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祁下心頭的震驚，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道：“你和皇后的事，我都聽說了。皇后被刺客劫持，你親自去救了。”

“你對皇后……莫非還有？”

蘇祁將酒送到邊，觀察著對面人的神。

可謝灼只不冷不熱回了句：“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

蘇祁笑意淡下去，時過境遷，謝灼上的氣質變化太多，他這個故友幾乎快認不出來。今日二人相，自己心里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說錯一句話。

但蘇祁并未在意這份尷尬，只想和舊友恢復從前稔的關系，笑道：“我記得你年時，總是與我一同去裴家，名面上是找裴家的幾位玩得不錯的郎君，實際去看那危家的小郎。你和畢竟認識四五年，有些不是能輕易抹去的。”

謝灼聽完，只平靜道了四個字：“是皇后。”

“我知曉是皇后，”蘇祁抿了口酒，醞釀了片刻問：“你恨嗎？”

謝灼問：“為何要恨？”

蘇祁被噎了一下：“你和是青梅竹馬，當年在外祖裴家一切的地位都是依仗你，卻在你被發配后，后腳了宮嫁給謝啟。你怎麼不該恨？”

蘇祁捫心自問了一下，若自己在謝灼這個位子，面臨一樣的形，會是怎麼個心境。

說不恨是不可能，只怕見了舊人，心都要在流。

謝灼道：“做什麼事，都是自己的選擇，與我沒有半分關系。”

蘇祁沒料到謝灼是這樣一個心態，比起濃烈的恨，真到毫不在乎了才更絕不是嗎？

北地苦寒之地，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什麼棱角都能給磨滅了。

從前的謝灼肆意張揚，是鋒利耀眼的寶石，如今卻像一塊冷冽沒有溫度的冷玉。

蘇祁對上謝灼深不可測的眸子：“那你還喜歡嗎？”

謝灼側著臉，清清淡淡道：“我見到，心里再無一波，你說我喜歡嗎？”

蘇祁飲下一杯酒，“心無起伏，定是不喜歡。”

謝灼道：“嫁了人，與丈夫才是一。”

謝灼最是冷靜清醒，斷不是那種不敢正視心的人。

他對沒有恨意，只是對另嫁一事介懷。

甚至看到立在帝側，他心中對帝的厭惡，快蔓延到的上。

帝的父親曾在謝灼落勢后，推波助瀾落井下石。謝灼若說有恨，那也是對丈夫的恨意的波及至。

他記憶中浮起了那日宮宴上，危眉捧著酒樽，盈盈朝他走來的畫面。清，容一如往日，卻遞來了一杯毒酒。

哪怕后來被他丈夫綁著送來王府上，聲解釋說自己不知道前，他其實心中也沒起一波瀾。

他對二人境清醒的認知，沒必要因為從前再糾纏不清。也對沒有一留。

燭火搖晃，映照出郎君一張俊麗的面容。

謝灼喝了酒，眉目澄澈，周有清貴優雅之氣，皎潔若皚皚雪山，不容。

話說到這里，蘇祁苦笑一聲，似乎又繞回了最初的問題：“那你在佛廟中，為何會救？”

謝灼的回答和之前一樣：“是皇后。”

“只是因為是皇后嗎，那問你，若那賊人扣下的不是皇后，是葉婕妤，你可會搭救？”

在這話一出后，謝灼沉默了半晌。

隨后他直起手臂，起道：“你該走了。”

這酒還沒喝完怎麼就走了？

蘇祁隨之站起來，滿是不解，若非自己說中什麼了？可他看謝灼面坦然，不像有鬼的樣子，也下了懷疑。

走之前，蘇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如此也好啊，冷心冷肺才能刀槍不。不心，便不會傷心。”

