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 看上去也沒有毫悔意，仿佛剛才親手殺死的不是一個能說會笑、生了靈智的生靈。

傲慢、冷、殘酷……沒有一憐憫。

晏重霽眸中的更甚，快要淹沒那最后的清明。在親眼看到似和魂飛煙滅的那一瞬, 他的心中瞬間涌出了滔天的憤怒和恐慌。

那憤怒控制著他，甚至搖了他的神魂，讓他恨不得把這一切都毀掉。

殺了似和。

他應該恨，應該殺了，應該讓為似和償命！

“神尊，手吧。”

歲離說話的瞬間, 揮手一揚, 便在他們兩人周圍布上了結界。破霄劍在日中閃爍著冷厲的芒。

晏重霽握了云霽劍，運起神力朝歲離刺了過去。他的速度極快, 劍如閃電一般向歲離飛速而去，劍影更是快得讓人看不清。

“神尊這是真的要殺君上嗎？”

圍觀的眾仙神驚訝地看著這一幕，有人的眉頭已經深深皺了起來。這一劍極快極狠, 六界之中能夠擋住或者躲開的人之又。

“君上，怕是……”

只是話未說完，余下的話便盡數咽了回去。

歲離能一劍擊敗祁，足以說明的強大。但是他們也都知道，神尊與王的實力本不是一個級別的。

同為上神, 但是神力修為也有高低之分。

可此刻，在多數人都以為歲離躲不過這一劍的時候, 只見形微微一閃，竟是完好無缺的站在了另一邊。

不但如此，甚至還反擊了回去。

兩人的作都很快, 看得人眼花繚。修為低一些的神仙已經看不清他們的作了, 唯有修為深厚的上仙上神還能勉強跟上。

因為歲離布下了結界, 因此與晏重霽之間的打斗雖然激烈，倒是破壞不大。

只是神波撞擊間，結界也如水波一般劇烈搖晃。

“想不到君上的劍法竟也如此妙。”

不到一刻鐘，歲離已與晏重霽過了數招，表面看上去兩人竟然勢均力敵。但唯有在戰場中的歲離知道，已經快到極限了。

兩人之間終究還是有著修為的差距，即便如今歲離勉強找回了半顆心臟，但依舊打不過晏重霽。

如果這一萬年來，的修為穩步上升，或許有一戰之力。

可這世上沒有如果。

不出三招，必會敗在晏重霽手下。

歲離倒是沒有什麼難恥的覺，畢竟一開始就明白自己不是晏重霽的對手，更何況……

的劍法傳承于他，使出的一招一式，皆來源于他。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說得容易，做起來卻太難。

況且面對的還是晏重霽，那個能以一劍破萬魔的重霽神尊。

而，劍道之路早斷在了萬年之前。

此刻，之所以能撐到現在，無非是仗著一份悉——哪怕晏重霽失去了記憶，但的記憶騙不了人，數萬年養的習慣不會變。

不過，全盛時期都沒有在他手中撐過十招，此刻竟然已近了二十招……

為什麼？

撕拉——！

一道劍氣劃破了的臉頰，一線頓時溢了出來，在那張白玉如瓷的臉上極其刺目顯眼。

云霽劍忽然發出了一聲嘶鳴，不停，仿佛在發著什麼脾氣，想要從手中離出去。

晏重霽猛然用力，牢牢握住了劍柄，用力之大甚至讓劍柄有了裂痕。可繞是如此，云霽劍也沒有安靜下來。

他已被染了一半的眼眸怔然了一瞬。

云霽劍發出的那一聲悲鳴，讓他的神智恢復了一瞬清明。他忽然抬眸看向了對面的子，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被劃破的臉頰上。

