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地關注此事的人很多, 其中還有龍錦故意推波助瀾。如今反倒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等他帶著人狼狽的回了天宮，他在花族出的丑已經傳遍了天界。

自然也傳到了龍君的耳中。

“大殿下, 龍君召您進殿。”

龍錦著頭皮進了主殿，一進去便看見早已等在殿中的龍君龍溯。只見他面沉如水, 目沉沉的看著他。

“兒臣拜見父君。”龍錦立時朝龍溯行禮，單膝跪地道, “兒臣辦事不力，請父皇責罰。”

他心知父君的子, 此刻若是辯駁, 怕是會讓父君更生氣。

“你知道自己錯在哪里嗎？”

龍溯沒有讓兒子起來, 而是淡聲問道。

“兒子沒想到神尊會忽然來到花族, 所以……”

“只是如此？”不等他說完, 殿外忽然傳來了一道嗤笑聲, 下一刻，一個著錦華服的大步走了進來，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地上的龍錦哼笑道, “我怎麼聽說, 在神尊來之前, 你便被花族一個小花仙踩在腳下了？”

聽到這話，龍錦臉霎時漲的通紅, 張便想要辯駁。只是不等他開口，那率先向龍溯行了一禮，“兒見過父君。”

話未說完, 已經跑到了龍君邊, 手拉住了他的手臂撒道：“父君, 此事你早就應該給兒, 不過是一個小小花族，何足掛齒？現在到好，鬧得人盡皆知不說，咱們龍族的臉都被某些廢丟盡了！”

“龍端月，你在罵誰？！”龍錦立刻跳了起來，怒道，“你還有沒有長尊卑？我是你兄長！”

“兄長？”龍端月諷刺的笑了笑，“若論尊卑，我乃原配嫡出，你不過是個妾生子，按照規矩你還得向我行禮！”

“你說誰妾生子？你……”

“好了！都給本君閉！”不等兩人繼續罵下去，龍溯已經皺著眉呵斥了一聲，“這里不是你們胡鬧的地方！”

“父君，分明是龍端月先出口不遜。”

“我難道說錯了嗎？你連一個小花仙都打不過，不是廢是什麼？”龍端月毫不客氣的懟了回去。

“端月，住。”

龍溯斥了兒一句，“無論怎麼樣，你們也是脈相連的兄妹，再鬧下去，難道要讓外人看笑話不？”

與龍錦算什麼兄妹！

龍端月不以為意，不過也不傻，哪怕再看不上龍錦，也頂多罵幾句，不會在父親面前鬧得很難看。

“一個小小花仙而已，便是再厲害，也未神，不足為慮。”龍溯冷聲道，反倒是晏重霽突然出現在花族之事讓他心中不寧。

他本以為晏重霽不會管這些事，如今他忽然出來，是為何意？

想到臥榻之側尚有一個這麼危險的人，龍溯的心便好不起來。相比起來，花族之事都只是小事了。

“龍錦，你把今日發生的事細細說來。”龍溯臉沉，“尤其是有關晏重霽之事，莫非他當真還念著舊，要偏幫花族？”

他雖聽說了此事，但到底不在現場，不知道其中細節。

“是。”

龍錦看了龍端月一眼。龍端月像是沒看到似的，施施然的站在龍溯邊，最重要的是，龍溯也沒有驅離開。

見此，龍錦心中郁，想到龍端月方才的那句妾生子，心氣更是郁堵。

龍端月如此辱他，可父君都未真正的斥責，難道在父君的心里，也認同了的話嗎？

妾生子……只這三個字便讓龍錦恨不得直接殺了龍端月。

因著龍端月在，龍錦自然不愿意在面前訴說自己有多麼狼狽，這不但會讓龍端月看笑話，還會讓父君覺得他無能。是以，龍錦避重就輕，略過了自己被歲離打敗的片段，著重說了晏重霽的態度和表現。

“父君，兒臣倒是以為晏重霽并不是要偏幫花族，他今日來，是為了索要花族的百花芯。”龍錦道，“后來，兒臣說了我們有一味神藥，他便沒有再繼續追究了。”

