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神尊深夜到訪花族, 是為何事？”

晏重霽剛到花族，沒過幾息，后便傳來了一道略有些悉的聲，正是今日那小花仙的聲音。

他轉, 果然便瞧見了正慢悠悠走過來的歲離。

花族中修為最強的是花主琉夏, 可即便是琉夏, 在晏重霽刻意收斂了氣息的況下, 也很難發現他。

便是能察覺，也不會這麼迅速。

結果這小小花仙竟然比琉夏還要敏銳，該說是花族后繼有人，還是……深藏不？

晏重霽自然看得出面前這小花仙化形最多不過百年，只是一個修為低微的小仙罷了。

“神尊來此，到底所為何事？”見他不說話, 歲離耐心地又問了一次, “是否要讓小仙去稟報花主？”

與今天白日有細微的不同, 換了一鵝黃的仙，倒是很襯，顯得格外有生機。

只是此時，手中拿著一只啃了幾口的鮮花餅, 角還沾著了一些細小的碎屑。

晏重霽面無表的移開了視線。

與一點也不像。

他的小師妹向來，極為注重儀表, 也極懂禮數，絕不會在見外人時這般用食。

更逞論還是邊走邊吃, 吃到臉上去。

如此邋遢, 哪里有半分像？便是把們放在一起, 都是對的侮辱。若是知道, 他竟然認為眼前的邋遢小仙與有相似, 定會生氣吧。

歲離自然不知道晏重霽心中所想，也幸好不知道，不然也不知自己該高興還是該生氣了。

若是平時，自然不會這般用食。

但方才，在房間里剛拿起鮮花餅吃了兩口，便忽然察覺到了一晏重霽的氣息。

歲離如今修為雖還未恢復，但也不知是不是因與天柱相融的原因，的五變得非常敏銳。

是以，晏重霽剛到花族，歲離便發現了。

從他的氣息中，竟然還到了一若有若無的煞氣。

所以歲離才未多想，直接朝晏重霽所在的方向趕來，因為來得急，一時間倒是忘了放下手里的鮮花餅。

“你以為本尊來此是為何事？”晏重霽忽然開了口。

“小仙又不是神尊肚子里的蛔蟲，又怎知神尊所想？”歲離眨了眨眼，作沉思狀，思索了片刻答道，“小仙斗膽猜測，神尊是為了百花芯而來？”

晏重霽看向了，沒有回答。

歲離便繼續道：“神尊神通廣大、學富五車，自知道百花芯是如何制作的。這名字聽起來好聽，但其實無甚大用，過于肋。這種東西，花族自然不會準備。如今族花芯不足，神尊須要失而歸了。”

便是琉夏不說，歲離也能猜到，琉夏不會同意制作百花芯——不會為這種東西，斷絕百名族人的未來。

他們制作百花芯，通常是用死去花仙的花芯。

“花芯不足，那便重新備上。”晏重霽淡漠的道，“花族尚有數百名花仙，夠了。花族若是不忍心，本尊可以代勞。”

他語氣平靜的敘述了這個事實，上的殺機若若現，讓人汗直立。

歲離臉不變，恍若未察覺到那森寒殺機。甚至笑了一聲，順勢咬了一口手中的鮮花餅。

餅屑順著風飄散而去，鮮花餅的香氣也散發開來，讓人心曠神怡、食大增。

“你不會。”

咽下里的餅，篤定的說出這三個字。

“你怎知本尊不會？”聽著那天真又愚蠢的話，晏重霽冷冷勾了勾，近乎冷笑，“只要能達到目的，世間沒有本尊不會做的事。本尊現在就可以殺了你，如此，便能得到一枚花芯。”

他說的很認真，聽不出半玩笑之意，森冷的殺氣也撲面而來，證明著他此話的真實。

晏重霽以為會看到這邋遢小仙驚慌失措、哭泣求饒——這樣的人，這樣丑陋的畫面，這一千五百年來，他看的實在是太多了。

然而那小花仙竟然笑了聲，很平靜淡定的看著他。

“……你不怕死？”

“怕，小仙當然怕死。”歲離認真的道，“我可能有一天會死，但我知道，我不會死在您的手上。”