那道染著線的傷口，異常的刺眼。

晏重霽忽地悶哼了一聲，只覺握劍的手掌猶如被烈火灼燒一般，痛骨髓。

為什麼？

他才是云霽劍的主人，他要為似和討個公道，云霽劍為什麼忽然鬧了起來？或者準確的說，云霽劍……為何不愿傷害那傲慢冷漠的君？

在這漫天仙神中，歲離的武力確實算得上厲害，可在晏重霽的眼中也不是不能戰勝。

這位年輕的君固然強大，可也不是沒有破綻。

他本應最多只用五招便能擊敗的。

……為什麼？

不應該這樣的。

哪怕他與是同門師兄妹，他們曾有同門之，可似和死了……他不能讓死的，絕不能！

這個念頭仿佛早就刻進了他的神魂之中，只要一想到似和已死，憤怒便鋪天蓋地而來，再次淹沒了他剛恢復的一清明。

是了，似和死了，死在了歲離手中。

他應為報仇！

“本尊才是你的主人，劍怎能違背主人的意愿？你不能。”晏重霽的眸中飛快的閃過一抹若若現的癲狂，他忽略了手掌被灼燒的劇痛，執著劍再次刺向了歲離。

云霽劍勢如破竹，攻破了歲離所有防，刺破了上的仙，冰冷的劍尖刺進了的口。

半寸、一寸……

再不得進。

歲離忍的悶哼了一聲，子不控制的后退了半步，鮮紅的從口溢出，染紅了麗的仙，滴在了銀白的劍之上。

晏重霽握劍的手倏然停住。

他眼里的忽明忽暗，眸晦暗不明。

“君上！”

圍觀的眾仙神俱都驚呼出聲，曜烈與白九仙更是立刻飛了過去。哪怕他們不是晏重霽的對手，他們也絕不可能坐以待斃。

只是不等他們趕到，卻見那神冷若冰霜的白神尊忽然拔出了云霽劍，倒退了很多步。

“為什麼……為什麼……”

他輕聲低喃，聲音中似有茫然慌。

他退了很遠很遠，直至形一晃，竟是飛離開了這里。

“……大師兄？”

歲離抬頭看著晏重霽離開的方向，不過片刻，卻只能捕捉到他沒于云間的最后一片角。

待再看時，已再也看不到他的影了。

他走了。

在即將殺死為心之人報仇的前一瞬，忽然走了。就在前一刻，歲離已經決定用天君印。

是天道親選的天君，便是強大如晏重霽也不可能真能要了的命。這天地間，也無人能殺死。

除了自己。

可在最后一刻，晏重霽停了下來。

歲離遙著他離開的方向，忽然忍不住笑了出來，只是這一抹笑比哭還要難看。告訴自己不能再哭了，但這一瞬間，眼眶依然漲的生疼。

的大師兄啊，終究還是心了，哪怕他沒有他們之間的記憶，忘了，可他還是沒有真正的對下死手。

這就是歲離曾經猶豫的原因。

不想讓他左右為難，也不想讓自己落這種被選擇的窘境之中。

可最終……還是傷害了他。

“君上？”

“徹查今日之事。”歲離回過神來，視線在周圍的神仙上掃過去，聲音充滿了肅殺之氣，“參加賞酒大會的仙神在事查清楚之前，都不能離開天界。若有違抗者，格殺勿論！”

下方的仙神面一變，但剛觀看了方才一戰，誰也不愿違抗君的命令，皆恭聲應道：“臣遵旨。”

“今日諸君皆驚了，賞酒大會便到此結束，各位回去療傷吧。”歲離角揚起了一抹淺淡的弧度，聲音似又恢復了平日的溫度，“雖今日出了點小意外，但本君說過的話依然有效，擇選君一事照常進行。”

“三日之，各族便把人送來吧。諸君可不要讓本君失。”

“……臣等領命。”

看著君臉上漂亮的笑容，眾仙神心中一寒，齊齊彎下了子。

*

“鏗——！”

云霽劍忽然發出了刺耳的響聲。

白男人猝然停在了云間。

他垂眸，清楚的看見了陪伴了他百年的云霽劍上出現了裂痕。鏗、鏗、鏗……斷裂的聲音越來越清晰，直至最后砰然一聲，鋒銳的劍竟斷了兩截。

心臟驟然一。

晏重霽形猛然晃，他不自地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隔著裳皮，他亦能到腔中那顆正劇烈收的心臟。

“為什麼……”

為什麼他的心會難？為什麼他……殺不了？

是那被忘的同門之，還是那脆弱的君臣之禮阻止了他？

“是你不得進，還是……他？”

他看著已斷兩截的云霽劍，眉目間有一瞬間的空茫，哪怕是已斷為廢鐵，云霽劍還在悲鳴。

……仿佛在傷心。

晏重霽的手忽然又疼了起來，眼前有一道鮮紅一閃而過，每看一次，心臟便一次。

他了膛的，忽地閉了閉眼。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他才睜開了那雙眼睛，已經漸漸退了下去，重新恢復了平靜和冷冽。