廊下燈籠搖晃，搖曳一地清。

謝灼長立在檐下，目送蘇祁影融黑暗中，轉朝回屋，袍被冷風吹得颯颯。

他思忖著蘇祁最后一個問題——

若那時劫持的是葉婕妤，帝讓他去涉，他會不會去？

謝灼目若玄玉，眼底無。他也知曉自己，不會。

**

翌日，謝灼走進未央宮的時候，天已全黑。

宮人見到攝政王來，先是嚇了一跳，隨后畢恭畢敬迎上去，引他到書房坐下。

帝子孱弱，朝堂上政務多有冗余，攝政王從回京后，便將朝中事務接管了大半，出未央宮如自己的宮殿般輕而易舉。

只是沒想到，今日攝政王未回府，這麼晚了還來見帝。

謝灼問：“陛下呢？”

“陛下……”安公公臉上出幾分遲疑。

謝灼又問了一遍，安公公才道：“陛下就在寢殿中，與皇后沐浴完已經歇下了。”

這個時辰不早了，大晚上夫妻共一榻，再正常不過。

安公公心里打鼓，道：“今夜陛下喚了皇后娘娘來侍寢。”說這話時，聲音竟然不自察地弱了半分。

這倒是讓謝灼挑了挑眉，目看向殿門，“是嗎。”

于此同時，寢殿之中。

青銅花鳥紋香爐邊，帝謝啟只穿了一單薄的中，手中握著玉勺，將香料輕輕灑進香爐，有些心不在焉。

香爐的云母片上升起青煙氣，裊裊繞繞，擋在他眼前。

傍晚時分，太后將他喚到建章宮，說了一番話。

“啟兒，是你的皇后，是你的發妻，你怎能這樣冷待？眉兒一向格溫和，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將辜負！”

“你做得太過分了些！但凡你不糊涂，在白鶴寺那麼多人面前，你也知曉你該選誰！你將舍下，心里怎麼會不傷心難過！哀家也是后悔，或許當初不該選宮罪。”

“今晚你就喚侍寢，給賠不是。”

雖說是太后要求，但那番話不無道理。是以他喚危眉來侍寢，也是自己的意愿。

謝啟低下頭展開掌心，著躺在手里的那枚藥丸，面頰上涌起一陣愧，火辣辣的。

便是這民間得來的小小一粒藥，能助他圓房。

想起那郎中的話，謝啟將藥丸服下，隨后朝床榻走去。

下看人，更是不可方。

危眉一向極穿的，今晚卻穿了一件淡的宮，艷麗若桃李。

謝啟一時詫異，是為了自己穿這般？

危眉長發垂腰，安靜地坐著，直到眼前出現了一雙男子的鞋履。

謝啟拉過的手，坐下溫聲道：“白鶴寺一事是朕的不是，你是皇后，朕應當以你為先，還請皇后莫要放在心上。”

謝啟極力溫，眼里都溢滿了和，卻不想危眉將荑從他掌中出，眼中寫滿抗拒。

謝啟臉上笑意落下。誠然他對心存愧疚，但這一刻不免有些怒。

他都這樣低聲下氣了，還有何不滿？

方才還想著與溫存的心思一掃而空，謝啟站起來，道：“將服褪下吧，朕等會與你行房。”

行房。

這個詞對危眉沖擊太大，下意識握了指尖。

皇帝派攆來接時，沒說今夜會與同房。

眼下場景如此悉，危眉一閉上眼，便是和謝啟那一夜的場景。

那夜，太后姨母將召到邊，笑著的臉蛋。

“我們眉真是嫵妖嬈之姿，若你都醫不好帝的疾，那哀家也想不出來第二人了。”