“如今六界誰人不知，晏重霽是個只要人不要江山的主兒，他一心只想復活他心的人。況且，他為了復活那人不惜自己的，早就不是全盛時期，咱們未免就怕了他！”

“什麼心的人？”龍端月忽然開口，不滿道，“不過是一只低賤的凡妖罷了。而且，自古以來，我們龍族怕過什麼？果然是脈不純，沒有真龍的氣魄。”

龍族分為真龍與異龍。

真龍是指上古龍族的純后裔，他們天賦強大，生來為龍，是為龍族之首。異龍便是指蛻下原修煉龍，如魚躍龍門即可化龍。

龍溯為龍君，自然是龍族嫡系，脈高貴純粹。以他的份，妻子自然也只會是真龍。

以脈份論，龍溯膝下的幾個兒，唯有原配所出的龍端月才是真正的真龍。

龍錦對外雖一直說自己乃嫡出，但其實他的母親只是龍溯的繼室，乃是金鯉化的異龍。

待龍溯登基后，因為份問題，最終只被封了一個不倫不類的大天妃，而非天后。

龍錦強下怒氣，沒理龍端月，只看著龍溯。

龍溯面沉凝，一時之間并未開口。

“父君是擔心神尊威脅到了我們龍族？”見此，龍端月忽然笑了一聲，“若是如此，兒倒有一個解決的法子，或可為父君解憂。”

“哦？那月兒說來聽聽。”龍溯看向，眉頭微挑。

“神尊法力強大，我們若是與他對上，無論輸贏，于我們來說都是有害無利。如今我龍族初掌位，正是需要積蓄力量的時候。所以兒以為，我們最好能與其合作。”龍端月道，“只要能把神尊拉攏過來，六界遲早是我龍族掌中之。屆時，父君便會為真正的六界之主！”

“呵，你說的容易。但晏重霽尤其是那些能被威利之人？他油鹽不進，你如何拉攏他？”

龍錦即刻反駁。

“這還不簡單？他喜歡人，那便送他人。”龍端月輕了長發，笑道，“父君，你看兒如何？”

“月兒的意思是？”

“與神尊聯姻。”龍端月直接道，“他如今對那凡妖念念不忘，不過是因為沒有遇到更好的罷了。以我的份和風姿，難道還比不過一個小妖嗎？”

聞言，龍溯未開口，龍錦便忍不住嗤笑了一聲：“妹妹倒是自信，若真只論份與風姿……誰又能比得上那位？”

不等龍端月開口，他便補充道：“妹妹曾被那位罰過，應當記憶深刻吧？若你忘了，哥哥不介意提醒你。哦懟了，我怎忘了，那位還是你的師尊呢。”

不用指名道姓，在場之人都知道他口中的那位是誰。

龍端月臉冷了冷。

哪怕過去了一千五百年，依然記得那位君，記得是如何的……風華絕代。

龍錦這般說，不過是想辱罷了。

“哥哥莫不是傷到了腦子？六界中誰不知，我師尊與神尊之間從無男之。神尊無，我師尊亦無意。”無論認不認歲離為師，至在世人面前，們之間有師徒之名，“若愿意，又豈是一只凡妖可比？”

“事在人為，不試一試，你又怎知不可能？”

不等龍錦再說，龍端月對龍溯自信一笑道，“父君，便請您等兒的好消息吧。”

一千五百年過去，已然長了艷麗照人的子。無論容還是份，甚至是天賦，六界之中，再無人能與堪比。

*

晏重霽并未在花族待多久，不過一刻鐘，他便走了。只余琉夏面沉沉的從殿中走出來。

而他離開沒多久，龍君的旨意便也到了花族。

龍君斥責了兒子龍錦的行為，并為其向花族道歉賠禮。與旨意一同來的，還有不歉禮。

表面上來看，龍君禮數周全，毫無囂張跋扈之態，反倒盡顯君主的慈和公正。

“花主，請接旨吧。”手持仙旨的仙侍對琉夏道，“龍君已經罰了大太子，定會還花族公道。龍君深明大義，絕不會徇私，您放心，龍君會給您一個代的。”

“此事龍君此前也不知，以為大太子是以正妃之位求娶。”仙侍意有所指的道，“龍君說了，若您愿意，他會親自來花族提親，以正妃之禮。”