他沒再看已斷的云霽劍，直接把它收進了介子空間，仿佛一切都未發生過。

天空不知何時暗了下來，暗沉的烏云幾乎要占滿了上空。忽地一聲轟然雷響，一滴滴雨水落了下來，砸在了他的臉上。

冰冷寒涼，仿佛是他此刻的。

他眨了眨沾著雨水的眼睫，低垂往云層下方看去，這才發現，原來不知何時他竟已到了昆侖上。

只看了一眼，晏重霽便驀然收回了視線，霍然轉，飛回了神尊府。

“……神尊？”仙侍看到是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立刻惶然行禮，“小仙拜見神尊。”

“似和呢？”

什麼？

仙侍怔了怔，臉微變，小心地覷了一眼晏重霽的臉。見他臉如常，神冷淡，除了發尾和角不起眼的雨滴，一切都與往昔一樣。

“神尊……似和姑娘已經走了。”

他沒敢用‘死’這個字。

“走了……”白神尊低喃了一聲，忽而又冷聲開口道，“不，不會死，本尊會把救回來的。”

怎麼救活？

不久前，天界所有人都目睹了那一幕——那小草妖被君上掏出心臟，魂飛煙滅，徹底不在了。

不過神仙神通廣大，尤其是法力修為強大的上神，堪稱無所不能。以神尊的能力，或許真能復活似和姑娘？

仙侍微怔，只是還未等他想明白，便覺眼前一陣冷風拂過，一段冷香散在了空中。

“本君要閉關，任何人不得打擾。”

待到仙侍看去時，眼前已沒了神尊的影。

神尊……不去找天君報仇了嗎？

不僅是他，天界中的所有人心中都有這個疑問。畢竟天君親手殺了神尊的心之人，神尊為此發狂，甚至不惜弒君。

雖然不知道最后一刻，神尊為何停下了攻擊，但眾人也不認為以神尊的子和份會善罷甘休。

然而接下來的幾日，神尊府大門閉，那日恨不得手刃仇人的神尊再也沒有出過神尊府中一步。

按理，弒君乃大罪，應當以謀反論。哪怕是神尊也不例外。但天宮竟也沒有傳來什麼命令。

——當然，所有人都知道，即便君上下令捉拿神尊，也不過是徒勞。

絕對的力量讓晏重霽傲然于眾人之上，便是擁有至高無上地位的君上也奈何不了他。

這便是力量，有時候甚至比地位更讓人敬畏。

所以神尊當日為何收手？

只是不等眾人想明白，神尊府中便傳來了消息——神尊意復活那只小草妖，不惜任何代價。

聽說他愿用神尊府所有珍寶換一盞招魂燈，聽說他為了尋找似和的一魂魄不惜用自為引，聽說他竟以自己的做試驗……

每一個聽說，都讓他們再次深刻的認識到——

神尊那只凡間小妖，骨髓，到不惜用自己的命去換！

那只小妖來得轟轟烈烈，去得也震六界。明明只是一只連妖也未完全褪去的小妖，的名字卻讓那些居于高位的上仙上神們都記住了。

并且記得清清楚楚。

死了，又仿佛還活著。

至在天界，每日都有人在談論著。

“似和姑娘雖只是一只小妖，可……從未做過壞事，而且還曾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死得未免太慘了一些。”

“快住，往后萬不可說這些話，若是被巡邏仙衛聽到，你就慘了。”

“怎麼，現在的天界難道連說話的自由都沒了嗎？”

“你這是在對君上不滿？”有人便勸道，“君上亦是為了降服荒，這才不得已為之。”

“即便如此，何以用得上如此殘忍的方式？”

“想要取一只小妖的心臟，又能留住的命，這樣的方法實在太多了。醫仙宮的醫仙們，哪一位不會？”

聽到這話，剛才勸說的神仙也說不出話了。

因著不久前荒闖天界的事，這些日子來，天界的守備更加森嚴，時時刻刻都有仙衛仙將們巡邏，是以這些話，他們也只能說。

但歲離為天君，又怎會不知道這些事？

說這些話的人中，固然有真心為似和惋惜憤怒的人，但絕不會了趁機渾水魚的人。

只是誰是真心，誰是假意，如今并不重要。

“各族送來的人都安置好了嗎？”天宮主殿，歲離神冷淡的道，“所有人都到了嗎？”