危眉頭一回探知帝有疾的事，只覺徹骨的冰涼從四面八方襲來。

疾，疾。

他們不敢選進宮別的世家郎，便看中了。

不過就是一味藥，因為值得被男人“玩弄”，能“醫治”好他的難言之，所以就該宮。

沒有人問過愿不愿意。就是個微不足道的。

危眉耳畔嗡嗡作響，渾渾噩噩躺在床上，等著謝啟的到來。

太后派來的教習宮幫助謝啟，他立在屏風后，磨磨蹭蹭半天都出不來，許久之后，不耐地斥責教習宮滾出去。

帝走過來，慢吞吞爬上榻，去解自己上帶，背對著，依舊磨蹭。

好半晌他轉過，子就要覆上來。

危眉一直在抖，滿心都是懼怕，心中涌上深深的抗拒，連滾帶爬離開了床榻，搖搖頭，滿眼是淚，說不要。

不想嫁給他，不想被當作他的藥，滿心荒涼，只想要逃離，神崩潰，說想要見太后，口中呢喃喚謝灼的名字。

這一舉明顯刺激到了謝啟的痛。

謝啟漲紅了臉，見蜷在角落里一直泣，冷冷拂袖而去。

這是二人唯一一次同房，也是最后一次。

不久之后，從南方楚地獻來的人葉氏宮，帝日日留宿其殿中。

危眉回過神來，愣愣地著屏風之后帝的影，那縈繞在心頭的恐懼再次涌現上來，扶著床柱，慢慢站起來。

那邊，謝啟立在屏風后，深吸一口氣。

到這個時候，他又懷念起葉婕妤起來了。

他為何會寵幸？葉婕妤和危眉完全不同，永遠溫可人，諒他、安他、全心全意為他，不會對他的疾報以譏嘲。

謝啟目掃過床榻。

危眉到底是七叔的人，猶記得當初，他曾經撞破和七叔親吻，郎被抵在樹上，手攬住郎君脖頸。那畫面在他腦海揮之不去，讓他覺得惡心煩躁。

太后給他選妻子時，本沒詢問過他的意見。

帝長吸一口氣，繞出屏風，再次朝床榻走過去。

蠟燭已經熄滅，沒有了，黑暗也藏匿了他上的慌張。

“朕今晚會好好憐惜你的。”

危眉搖搖頭，搖頭說子不適，想要離開，而謝啟已經將推到了床榻上。

郎是的，骨天，弱倒在床榻之上。

謝啟眼前浮現那日倒在攝政王懷里的景象，想那時軀不？雙眸是否像現在一樣含水？攝政王擁住時，心中是何會？

謝啟想到攝政王，突然有些敗興。同時心中煩躁，他藥已經服下了好一會，為何藥效遲遲不來？

危眉掙扎著推他：“臣妾脖頸上還有傷口，不能侍寢。”

一說起那脖頸上傷口，又是與攝政王有關。

謝啟皺眉，不是很想繼續下去。但事已至此，他若下榻，豈非又讓笑話？

這進退兩難的局面，讓他額角出了汗。

終于，他到藥效似乎起了些許作用。

他去解上的帶，就在這時，外頭傳來說話聲，二人齊齊一怔，朝門外看了過去。

男子說話聲極有特，若清磁般低沉清潤。

危眉聽出那聲音是誰的，攥了下的床單

——寢殿之外，謝灼坐在椅上，翻看著手上的奏折。

安公公問：“殿下，可否要進去幫喚帝？”

“不用。”

安公公應了一聲，服侍在側，抬頭朝寢殿看去。

里面這麼久沒傳來靜，也不知陛下事了沒有？

他擔心若是陛下力不支，還提前讓小廚房備下了粥，可攝政王在，自己也不好去拿。

安公公回想那日家宴之上發生的種種，仍心驚膽戰，不敢直視攝政王。

這一位可不是好伺候的主。

萬一攝政王今晚是來談政務的，有急事耽誤了，可如何是好？

安公公道：“殿下可有要事通傳陛下？如若事不急，您要不先回去歇息？”

攝政王并未回話。

此時，門口進來一宮，上端著一個托盤，里面擺放著一件子干凈的小。

謝灼將視線從奏折上移開，抬起頭，那藕的小便映了他眼中。

謝灼忽開口道：“你方才說什麼？”

安公公道：“奴婢說，殿下可有要事要去通傳陛下？”

謝灼搖頭，將奏折合上，冷冷道了句“沒有”，站起來。

安公公長松一口氣，連忙跟上，然而出乎意料，謝灼都走到了殿門口，卻又轉過頭來——

“將帝喊出來，孤有事找他。”

安公公一愣：“什麼？”

謝灼睥睨了他一眼，安公公立馬扭頭朝里面道：“殿下，攝政王來了！”

殿，謝啟一下握掌心。

危眉呼吸一滯。

謝灼他在外面。他何時來的知曉和帝在里頭是要做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