正妃兩個字，仙侍刻意加重了語氣。

琉夏面不變，只鎮定的接過了仙旨，沉聲道：“龍君既然如此英明，那本花主便等著他所謂的公道了。”

至于婚一事，提也未提。

仙侍臉沉了沉，他本還想說什麼，琉夏已道：“請仙使移步吧，本花主便不送了。”

竟是直接逐客。

“花主可要想清楚了，機會只有這一次。”

“本花主從不說妄語。”

“既然如此，那本使便回天宮復命了，希花主不會后悔。”仙侍深深看了一眼，冷笑一聲，終是拂袖而去。

“花主，龍君這是何意？”

待仙侍離開，四周的花仙憂心忡忡的看向琉夏。他們不傻，自然不會相信龍君真的是來為兒子道歉賠禮，若真是如此，那就不會只象征的罰了龍錦閉了。

況且，堂堂龍君，他真的不知道此事嗎？

當然不可能。

歲離眸淡了淡。

只一瞬，便想明白了龍君這般做的用意。殺儆猴，花族已了那只待殺的。

他要用花族來立威，警告六界各族。

所謂的正妃，也不過只是個名頭罷了。便是了正妃又如何？待死了，這個位置自然就空出來了。

“圓圓，你隨我來。”

歲離正思索著該怎麼出氣時，琉夏的聲音在耳際響了起來。抬頭，對上了琉夏的眼睛。

“花主。”

歲離眨眨眼，也跟著花仙們喚了一聲，看上去人畜無害，天真可。

對上那雙水靈靈的眼睛，琉夏下意識的緩和了神，溫聲道：“別怕，我只是看一看你的。”

“嗯，我不怕。”

歲離笑了笑，這有什麼好怕的？都死過一次了，還怕什麼？只可惜，那自信的笑，在這張臉上，變了天生的乖巧。

琉夏帶著歲離去了靜室。

歲離任由檢查，琉夏查過一遍后，除了得出歲離的很健康，沒有找到任何問題。

也不對，倒是有一個問題。

“你的資質如今變得很好。”琉夏收回仙力，一邊深深看了歲離一眼，“你是怎麼恢復神智的？”

“我不知道啊。”歲離無辜的眨眼，選擇忘了自己已經一萬多歲，厚著臉皮特別單純天真的道，“就這樣恢復了，等我睜開眼就變現在這樣了。”

“是嗎？”

琉夏眸微閃。

“是的。”

歲離誠懇的點頭。

不等琉夏繼續問，忽然興的道：“花主，我的資質真的很好嗎？那我是不是能夠修上神？到那時，我就去把那些臭泥鰍打死泥鰍！所以你別擔心，我會為你報仇的。”

的人，自沒有別人欺負的道理。

看看，多麼天真可善良的姑娘啊，一心只為花族。

琉夏臉上果然也生起了一抹欣，手了歲離的頭——歲離是想要避開的，但是想到自己現在的人設，又只能生生忍住了。

“好，花主等你為我，為我們花族報仇出氣。”琉夏沒有打擊族中小輩，沒有告訴，想要修上神不僅需要好資質，還需要時間。

而他們現在，最缺的便是時間了。

事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龍君絕對不會放過花族。既然開了刀，便再沒了回去的道理。

“花主，神尊今日來與你談了什麼？”歲離問，“他要百花芯干什麼？他會……”

“小小年紀關心這些做什麼？這是我們長輩的事。”不等歲離問完，琉夏已經開口打斷了，“你不是想要修上神嗎？那你現在最應該心的是該如何更好的提升修為。”

“圓圓，花主為你尋一個師尊如何？”琉夏忽然道。

歲離一怔，眉心微凝。

“花主有一位故人，已是上神，修為深厚，仙法煉。你若是拜了他為師，定能事半功倍。”

怕是護不住這個天賦極好的孩子了。

若有一日，花族真的撐不住了……那為花主，必須要為花族留下薪火和希。

歲離讀昆侖典籍，當然不需要師尊。只不過正要開口，便聽琉夏道：“那人你或許也聽過，便是如今的羽王。我曾與他一同在君上座前共事過，勉強也算有一段。若我親自上門，他應會應下此事。”