“回君上，都到了。臣讓人把他們都安排在了沉玉閣。”曜烈回道。

“可，告訴他們，明日本君會親臨沉玉閣。”說到這，歲離角有笑意浮，“本君也想看看這些族中英是會讓人失，還是讓人大吃一驚。”

此次礙于的威懾，各族的速度倒是很快，便是麒麟、龍、羽三族也不敢懈怠。沒等到第三日，便把人送到了天宮。

各族的部與六界各族相同，并不是一個鐵桶，里面的關系錯綜復雜。越是大族強族，背后的勢力更加莫測。

誰不想自己的子侄脈為君？

沒有人能拒絕權利的，如果有，那只能說是這份權利不夠大。

若是時間充足，各族或許能完的理好這些事。但很可惜，歲離只給了短短三日，那些人沒有足夠的時間和力去理族中的部關系。

這便是歲離的目的之一。

“你也看過那些人，你覺得他們怎麼樣？”歲離偏頭問曜烈。

聞言，曜烈微微皺眉，沉了一會兒才回道：“臣只見過一面，還不敢妄下定論。修為天賦，臣不得知，但送來的那些人皆著華貴，份尊貴。”

“小傻雀，你學壞了，竟然也學別人拐彎抹角的罵人了。”聽到曜烈的回答，歲離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來。

曜烈這話分明是指那些人本事沒有，關系肯定不缺，總之就是關系戶。

看上去似乎開心，好看的眉眼彎了一道月牙，眉心約的疙瘩也跟著散去了。

“曜烈角翹起，恭聲回道：“臣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好一個實話實說。”歲離邊笑意更深，站起來，走到曜烈面前，手彈了彈他的額頭，哼笑道，“本君倒不知你何時學得這般伶牙俐齒了。”

只要能開心一點，他可以更加伶牙俐齒，甚至油舌。

“說起來，若論份，你比那些人更尊貴。你可是本君的近衛統領，天賦出眾，英俊不凡，哪里是那些人能比的？”歲離笑看著他，似是開玩笑的道，“要不，本君便收了你做弟子吧，你看可好？”

“不好！”

曜烈霍然抬頭，甚至忘記君臣之儀，直視著歲離的眼睛，“一日君臣，終君臣。臣……只愿做君上的臣子。”

哪怕為天君的弟子，份會更尊貴，他依舊不想要。

他想與做的從來不是師徒。

“你怎麼這麼死腦筋？”歲離無奈的搖頭，“未來變數甚多，你莫不是要給本君做一輩子近衛不？”

“是！”

曜烈斬釘截鐵的道。

他回得沒有毫猶豫。

“君上是不想要臣了嗎？”他看著歲離，一字一頓的道，“那日您把我帶回來的時候，您便說過，讓臣做您一世近衛。這是您親口說的，您是君上，君無戲言，您不能反悔。”

歲離邊的笑意沒了些許。

“行了行了，本君不過就是和你隨口玩笑幾句罷了，你怎這般不逗？”沉默片刻，又繼續笑了起來，“眼眶都紅了，怎麼還和以前那小可憐一樣？”

曜烈咬著牙，只重復道：“您不能不要臣。”

“……本君也沒說不要你，行了，可別哭鼻子啊。”歲離嘆口氣，手了一把他的腦袋，“可真是一只小傻雀，給你更好的東西你都不要。”

“那你說說你有什麼愿？”歲離歪頭瞧他，聲音了不，“你既然是本君的人，本君自然不能虧待你。快說來聽聽，本君滿足你一個愿。”

還是把他當當初的那個備磋磨的小孩子。

曜烈看著，半晌，才道：“臣想要保護君上。”他太弱了，弱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被別人欺負，卻什麼也做不了。

他一點也不想當個被人保護的小孩。

可年齡上的差距，是永遠也無法翻越的鴻。哪怕他再努力，修為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提升的。

他只說了這一句，再多的卻沒再說下去了，只忽然道：“君上好好休息吧，臣先下去繼續調查荒一事。十日，定會查出真相！”

