羽族更是驚慌不定，紛紛跪倒在了地上求饒。

狼狽之姿與剛才的跋扈之態天差地別。

“王，你可聽清楚了？”

祁膛上傷口的已經止住了，以他的修為，這種程度的傷算不得多重，他并未流多。

然此刻，他卻連也發白了。

他抬眸看向站在面前的君，哪怕他的量比高，可此時，他卻像是匍匐在腳下。

“王，你說本君該如何判？”

話音未落，祁的終于彎了下去，只聽砰的一聲，他的膝蓋重重撞在了堅的地上。

他單膝跪在了歲離的面前，低著頭，如卑賤的奴婢一般求道：“請君上網開一面。”

此次跟隨他一同來天界的羽族皆是族中英，出高貴，他已經損失了一個弟，若是再失去了這些英……哪怕他是王，也無法向族人代。

怕是他座下王位也不保。

可若是求了歲離，此后，他這王怕是再也不能在六界中抬起頭來了。

祁用力握了雙拳，指甲深深地刺進了掌心。他告訴自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總有一日，他會報今日之辱！

“既然有王求，念在首惡已除，爾等還未闖下大禍的份上，本君可以網開一面。”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久到祁只覺膝蓋生疼，上方才傳來了君平靜的聲音。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本君便罰爾等去思過崖靜思百年。你們，可服？”

“多謝君上開恩，多謝君上……”

那些羽族聞言，霎時松了口氣，忙向歲離行禮謝恩。

相比掉仙骨，剝奪仙階，打下凡間，只是去思過崖靜思百年而已，于他們來說，確實已是法外開恩了。

“王覺得如何？”歲離居高臨下的問道。

“……臣叩謝君上。”

“你們呢？”歲離輕笑了一聲，環視了周圍一圈，視線從眾仙神臉上掃過，“本君這罰可還算公道？”

“君上英明！”

下一瞬，眾仙神朝躬齊呼，呼聲打破了僵冷。

歲離收回了破霄劍，角依然保持著完的弧度，須臾，忽然朝一個方向遙遙去，對上了一雙悉的眼睛。

不遠，白神尊安靜地看著這一幕。在歲離看過去的那瞬間，他微頓了一瞬，然后朝微微彎腰。

行了一禮。

他的后，那只清秀的小妖似乎被嚇到了一般，一便想要跪在地上行大禮。只是還沒跪下去，一只手便拽住了的手臂，撐住了險些下去的。

“晏大哥？”似和臉微白，有點張的反抓住他的手，“我也要向君上行禮……”

“不用跪下去。”晏重霽頓了頓，淡聲道，“似和，你即將與我結契。”

為神尊，他本就擁有一些特權。即將與他結契的似和，自然也能擁有這項權利。

他的聲音并不大，但以歲離的耳力，依然聽清了。

笑出了聲來，朝著那一神一妖的方向微微點了點頭，便若無其事的收回了視線。

“——曜烈，回宮吧，本君乏了。”

“是！”

曜烈應了一聲，跟上了歲離。

待到離開，匯聚在界門的眾仙神這才直起了子，互看了一眼，也都心神復雜的散去了。

唯有祁與幾個羽族還留在了原地，看著地上的鮮和首分離的尸，臉驚白。

“晏大哥，君上……好厲害。”

想到之前那足以毀天滅地的一劍，似和雖害怕，可眼里卻不由自主的生出了許多向往，不自地嘆出聲。

其實他們已經來了有一會兒了，似和也清楚的目睹了羽族從囂張狂妄到求饒的全程。

方才羽族鬧出了那麼大的陣仗，便連其他小神仙都驚了，為神尊的晏重霽又怎會不知？

羽族跋扈蠻橫，又有王撐腰，并不是什麼能輕易打發的小角。

雖然晏重霽并不把祁放在眼里，但那只是對于他而言，實際上已為上神的祁神力強大，論起武力，可排在六界前五。

而歲離，傷勢未愈。

邊那只朱雀，修為不濟，自然也不是祁的對手。

晏重霽想到了曾從歲離上聞到的氣，只沉默了幾息，便趕了過來。無論如何，他既然說過要輔佐，便絕不會食言。

“……是我低估了。”