晏重霽眉心不自覺的擰起。

“小仙知道神尊癡，不忍似和姑娘離您而去，一心想要復活心之人。您的深，六界皆知，小仙亦知。”

歲離道。

“復活似和？”晏重霽低喃了一句，忽地看了那膽大包天的小花仙一眼，“你化形不過區區百年，怎知？”

“當然是神尊您與似和姑娘的事早已傳遍了六界，您的癡專一，六界誰人不知？小仙雖年歲不大，但也聽過您的深。”歲離理所當然的解釋道。

聞言，晏重霽幾乎想要冷笑出聲。

若是要復活似和，哪里需要他如此大費周章？那個傻子都把草籽送到他手上了，如此他若還連一只草妖都救不回來，豈不是廢？

晏重霽倒是沒有想到外界竟然是這般傳的。

不過也正常，他乃神尊，眾人皆畏懼他，自然不敢在他面前嚼舌子。即便私底下傳言不斷，可沒有人會傻到到神尊面前去說這些。

便是神尊府的人，沒有晏重霽的命令，也無人敢當面說。

他也從未說過自己要復活的人是誰，再結合曾經發生的那些事，所有人便都認定了這是事實。

當然，即便晏重霽現在知道了其中誤會，他也沒必要向一個無甚關系的小花仙解釋。

“本尊的深？”他眸中浮起一抹嘲諷，“你既然知道，那還不怕？”

“可世上不止，尚還有其他誼和道義。”歲離凝聲道，“小仙相信，神尊不會因為此便濫殺無辜，您不會那樣做的。”

世上當然不止。

男于他而言不過是這世間最無用之，他當然不會被所謂的所控制迷。

他也不會生出，可那又如何？

于他來說，無論是什麼，他如今都只有一個目的——把那天真的傻子搶回來，哪怕是與天地為敵，他也要帶回來。

“本尊不會濫殺？”

晏重霽眼中嘲諷之意更甚，約間更有恨意一閃而過。若是這小花仙知道口中不會濫殺無辜的神尊早就殺過了無數人，不知會有什麼表？

他很想知道，到了那時，會不會如那些人一般跪在他面前痛哭求饒。

“當然不會。您若要殺，如今這世上又有誰還能擋住你？您若要殺，六界又怎會還有這般景？”

所以歲離才會這般篤信晏重霽不會那樣做，否則，六界早就大了。

晏重霽角的弧度徹底落了下去。

半晌，他才冷聲道，“那你便看著吧，本尊到底會不會殺！”

說著，他轉便走，只是剛一，不知想到了什麼，微微偏頭，長袖一甩。

歲離只覺手上一空，竟是鮮花餅忽然化為了齏，倏然散去。

“太臟。若是不懂禮數，便讓你們花主好好教教，別出來丟人顯眼。”

冷冰冰的話輕飄飄的落下。

不等歲離回應，晏重霽形一晃，竟已飛離開了花族，朝著不知名的方向而去。

那頭雪白的發在夜風中一閃而過。

歲離站在原地，著他離開的影，忽然笑了一聲。大師兄啊，你果真還是那般心。

*

晏重霽沒了回天界，而是到了常年難見的魔界。他袖袍一揮，上的和裝扮便換了一個模樣。白發變黑，臉上多了一個面，只出了五，便連上的氣息也徹底變了。

此時看去，無人能發現這黑黑發，整個人猶如淹沒在黑暗中的男人竟會是高居九天之上的神尊。

“屬下參見尊主。”

晏重霽落在了一座宮殿之中，正是魔界之主的魔宮。他并未掩飾自己的影氣息，一出現，守衛的魔將便已察覺，立刻來拜見。

歲離在時，魔界并無共主，而是由數位魔將共治。死后，魔界也安靜了千年。但千年一過，不僅其他幾界起了沖突，魔界也蠢蠢。

六位魔將都想為魔界的王，但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這時，竟有一個來路不明的魔族橫空出現，以一敵萬，直接打敗了魔將，為了魔界尊主。