背后之人手段干凈，明顯是蓄謀已久，早就銷毀了證據，他們想要查到蛛馬跡很難。

但有時候，有些事不需要證據。對此事，曜烈已經有了眉目，左不過是那些逆臣所為。

“好，那本君便等你的好消息了。”

聞言，歲離沒有阻止他，甚至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一般的說道，“本君也只給你十日，你可別讓本君失。”

能夠引荒的人，六界之中無非就那麼一小部分人。不用查，歲離也知道是誰做的。

或者應該說，是哪些人參與了此事。

至于主謀是誰，無所謂了。反正很快，這些人便沒有心思再搞這些謀詭計了。

想要上位？

那也要答應才！

況且，天君之位能者居之。不久后，會送他們一份大禮。只希屆時，他們能喜歡吧。

“你下去吧，本君也乏了。”說著，已經重新躺會了榻上，微微合上雙眼，像是真累了。

晏重霽那一劍雖然刺得不深，但傾注了他的神力，到底還是傷了歲離的元氣。這兩日，困乏的次數多了一些。

見此，曜烈微微了，最后卻是什麼也沒說，安靜地退了下去。

只是待他離開，榻上的君卻忽然睜開了眼睛，那雙清冽的眼睛中沒有半混沌。

平日里不喜仙侍近伺候，是以，此時主殿中便唯有一人了。

歲離站了起來，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

無人發現天宮中已沒了天君。

不過幾息，歲離便到了天淵。拿回心臟后，的神力大增，想要避人耳目已不是難事。

便是常跟在側的曜烈也不知，這幾日之所以如此困乏，不是因為晏重霽的那一劍，而是因為每日都要來天淵一次，在天柱上做一些補補的工作。

荒雖死，它們上被污染的混沌之氣卻深深影響了歲離，也加速了天柱的崩裂。

之前尚還能支撐半月，可如今，天柱隨時都可能崩塌。

便是日日來，怕是也撐不過三日。

一個時辰后，歲離才從天淵中出來。已經不會再如曾經那般狼狽了，至表面上看不出。

只是沒想到，剛回到寢殿，便看到了一個悉的人。

“阿離，你方才去哪兒了？”

坐在矮榻上飲茶的正是白九仙。

“你怎麼在這兒？”歲離怔了一瞬，沉著臉道，“看來本君宮中的仙衛該練一番了。”

“我倒是覺得他們很有眼。”白九仙搖了搖玉扇，笑道，“我送了那麼多聘禮過來，不久后便會為他們君上的未來道，他們當然要趕奉承我才是。”

“那些東西你還沒搬走？”

這些日子，歲離忙著其他的事，倒是忘了這一岔。

“為何要搬？”白九仙走到歲離面前，輕哼了一聲，“我青丘送出去的東西，便沒有再搬回來的道理。你若不要，扔了便是。”

“反正我是不會搬的，我可不想讓人覺得我青丘小氣。”

“……行，你不搬便不搬吧，反正是你的東西，本君不必替你心疼。”歲離了自己額角，反正要不了多久，這天宮都要換了主人，屆時，他不搬也得搬。

“阿離，你真不考慮一下本主？”白九仙湊近，做了一個風流瀟灑的作，展現著自己的魅力，“我風度翩翩，好歹也是六界一代英才，你就一點不心？”

“快收起你這幅麻的樣子，像只雄孔雀一樣，你可是狐貍。”歲離眼疼的別開了頭，“本君看的眼疼。”

白九仙：“……你怎麼這麼不解風！”

“白主若要找能解風的子，該去別才是。”歲離冷哼，“你與本君相識萬年，難道還不知道本君就是這麼個不解風的子嗎？”

兩人斗了幾句，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時他們也是如此，時不時便吵了起來，誰也不服誰。

只是經年過去，當初的年都長大了，倒是有時的意氣。

“行行行，我說不過你，我認輸。”白九仙做出一副投降的姿勢，嘆了一聲，“我有時候真是好奇你的審。”

怎麼就那麼奇怪呢？

他這麼風流倜儻、溫多金，哪里比不上那天板著一張臉、像是被人欠了他許多錢的勞什子神尊了？

“本君的審怎麼了？”歲離不滿，“六界之中，誰不知本君是天下最的人。”

不僅人，穿著打扮也無一不致不，想要效仿的人數不勝數。

“你膽敢質疑本君的審？”