原來，是他低看了，也高看了自己。哪怕沒有他，也能完的理好這些事，并且殺儆猴，讓那些人臣服。

或許，并不需要他。

“君上。”

晏重霽低喃了一聲，遙向天宮所在的方向，忽然覺得自己的行為很是可笑。

他怎麼又忘了，并不是需要他護在后的弱子，而是高居在九重宮闕上的天君。

在那個高不可攀的位置上，坐了整整一萬年。

“晏大哥，我們……”

“回去吧。”

沒等似和說完，白神尊便倏然轉過，朝著神尊府大步走去。見此，似和微愣了一瞬，忙跟了上去。

跑得有些辛苦，一個沒注意，腳下一絆便朝前栽倒。

“小心。”

在栽下去之前，一柄冰冷的劍擋住了下墜的，幫著似和重新站穩了子。

“對不起晏大哥，我會小心一點的！”似和忙道。

“嗯。”

晏重霽的視線在張不安的臉上微頓了片刻，沒再說什麼，只是長長的袖朝似和一掃。

待反應過來時，便發現自己竟然飛了起來。

“回去后，我會教你修習法。”

“……好。”

*

歲離剛回到天宮，子便晃了晃。

“君上！”曜烈立刻扶住了，卻驚見角已有鮮流出，他立時反應過來緣由，臉煞白，“是臣無能……”

以君上如今的，使用神力都是折磨，更何況是使出那能制住祁的一劍？

“別喪著一張臉了，你年紀還小，不怪你。那祁比你大了幾千歲，你打不過他很正常。”歲離推開他，自己坐到了榻上，曜烈單膝跪在了的面前，依然垂首。

見此，手輕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你若是覺得自己無能，那以后便要更勤加修煉，萬不可懈怠，爭取早日修上神。”

“臣定會！”

曜烈鄭重應道。

“起來吧，別跪著了，顯得本君多可怕一樣。”歲離隨手拿出一瓶仙藥喝掉，笑道，“你也無需自責，便是今天沒有這一出，本君也要使出這一劍的。”

辦這一場賞酒大會本就是另有目的，其中一項便是震攝那些蠢蠢的人。

所以哪怕今日羽族不鬧事，也會讓他們鬧，而且還必須鬧得足夠大！

“今日之后，各族也能安靜一段時間了。”至，在還活著的時候，那些人不敢再鬧。

至于之后的事……那便與無關了。

“不過，本君也只能使出這一劍了。”的聲音微微低了下去，仿若呢喃，“傻雀兒，你記住。靠人不如靠己，外力再強大，也抵不過自的強大。居高位者，更甚。”

這話與其說是給曜烈聽的，不如說是說給自己的。其實一直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一直不愿意去面對。

被人護在后、捧在掌心的覺實在是太讓人沉醉了，若有選擇，想必有無數人都不愿明白這個道理。

亦……如是。

昆侖山上的小師妹，實在是太讓人羨慕了。

“傳令下去，本君從各族英中收親傳弟子。”沉默許久，歲離忽然沉聲開口，“誰能為本君親傳弟子，誰便是天界君，亦是，”

“——未來天君！”

聞言，曜烈猛然抬頭。

“天君之位，能者居之。”歲離笑了一聲，“本君很是期待，最后會是誰能為這六界之主。”

*

晏重霽做了一個夢。

夢里，他來到了昆侖山，看到了歲離以及……一個于他來說的陌生男子。夢中的昆侖山生機、仙霧繚繞，充滿了靈氣仙機，全無半點荒涼之態，鳥雀蟲鳴，時不時還有人聲穿山風傳來。

“二師兄，這樣練對不對？”