此后，魔界離天界統治，不龍君管轄。

龍族自然不愿意魔界這般做，但幾次出兵，竟都鎩羽而歸。那位魔界新尊主神出鬼沒、神莫測，誰也不知他的來歷，但無法忽視他的強大。

龍族不敢輕易冒進，這才達了現在微妙的局面。

況且天界與魔界相隔甚遠，天界也看不上魔界的貧瘠，是以，龍族幾次試探后，便選擇了按兵不。

所有人都明白，這微妙的平衡維系不了多久，終有一日會被打破。或許是天界收服了魔界，亦或許是魔界反在天界之上。

六界慕強，魔界尤甚。

起初晏重霽橫空出世，諸魔多有不服，但當他展現出自己強大的力量后，便再也無人敢反對他。

晏重霽沒有看他，直接朝著一個方向而去。

魔將立刻認出那是去魔牢的地方，他心下了然，明白尊主此刻的心定然不怎麼好。

事實也果然如他所想。

到了魔牢后，晏重霽直接讓人把那些牢犯帶了出來——他當然不是要放了這些人，而是要親自用刑。

并不是所有魔族都是兇惡狠毒之輩，相反，魔界也有完整的魔規，大部分魔族都是安生度日的。

違反魔規的魔族會被抓進魔牢，依、法治罪。不用晏重霽親自開口，魔將便已讓人把死牢中的魔犯帶了出來。

“尊主今日要用什麼刑……”

魔將話未說完，便見高大的黑男人手一揮，直接削斷了那些魔犯的頭。霎時，魔四濺，甚至濺到了那墨的裳和面上。

“繼續。”

須臾，上方傳來了冷厲沙啞的聲音，著森冷寒意。

魔將立刻垂首，恭敬地應了一聲：“屬下遵命！”

“來人，把其他人帶上來！”

反正是死刑犯，便都給尊主解氣也好，倒還省了他們的力氣，一舉兩得。只是看著面前那幾乎要被煞氣和殺氣淹沒的男人，魔將心頭還是不可控制的生起了恐懼。

尊主雖此刻殺的是死刑犯，但若是有一日，死刑犯沒了呢？他又會用什麼來出氣？況且近年來，他清楚的發現，尊主越發喜怒無常了。

正想著時，便聽幾聲慘，一熾熱腥臭的噴在了他的臉上。

“繼續。”

那道漠然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在暗的魔牢中染上了濃濃的肅殺氣。

*

沒等過幾日，琉夏第二日便帶著歲離朝羽族去了。

歲離在位時，也曾來過羽族。羽族多急躁，爭強好勝，一群鳥兒什麼都想比，因此羽族多好戰，族氣氛也沒那麼和諧。

哪怕如今換了新王，這一點也沒有變。

此時，歲離已經從圓圓的記憶中以及花族的藏書中知道，數百年前，曜烈從大荒而出晉為上神，修為暴漲。

他與祁一脈本就矛盾重重，得知他了上神，祁自然心神不穩，想要殺了他以絕后患。

在此之前，祁也不是沒有派人殺曜烈，只是那時曜烈是天君近衛統領，他們本找不到機會，自然不敢輕舉妄。

待歲離死后，曜烈這位舊君的近衛統領當然沒了往日的風，祁等人沒了顧慮，便想取了曜烈的命。

卻不想，曜烈竟只進了大荒，讓祁措手不及。大荒危險，他們當然不會進去，也篤定曜烈會在那里。

結果千年過去，曜烈非但沒死，甚至還為了上神。

上神之間也有修為強弱之分，曜烈剛神，理應打不過神多年的祁。

“雖已過去了數百年，但當初羽族新王與舊王一戰，依然讓人無法忘卻。”一路上，琉夏為歲離講述著有關羽王的事，本意是想讓歲離明白曜烈有多麼強大，若是能拜他為師，定能很快有大出息。

歲離沒有話，認真的聽著。書上的記載當然沒有琉夏說的這麼詳細，想知道曜烈為何選擇進大荒。

“羽王既然是君上邊備寵信的親信，君上難道便沒有給他留后路嗎？”歲離問。

聞言，琉夏微頓了片刻，才苦笑了一聲，“君上深謀遠慮，從不會虧待自己人。比如，留給花族的是一個能困死上神的九殺陣法，保花族平安。只是我們太不爭氣，辜負了的心意。除此之外，當然也給羽王留了。只是……”