“……行行行，您的審是六界之最，是我錯了。”白九仙求饒，話鋒忽而一轉，“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方才去哪兒了？仙侍說你在寢殿，我這才進來的。”

結果這一等，便是將近一個時辰。

“我說，你有這個心思和力，還是多放在你未來的主夫人上吧。”歲離執起茶杯飲了一口茶，悠然道，“年紀輕輕，怎得就這般嘮叨了？本君不過出去轉轉，莫不是還要向白主稟報不？”

“再啰嗦下去，當心早衰。”

“……真應該讓其他人來看看，他們的君上有多麼的毒！我可是擔心你的傷勢，好意來看看你，你不領便算了。本主走了，不煩您了。”

最終，白九仙直接被氣走了。

他一臉氣鼓鼓的，看上去似乎真的被氣得不輕。只是出了天宮，回到自己的住后，他的臉卻慢慢沉了下來。

哪怕歲離極力掩飾，可為上神的白九仙怎麼會差距不到的虛弱？那個傻子，臉都白一張紙了，還在那兒逞強！

從小到大，都那般倔強固執。

他之所以那麼快離開，不過是因為……心疼罷了。他早點離開，便不用再裝下去，也能早點休息。

“傻子……”

白九仙猛然碎了手中玉扇。

*

翌日一早，歲離便依言去了沉玉閣。

其實這次各族送來的人，確實是萬里挑一的英。只是這英多了，便也不值錢了。除非其中有一人能穎而出。

羽族送來的是一只純朱雀，按照緣關系，還是曜烈的堂弟。不過兩千歲，便已快修上仙，天賦稱得上過人。

麒麟族送來的是麒麟王的嫡子，亦是純麒麟，年齡也將將兩千歲，卻已上仙，乃是眾人中修為最高的。

與他修為相當的是龍族送來的人，乃是龍王的嫡。歲數最小，不過千歲，尚還是個小孩，個頭是來人中最小的，看上去與人間八九歲的孩差不多大，但無人敢輕視。

正如曜烈所說，不論天賦，這些人中沒有一位份不尊貴。

“您便是那位殺了六界英雄的天君？”

龍仰頭看著歲離，忽然出聲。

“大膽，見到君上還不行禮！”歲離還未回答，沉玉閣的仙侍便大聲斥責了。

“本宮是最尊貴的龍公主，你算個什麼東西，竟敢沖本宮大聲說話？！”豈料，那小龍脾氣更大，直接當著歲離的面，與仙侍嗆聲。

懟了回去，還不解氣，竟然出腰間鞭子便要朝仙侍去。

“放肆，君上面前不得無禮。”

曜烈上前，直接拽住了龍的鞭子，用力一扯，龍小小的便摔倒在了地上，上華漂亮的裳破了好大的口子。

“你、你竟敢弄爛本宮的裳！本宮定要你好看。”小龍氣得臉都紅了，“你給我等……哎呀！”

沒等放完狠話，曜烈直接手一揮，封住了的。

“請君上恕罪！是臣失察，才讓龍公主冒犯了君上，請君上責罰。”除了龍，閣中其他人俱都與沉玉閣仙一同跪在了地上請罪。

歲離打眼看去，至表面上跪在下方的人都是恭恭敬敬的。

“本宮哪里冒犯您了？我只是問了您一個問題而已！”龍公主的修為還不錯，雖然基礎不扎實，但掙扎了一會兒還是紅著臉解開了曜烈的制。

仰著頭，小臉上帶著不滿。

“你家中長輩沒有教過你禮儀？還是堂堂龍公主連本君的面都未見到過？”歲離并不想慣著小孩，直接道，“在本君面前耍這種小聰明，你膽子倒是大。”

龍張了張，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又說不出話了。想要用仙力沖破制，可是憋紅了臉，這次都無濟于事。

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既然不會說話，那便不必說了。念你初犯，本君饒你一次。”歲離淡淡掃了一眼，下了命令，“只罰你一月，若有下次，便讓龍王把人領回去吧。”

閣無人敢應聲。

龍仰著頭，看著面前高高在上的君，任是心中不忿，卻是再也沒有無理取鬧了。

族中想要來此的人不知凡幾，他們已經走到了這里，離那至高之位近在咫尺，誰也不想失去這個機會。

“想要做本君的弟子，不僅要有絕佳的天賦，還要有聰明的頭腦。本君這里不收傻子。”