著翡綠仙的手執著一把銀劍，當著一個著藍的年輕男子的面，舞了一套劍法。

晏重霽一眼便認了出來，這是今日歲離向祁使出的劍式。

練完之后，氣吁吁地跑到男子面前，有些張忐忑的仰頭看著他問。原來這便是的二師兄，昆侖雙驕之一的滄珩上神。

晏重霽打量了藍男子一眼，果真是風采照人，讓人過目難忘。

“還不錯，阿離果然天賦過人，只一遍便能把這套劍法舞得有模有樣了。”

“真的可以嗎？”卻還有些不自信，扯著男子的袖道，“不行，我再練幾遍，二師兄你好好看看，有不對的地方立刻糾正我。”

話音未落，晏重霽便看見滄珩笑著拍了一下的腦門，悠然笑道：“不就是一套劍法嗎？你何至于如此如臨大敵？你都練了快一天了，還是休息一會兒吧。”

“不用，我還不累！”推開他的手，不滿的了額頭，“以后不許拍我腦袋，會拍笨的。”

雖這般說，卻更像是在撒，兩人之間自然而然的流出一親昵。

“二師兄，我開始了，你仔細看看。”

“行行行，我看我看還不行嗎？”

藍男子無奈的搖了搖頭，眼中卻滿是寵溺。接下來，他果然認真了不，甚至親自出手糾正的一些姿勢。

“二師兄，現在呢？”

天已經暗了下來，唯有清冷和的月灑落下來，微微照亮了兩人的臉龐。

“已是極好了。”

此話一出，面嚴肅張的終于笑了出來，霎時間如春暖花開。

神尊府主殿，晏重霽陡然睜開了眼睛。方才他看到的一切，說是夢，不如說是屬于曾經的重霽神尊的記憶。

所以夢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驀然站起來，推開門看去，已是天亮了。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忽然向似和的居所走去。

“晏大哥？”聽到敲門聲，似和忙披上裳打開了門，便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晏重霽，“你怎麼來了？是宴會開始了嗎？我、我是遲到了嗎？”

因著羽族鬧事，賞酒大會便延期了一日舉行。

有些驚訝，以為自己遲到了，忙道：“對不起，我馬上就去換服。”

神尊府是有伺候的仙侍，不過全部是男仙。似和習慣了自己的事自己做，男又有別，再加上只是一只小妖，所以晚上歇息時，并未讓仙侍守夜。

“時辰還早，你不用著急。”晏重霽淡聲開口，“我昨日說過要教你修習法，今日便開始吧。”

“啊？”

似和疑。

“一刻鐘后，到九霄閣。”男人聲音微頓，片刻繼續道，“今日，我教你習劍。”

*

九霄閣位于天界西北方，此地仙氣和靈氣皆有，是以很適合剛飛升天界的小仙修行。

似和如今還是妖，無法煉化仙氣，只能吸收靈氣，九霄閣正好。

一刻鐘后，似和換了一套勁裝，拿著一把銀劍張的站在晏重霽面前。

“今日我會先教你最簡單的劍，我先練一遍，你看好了。”話音剛落，他已然了起來。

手中長劍仿佛與他融為了一，人劍合一，即便只是最簡單的劍法，由他使出來，竟也妙絕倫。

“你練一次。”

半刻鐘后，晏重霽收劍站定

他的作太快了，哪怕似和全神貫注，也只記下了大半，一套劍法舞得磕磕絆絆，沒有半點氣勢。

看到男人皺眉心，心里一急，更是把記下的都忘了。

“你執劍的姿勢便已錯。”

說著，他拿起劍，一招一式的教著似和。

兩人都極為專注，似乎并未發現這一幕早已落在了別人的眼中。不過也是，畢竟來此地修習的神仙本就不，若要一個個看過去，怕是都無心修習了。

九霄閣最上方。

歲離站在閣頂，遙著下方的那一幕，半晌，低頭看向了自己手中的破霄劍。昨日出了劍，忽然生起了練劍的興致，哪怕不能用神力，可也能使使劍招。

世人皆知，破霄劍乃師尊送予的，卻有人知，的劍法卻是大師兄所教。

所會的一招一式，曾皆來源于他。

歲離俯看著下方的男，一人專心教導，一人認真學習。

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