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離收親傳弟子、擇選君的消息一經傳出，立刻震驚了各族。此舉亦打了許多人的計劃，讓他們始料未及。

若是在歲離打敗祁之前傳出這個消息，雖令人驚訝，但卻無法下蠢蠢的人。

可不久前歲離在界門的驚天一劍還歷歷在目，讓各族清晰的認識到，他們的天君絕不是一個弱者。

擁有絕對的武力不一定能為六界之主，可作為六界之主卻不能是不堪一擊的廢。

強大的天君才能真的讓人臣服，也讓人心甘愿為所驅策。因此，界門一戰后，再傳令要擇選君，心之人定然不會。

畢竟，這一作給了更多人機會。

覬覦此位的野心家，定然不會甘心為他人做嫁。如此一來，背地之人要麼沉寂下去，要麼孤注一擲！

“師尊，弟子無能，只能做到這些了。”

離開九霄閣回到寢殿后，歲離凝視著重新開刃的破霄劍，眼里似有懷念之一閃而過，“抱歉，讓您失了，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天君。”

心有私、睚眥必報，做不到真正的大公無私。敢算計的人，即便要死，也絕不會放過！

*

第二日的賞酒大會和諧了不。

祁稱病，代替他來參加宴會的是羽族一個長老，席間低眉順眼，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

因著羽族的前車之鑒，席上也無人再不長眼的說些難聽的話，大家皆規規矩矩的，時不時笑鬧幾句，倒是真有了宴會的熱鬧和喜氣。

思及宴會即將平靜結束，眾人竟都有了一種松口氣的輕松。

直到一道寒涼冷冽的聲音響起，這才徹底打破了這種脆弱虛假的平靜。

“本尊將于下月初一舉辦婚宴，屆時歡迎諸君臨神尊府。”平淡簡單的一句話讓殿中徹底安靜了下來。

晏重霽恍若并未察覺到這些異樣，說完后，他又抬頭看向坐在主位的歲離，站起向執起酒杯，沉聲道：“屆日，神尊府恭請君上貴趾駕臨。”

坐在席位上正悠悠品酒的白九仙臉上笑意斂去，抬首向歲離看去。聞聽此言，站在歲離旁的曜烈眸亦微變，皺眉峰。

一時間，似乎在場所有人都看向了歲離，都在等的答復。

“神尊婚娶妻，本君自然不會錯過這等天大的喜事。”君麗的臉龐上綻放出眩目的笑容，語氣沒有毫紊，淡然鎮定的笑著道，“便是神尊不邀請本君，本君也會厚著臉皮去的。”

一邊說著，一邊讓旁邊伺候的仙侍為斟滿了酒，然后執起酒杯與晏重霽遙遙一道，“本君在此，先以此酒恭賀神尊新婚之喜。”

那清越悅耳的聲音中沒有一一毫的不愿，反而盛滿了真誠與喜意。

所有人都以為會因這樁婚事煩惱，或是失落難過，或是嫉妒不平，歲離偏偏不想如他們的愿。

無論與晏重霽是否結過契，無論他們是否曾有過夫妻關系，有一點卻從不會改變。

與他依然是同門師兄妹。

敬慕的大師兄娶妻婚，當然要高高興興的恭喜他，甚至還要向他送上最好最獨一無二的賀禮。

……如果有機會的話。

歲離的視線在白神尊邊微紅著臉的子上一掃而過，隨即執杯微抬，灑然一笑，杯中佳釀一飲而盡。

晏重霽凝視了片刻，跟著也飲下了杯中酒。

在外人面前，此刻他們依舊還是和和氣氣的同門，氣氛融洽、相面，一切都是那麼完。

“神尊大喜，小神也敬您一杯，恭賀您新婚大喜。”下方，白九仙站了起來，向著晏重霽的方向微微揚了揚酒杯，笑著喝下這杯酒。

“好酒！”

喝完后，他暢快的笑了三聲，又看向歲離道，“君上果然是這天地間最大方的人，舍得用這般好酒招待我們。酒仙宮釀酒的手藝也越來越好了，還是君上□□的好。”

“這賞酒大會辦得著實是好。”桃花眼波流轉，多魅至極，白九仙重新斟滿酒道，“小神敬君上三杯，一來謝君上慷慨，二來預祝君上早日覓得佳徒！”

“諸位仙家，你們說是也不是？”

“自然自然，這等好酒可不易得。”眾人互看一眼，也齊齊站起，向著歲離拱手敬酒，“臣等敬君上。”

“諸君的心意本君收到了，”歲離笑著又飲了一杯酒道，“本君也想早點看到未來的徒兒。”

聽到這話，便有人迫不及待地問道：“不知君上對徒弟的要求是何？”也無外乎他們如此心急，畢竟任誰都無法拒絕這至高無上的權利。

如今他們有機會爬上那個位置，自然不想放過。

便連麒麟族首領也不由開口問：“君上說從各族英中擇選，不知何時開始選拔？若是時間定下，臣也好早讓族中子弟做準備。”