歲離并未在沉玉閣待多久，只宣布了一下規矩，不到半個時辰，便離開了。

待一走，沉玉閣僵冷的氣氛這才回暖了一些。只是無論是誰，都不敢再繼續嬉鬧，而是回了自己的院子專心修煉。

*

“惡君，我要你的命！”

歲離剛出了沉玉閣，眼前便有一道劍襲來，不用出手，曜烈已經拔刀擋住了這一擊，并回擊了回去。

砰——！

不過片刻，一個人重重砸在了地上，里吐出了一口。是一個著仙侍服的男仙。

此刻他雖然倒在了地上，了重傷，可看向歲離的眼里依然滿是恨意。

“大膽，竟然還刺殺君上！”曜烈沉著臉，“是誰派你來的？！”

“沒有人指使我，我只是要為似和姑娘報仇而已！”男仙侍忽地笑了起來，“沒有人為報仇，那我就把自己來，哪怕是死，我也要為討回公道！”

他雖然在笑，眼里卻有淚落了下來。

“那麼善良，什麼也沒有做錯，甚至是天界、乃至六界的恩人，你憑什麼殺了？！”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刺耳至極，“你有什麼資格殺了？就因為你是君上嗎？”

“如你這般惡毒冷酷之人，怎配為君？！”

“歲離，你不配，你不配！”男仙侍大笑了起來，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聲音震徹云霄，“他們都怕你，我不怕！反正我早就該死了，若不是似和姑娘……如今這條命還給便罷！”

他本是天界一個不起眼的小仙，在天書閣中做一個打掃的小仙侍。天書閣位置偏僻，鄰近天淵，雖然藏書富，可平日里來此的神仙并不多。

神仙們壽命悠長，想要看書并不缺時間，往往數年也不會來一次。

按理，偌大的天書閣應不止他一個仙侍，可這里太冷清了，也沒有前途，無人愿意來這里。

他倒是了這里唯一的仙侍。

偶有寂寞，但日子還算閑適平穩。

那日天柱搖晃，首當其沖的便是天書閣。天崩地裂之時，他本以為自己會死去，可有一道纖細的影沖了過來，擋住了天柱，救下了他。

救命之恩應涌泉相報。

“所有人都不敢為報仇，甚至不敢大聲提起的名字……就連高高在上的神尊也不敢為他的妻子報仇，那我來！”

曜烈臉沉冷，握刀柄，沉聲道：“來人，把他押下去。”

“那麼好，沒有傷害任何人，就因為礙了您的眼，您就容不下嗎？天君，天君……也是您的臣民，您怎能如此狠毒……”

那凄厲悲愴的聲音越來越遠，直至徹底消失。

“君上？”

“無事，本君不會因為這點小事便傷心的。大事者不拘小節嘛，本君懂。”歲離笑了笑。

“臣會盡快把此事調查清楚……”

“不用了。”歲離擺手道，“本君瞧他說得是實話，也算是有有義的一個小仙，既如此，本君便全他。”

垂了垂眸，頓了片刻，淡笑道：“便讓他去凡間再修一次吧。”

“……是。”

*

三日的時間過得很快，待到歲離再睜眼時，已到了第三日的晚間。今夜天界的天空很是漂亮，竟不知何時升起了星辰，恍若在凡間。

有不神仙都出了門來，欣賞著這麗的夜。

“君上，您醒了？”

見歲離出來，守在門口的曜烈怔了一下，便想跟上。

“你守在這里吧，本君想出去走走。”說到這兒，忽然停頓了片刻，忽而問道，“神尊府今日如何？”

“與往日并無不同。”

曜烈沉默了須臾回道。

歲離面如常的嗯了一聲，徑直出了殿。曜烈看著清瘦的背影，沉默半晌，終究還是違抗了命令，跟了上去。

歲離去了神尊府。

這是自似和死后，第一次來這里。

“參見君上！”

見到，神尊府的守門仙衛立刻向行禮，小心問道，“不知君上來此是為何事？”

“神尊在作甚？”不等仙衛回答，繼續道，“進去通報一聲，便說本君有事要與他說。”

仙衛有些為難的在原地頓了片刻，直到歲離冷冷瞥了他一眼：“怎麼，本君的話不管用了？”