只是什麼？

沒再說下去，而是朝前去，輕嘆一聲：“羽族到了。”

歲離也抬眸看去。

在來之前，琉夏便已傳了信，因此早已有人守在了族門。見到琉夏，等候的羽族立刻迎了上來，恭聲道：“見過花主。王上已等著了，請您隨我來。”

“有勞了。”

琉夏應了一聲，帶著歲離走了進去。

*

“王上，花主到了。”

羽族，不僅現在外表上，也在族建筑上。羽王所居的宮殿極為華致，的非常張揚。

歲離與琉夏到了主殿。

“進來。”

殿，傳來了一聲有些微啞的聲音。歲離心中霍然一，雖然有細微的改變，但一下便認出了這道聲音。

是那只小傻雀。

或許如今，這個稱呼已經不適合了。

歲離跟著琉夏進了殿中，一眼便看見了站在殿中央的那道悉又陌生的高大影。

“你來了。這便是你信中說的那個孩子？”

他轉過了來，出了一張英俊的臉。

他上沒了悉的銀甲，換了華貴的錦袍，火紅的本應很是張揚，但配上他沉凝的面容，莫名讓人到一威厲和沉重。

孩子……

聽到這個稱呼，歲離角忍不住了。的歲數可比這兩人加在一起還要大。

此時，羽王的目已經落在了的上。

其實現在的歲離也不算矮，模樣看上去與十六七歲的凡人孩差不多，只是他太高了。

歲離很從這個角度看他，此時看去，竟深刻的到了一陌生和奇怪。

“是。”琉夏開口回道，“你可以先看看的資質，我相信絕不會讓你失。”

說著，輕輕拍了拍歲離的肩膀，輕聲道：“圓圓，快師尊。”

歲離：“……”

當然沒，只是仰著頭，定定地看著眼前的朱雀。

羽族最終統，一只非純的朱雀想要為羽王，必然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

這些年來，這只傻雀是怎麼熬過來的？

看到面前的羽王，腦中出現的卻是數千年前那只禿了、瘦不拉嘰的小雀兒。

曜烈也看著，兩人目相對。

明明是不同的兩個人，卻有著那人的影子。

“你為什麼要進大荒？”須臾，歲離率先開口，問的卻是一個與拜師毫不相關的問題。

琉夏眉心一皺，輕聲斥道：“圓圓，不可無禮。”

“花主，不是我拜師嗎？既然如此，我也想知道我未來的師尊到底有多厲害，也想多了解了解我的師尊。”

師尊二字，歲離微微加重了語氣。

著紅的羽王沒有說話，只靜靜地看著，英俊的面容上看不出什麼表，看著的目仿佛是在對陌生人。

與曾經那只沉默寡言、孤冷自閉的小雀似乎又無甚不同。

如果歲離沒有從他上察覺到那若有若無的暴烈的話。在大荒滯留一千年，千年之晉為上神，又豈是易事？

想要得到什麼，總得付出同等或者更多的代價。

殿一時安靜了下來。

“本王不是你的師尊。”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曜烈驟然移開了視線，微皺著眉峰轉向了琉夏，淡聲道，“花主可否回避一下？本王想與此子單獨聊聊，我也想知道未來的徒弟……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天才。”

最后一句話，他說的意味深長。

“自然可以。”

聞言，琉夏沒再說什麼，只警告的看了歲離一眼，讓注意禮數，便退了出去。

待到離開，殿中便只剩下了歲離與曜烈兩人。

“王上……”

歲離張，正要說話，然而剛一開口，便覺眼前黑影一閃，一勁風迎來。的子不由自主的朝后退去，很快抵在了殿墻上。

紅羽王站在了面前，與只有咫尺之距。

“你的名字到底是什麼？”

他近，把困在與墻壁之間，一字一頓的問，聲音像是沁了冰，“你是誰？”

歲離心有所，仰頭抬眸，這才發現原來不知何時，朱雀那雙漂亮的眼睛已染上了一層若有若無的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