麒麟族曾是上古強族，戰力極強，只是因為脈太過強大，繁衍困難，如今族中純麒麟數量早已不比從前了。

但即便如此，論起實力，麒麟族也能與羽族、龍族勢均力敵。

與麒麟族首領相對而坐的龍王聞言，眸微微一，須臾，也跟著道：“麒麟王說得對，不知君上對此事可有何章程？”

臺下諸人心思各異，有人期盼著選拔，自也有人恨不得這場選拔永遠也不來。

歲離坐在上位，把眾人的臉皆看在了眼里。這些經年的老狐貍與祁不同，喜形不于，想要抓住他們的狐貍尾并不容易。

聞言，不聲的勾起角道：“看來諸君對此事都是支持的態度，本君甚喜。既然如此，此事自然宜早不宜遲，三日之后，各族可把族中英送來天宮。”

“無論種族，無論男，每族皆可送一人來天宮，年齡須在五千歲以下。本君會親自考核這些英，以一月為期，最后通關者，便是本君的徒弟，亦是六界君，即可與本君共商天下。”

共商天下四個字，猶如一聲驚雷在眾人耳邊炸響，罕有人不為這至高無上的地位和權利而心。

便是神仙，也無法控制自己的七六。

只是無人知，天柱最多不到十日便會徹底崩塌，歲離之所以這般說，也不過是緩兵之計罷了。

從一開始就從未想過真收弟子。

下方，晏重霽面沉凝的看向上方看上去意氣風發的君，便連他自己都不知，眉頭不知何時竟已微微擰起。

歲離不過一萬兩千歲，正是風華正茂，本沒有必要擇選一個未來或許會威脅到的君。

為何要這般做？

想要知道答案并不難，只要他開口去問邊。若他有重霽神尊的記憶，自然能親自去問歲離。

可他沒有。

他不是曾經那位重霽神尊，也不是的大師兄。

晏重霽收回了目，沉默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邊，似和拿起酒壺，小聲問他：“晏大哥，你還要嗎？”

酒仙宮的酒確實是極品，酒壺打開的那一瞬，酒香四溢，直直鉆人的鼻間，十足。

“……不用了。”

晏重霽卻別開了頭，把空了的酒杯倒扣在了案桌上，表示不再喝了。那一刻，他不知為何忽然想到了神尊府仙侍曾說過的話。

“神尊不喜飲酒……”

*

“阿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何突然要收徒。”第二日賞酒大會一結束，白九仙便了仙宮。一見到歲離，他便直接開口如此問。

本退下的曜烈聞言，止住了腳步。

“你這麼張作甚？”歲離若無其事的笑了笑，“沒什麼事，不過是本君突然就想收徒了而已。這日子無聊，你不覺得收個徒弟很有意思嗎？”

“只是這個原因？”白九仙擰起的眉心沒有散開。

“自然，不然你覺得還有什麼原因？”歲離無奈的搖頭，“本君就是無聊……”

“你的是不是不行了？”

只是歲離話未說完，白九仙便忽然開口打斷了，本出口的話霎時咽了回去，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

“你為何會這般說？”

站了起來，面沉然的看向白九仙。的狀況乃絕，便是一直跟在邊的曜烈也不知全部，外界更是什麼也不知。

不久前，甚至一招打敗了祁，震懾了許多人。這般況下，白九仙又為何會問出這樣的話？

“……我又不瞎不傻，當然看得出你的不對勁。況且，”白九仙沉聲道，“阿離，你莫不是忘了我們認識已有一萬多年了，你又怎麼騙的過我？”

事實當然不是如此。

歲離偽裝得很好，若不是晏重霽曾告訴過他，白九仙也不會猜到這一點。只是這一刻，他寧愿自己什麼也不知道，也好過如此煎熬。

“你的到底如何了？”白九仙忍不住再問。

歲離沉默了一會兒，才回道：“暫時還死不了，你也別這麼苦大仇深的看著我，想開點，反正無論神仙還是人，早晚都得死嘛。”

“我能做什麼？”白九仙握雙拳，臉上早已沒了常帶的笑，“我該怎麼幫你？”

其實這話，他自己知道很無力。

歲離乃是天君，坐擁天地財富，若有法子，早便用了。

果然歲離搖頭：“沒用的。”

笑了一下，似乎是想要氣氛輕松一點，“況且我都活了一萬多年了，在人間，這歲數早就是老怪了。所以，就算我現在死……”

“君上！”

不等歲離說出那個字，一直沉默不語的曜烈驀然出聲，打斷了。

白九仙亦沒有笑，與曜烈一樣，皆冷著臉看著歲離。好半晌，他才重新開口問：“神尊知道嗎？”

不等歲離回答，他加快語速道：“他雖然失去了記憶，可修為尚在，說不定有法子。況且，他之前……對，神尊肯定有法子的！我現在就去找他！”

“白九仙，站住！”

歲離攔住了他，“我說了，沒用的。就算他知道，他也救不了我。”