“……請君上恕罪，小仙這就去向神尊稟報。”

*

神尊府很靜，甚至像是沒有人氣的雪宮。

仙衛很快來到了晏重霽閉關的靜室，卻在門口猶豫了，一時間不敢進去。最終，他想到等在外面的天君，終究還是大著膽子敲門。

“神尊，小仙有事稟報。”室沒有傳來任何靜，他鼓足勇氣繼續道，“君上來了，正在府外等您。說有事要與您說。”

也不過了多久，室才傳來了兩個字——

“不見。”

聲音漠然冷淡。

“……是，小仙這就去回稟君上。”仙衛不敢停留，忙轉走了。他已盡到了自己的職責，至于結果，便不是他一個小小仙衛能夠決定的。

靜室，晏重霽忽然睜開了眼睛。

*

“回君上，神尊正在閉關，所以不便相見。”仙衛斟酌著語言，“您若有事，不如擇日再商？待神尊出關，小仙定會及時向他稟報。”

“本君明白了。”

歲離笑了笑，臉上沒有仙衛以為的怒意，“既如此，那本君便不叨擾了。”

說罷，轉便離開，只是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待到神尊出關，你便把此予他吧。不用說是本君予你的。”

仙衛下意識手一接，發現是一個用梧桐木制作的靈盒，梧桐木珍稀異常，仙衛還是第一次真正的。也不知里面是什麼東西，竟然要這般奢侈用它來裝。

只是他想破腦袋，怕是也不會想到，里面裝著的只是一顆平平無奇的野草籽。

有了這顆草籽，便能更快的找到那只已進回的小妖。

為了讓這顆草籽維持活，歲離甚至用自己的滋養。似和與雖不同源，但到底因為那半顆心臟有了聯系。

的不但能讓這顆草籽生發芽，還能幫它蛻變，待有一日回來，便能有一天賦出眾的軀。

這是歲離的補償。

說過要還一命，便必會做到。

只是真憾，本想親手到他的手中的……不過這樣也好，那就讓徹徹底底做一個惡毒的前道吧。

如此，待的大師兄恢復記憶，便是知道已死，應也不會傷心吧。

“君上，想必神尊很快便會出關了。”

仙衛接住靈盒，不知為甚，看著夜下靜立的君，他心口忽有些難，忍不住便說了這句話。

歲離笑了笑，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誰也沒有聽見，有一句低喃淹沒在了夜風中。

“……來不及了……怕是沒有下次了……”

而那位君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守在暗的朱雀面前，笑著也扔給了他一樣東西，“小傻雀，送你的生辰禮。不過現在不能拆，等你生辰那日再看。”

曜烈下意識接住了歲離扔來的東西，等他反應過來時，面前已沒了那道倩影。

*

一切的突變似乎都發生在頃刻之間。

麗的夜幕開始變幻，那些漂亮的星辰忽然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亮……然后是劇烈搖晃的地面，再是驚雷炸響、山搖地晃。

這般巨大的靜傳遍了六界，自然也傳到了神尊府。以晏重霽的修為，早在第一時間便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忽然睜開眼睛，站了起來，出了靜室，倉皇的仙侍仙衛隨可見。

“神尊，天柱……天柱出事了！”仙衛慌的跑到他面前，滿臉惶恐驚懼，“君上已趕去了天淵，我們是否也要過去？”

晏重霽方抬起的腳落了下去。

“已經去了？”

“……是！”

“既然君上已去了，本尊便沒必要過去了。”白神尊漠然的道，“這點小事，難不到我們的君上。”

話音未落，他已經回到了靜室，閉上眼，重新盤坐了下來。

事實如他所說，這劇烈的靜果然很快平息了，風平浪靜，仿佛什麼都未發生過。

只是，當所有的靜消失的那一瞬，他忽然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明明安靜了下來，他卻靜不下心來，遲遲不能定。

心臟又傳來了難的憋悶，攪得他心神不寧。

不知何時，震耳的鐘聲驀然響起。

一聲、兩聲、三聲……

“來人！”

他煩躁的凝眉，高聲喚了一聲，卻遲遲無人應。

晏重霽倏然站了起來，沉著臉打開了靜室的門，恰時有一仙侍跑了過來。他負手而立，冷聲問道：“何在敲鐘？”

那仙侍惶然抬頭，出了一張帶著哀戚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