歲離到的話，倏然咽了回去。

“羽王……他什麼名字？”歲離聲音微頓，沒等琉夏回答，自顧自答道，“——曜烈對嗎？”

“不錯，他名喚曜烈，曾是君上座下的近衛統領。”琉夏解釋道，“君上走時，他只進大荒，從此沒了消息。千年過去，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卻沒想到，有一日他從那里出來了，并修了上神。”

“你說他進了大荒，并在里面待了千年？怎麼可能，明明……”

“明明什麼？”

“……沒什麼，我就是太驚訝了。都說大荒是死地，他怎麼還敢進那種地方？”歲離驀然反應過來，及時收回了本要出口的話，“他不知道會死嗎？”

那個死字，不自覺的加重了語氣。

琉夏沒注意到這點異樣，聞言，輕嘆一聲回道：“茍活不如一死，便是知道會死又如何？大荒是死地，亦有一線生機。若是能活著出來，便能徹底蛻變。為了獲得強大的力量，便去闖一闖又何妨？”

如此，還有何人敢欺？

佩服曜烈，只他們不同，沒有孤注一擲的資格。

“為了強大的力量……”

歲離低喃了一聲，手指倏然握拳。可明明送了他萬年修為，他想要變強，為何要舍近求遠？

那只傻雀！

“不錯，為了變強。”琉夏沉聲道，“羽王心志堅毅，人品端正，圓圓，你可以信他。過幾日，花主便送你去見他如何？”

歲離沉默了片刻，應了一聲：“好。”

*

從花族回來，晏重霽便直接回了靜室。

外人以為他是在修煉，卻不知，他竟直接躺在了旁邊的床榻上，閉上眼睛，竟是睡覺的姿勢。

睡覺，是他曾經認為最無用的行為。神仙本就不需要睡眠，可這一千五百年間，他有至一半的時間都在睡覺。

只是，今日心緒不寧，他一時難以眠。須臾，晏重霽袖袍一揚，點燃了靜室的助眠的香。

也不知過了多久，嗅著那淡淡安寧的香，他終于順利睡著了。

這一次，他夢到了很多年前發生的一件事。

西海龍王帶著人找上了昆侖，要他們把他的獨子還給他。直到這時，晏重霽才知，竟捉了西海龍太子，并還強行與其簽訂了妖寵契約，讓其做了的坐騎。

晏重霽找到時，正踩在小白龍的龍頭上，稀奇的跺腳。見到他來了，甚至還笑得出來，高興地朝他招手：“大師兄，你快來看，我有龍坐騎了！”

那看上去不過十來歲的小姑娘特別囂張自豪的仰起頭，全似乎都在說自己好厲害。

西海龍王看到自己被人踩在腳下的兒子，當時就紅了眼。

“上神，求您饒了我家小兒吧。他還小，您若要坐騎，便讓老夫來吧。老夫皮糙厚，能得起歲離仙子踩。”真是聞者傷心聽著落淚，襯得那騎龍的霸道小仙子更可惡了。

最后，小仙子的龍坐騎自然沒有保住。

被強著解除了契約，委委屈屈的看著自己的“坐騎”跟著父親飛快的跑遠了。

“大師兄，明明是那小泥鰍自己說的，如果他輸給了我，就予我做坐騎的。我沒有錯，是他自己應了的。”瞧著那漂亮的龍跑了，小仙子可委屈了，仰著頭紅著眼瞧他。

晏重霽垂眸。

不知怎的，那一刻，那張妍俏麗的臉蛋忽然變幻了一張略微有些悉的稍顯圓潤的臉。

“大師兄……”

靜室，晏重霽驟然睜開了眼睛。想到剛才夢里看到的那張臉，他寒眉微蹙。他記很好，自然還記得那張圓臉是在哪兒瞧見的，是那小花仙的。

非親非故，為何他會夢到一個陌生人？

僅僅只是因為那花仙也踩了龍頭，并說了要龍做坐騎的話？

沒有人像，也沒有人有資格像。

他看了看窗外，已是夜深了，只有仙燈的微時不時閃過。屋里陷了凝滯般的寂靜，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晏重霽忽然下了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