“不可能……”

“九仙，我的心沒了，斷了。”歲離冷靜的對他說，“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我已經茍延殘了一萬年，也該到時候了。”

白九仙猝然止住了腳步。

“落在了哪里？我去找。”

“你找不到的。”歲離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沒關系的，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怎麼會找不到？我用同心珠，定然能看到的！”白九仙忽然想到了什麼，忙道，“對，同心珠！快讓晏重霽恢復記憶，他說不定知道你的心臟在哪里。”

若不然，當年晏重霽為何要借用同心珠？

聞言，歲離卻沉默了。

“……他神魂損，就算恢復記憶，也來不及了。”況且，就算晏重霽恢復了記憶又如何？

無非是左右為難罷了。

沒有告訴白九仙，其實的心臟在似和上。歲離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果斷的人，做了一萬年的天君，的心早該冷如鐵。

不過是殺一只妖而已，不應該遲疑。而且，那本就是屬于的東西，取回來理所應當。

可結果，發現還是高估了自己。

的眼前浮現出不久前晏重霽在宴會上宣布婚期的畫面，的大師兄毫不猶豫、認真堅定……

他應該真的很喜歡那只小妖吧。

無關，他幫了那麼多，他亦從未有對不起，這一萬年來，若是沒有他，或許早就撐不下去了。

所以，又怎能恩將仇報，殺了他的心之人？

他定會傷心的。

不想傷害他，所以這些日子遲遲未，便是天真的想要尋一個兩全之法。只是世間安得兩全法……

*

歲離終究沒有機會再猶豫下去了。

的計劃功了，有人果真再也沉不住氣，選擇了孤注一擲。只是歲離沒有想到，這些人的膽子竟這般大，竟私自放出了荒。

第三日的賞酒大會，三只荒闖進了天界。

荒源于大荒。

大荒里沒有靈氣、仙氣，也沒有魔氣，與天淵一樣，全是被污染的混沌之氣。無論是仙妖魔，但凡沾上，便會污染。若不及時驅除，最終神魂皆會崩潰，失去神智，墮邪道。

萬年前，六界大，亦有人走邪魔歪道，破開了大荒的封印，導致六界為煉獄。方儀圣人為了平息此，與諸位弟子共同對抗荒，最后更是以結印，徹底封住了大荒。

那時，昆侖山流河，師兄師姐們的染紅了大地。回首萬年前那一戰，參與過的六界諸人皆心有余悸。

此后萬年，大家皆有志一同的避開大荒，誰也不敢再去破壞封印。

當然，傾盡了昆侖山全力設下的封印，也不是那麼好破壞的。即便是晏重霽，也做不到。

所以這三只荒從何而來？

歲離的心中生起了漫天殺氣！

“這是荒，大家結印，萬不可讓它近！”

“保護君上！”

“……”

方才還祥和安寧的天界頓時大，三只荒在天界橫沖直撞，驚得眾仙神大驚失，倉皇躲避。

只是不知為何，那三只荒似早已有了目標，其中兩只直接朝著歲離沖過去。

“吼——！”

巨大的咆哮聲響徹云霄，被污染的混沌之氣排山倒海般朝歲離撲面而來，聲勢之浩大，幾要把人吞沒。

“君上！”

“阿離！”

曜烈和白九仙都想要撲過來，然而混沌之氣讓他們寸步難行，大大減緩了他們的速度，本來不及。

眾仙神做了一團，皆都自顧不暇。唯有一抹清冷如月的白影如利劍一般朝著歲離疾速而去。

是晏重霽。

他毫不遲疑的拔出云霽劍，揮手便要朝那兩只朝歲離撲過去的荒攻去——

“似和姑娘，小心！快躲開！”

然而就在此時，后忽然傳來了仙侍驚慌失措的聲音，晏重霽手上一頓，猛然回首。

原來第三只荒竟朝著似和飛去。

“晏大哥……”

清瘦的小妖慌忙拿出劍，用著剛學的劍法想要抵擋荒，但連諸多仙神都無可奈何的荒，又怎是區區一只凡妖能抵抗的？

荒朝著兇惡的張開了，一切都只發生在電火石之間

不過幾息的時間，已有神仙死在了荒的下，更有不仙神被混沌之氣所傷。想要飛過來救的白九仙和曜烈自然也不例外。

“阿離，快躲開！”

“君上……”

歲離睜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幕。

向來致到每一頭發的青丘主，心制作的華貴仙上早已染滿了鮮，他的臉上、手上也全是傷口，狼狽到了極點。

曜烈與他一樣。

上的銀甲已碎，英俊的臉上滿是斑斑跡，手上更是模糊，慘不忍睹。

而的大師兄。

他握劍的手晃了，似是遲疑。

“……抱歉。”

輕聲呢喃了一句，忽地手朝著似和所在的方向一抓，下一瞬，的手已然穿過了小妖瘦弱的膛，掏出了那顆鮮活的心臟。

世間從未有什麼兩全法。

唯有斷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