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蘭香的妃子，朕知曉有幾個，除了危眉，太后也用蘭香。”

安公公閉了，低下頭。

可接著，帝的聲音再次響起：“但能讓攝政王上染上蘭香的子沒幾個。蘭香過于濃郁，不是他用的。”

他站起來，雙目空空地看著前方：“戌時三刻外面還在下雨，直到最近半個時辰雨水才停。皇后來未央時頭發有些，安公公你發覺了嗎？”

安公公回憶了一下一驚：“娘娘確實頭發沒干。”

帝道：“今夜真的好好待在椒房殿了嗎？”

有些事一旦種下懷疑的種子，心頭的影就再難消去。

李人被拖下去的那番話，再次在帝腦海中回響：“殿下這樣薄待后宮眾人，早晚還有別的妃子私通！”

帝不重，對后宮所有妃子都不冷不熱。若真稱得上薄對待的，只有一個危眉。

此前七叔說對皇后再無半點舊，帝信了，可難道他二人就沒有一點舊了嗎？

想起在佛廟里，攝政王去救危眉，表面上扯著是皇后的幌子，但不管如何，他最終還是舍去救了。

帝問：“你說，皇后會不會暗中反水，與攝政王勾結？”

攝政王做的“夫”嗎？

安公公手著腹，支支吾吾地道：“皇后心，難忘故人也是理之中，也未必有這個膽量和攝政王勾結。”

帝幽幽道：“朕想到一計，可以看看這二人有沒有。”

帝讓他靠近，著他耳朵低語了幾聲，安公公聽著，一雙眼睛慢慢睜圓。

帝看他神極其滿意，手背在腰后，大步往外：“明日去椒房殿找皇后。”

冷雨下了一整夜，翌日天氣晴朗。

冬日暖被窗戶切割，投下細碎的一片一片照大殿。

危眉坐在窗邊下曬了一日的太，傍晚時分，聽到殿外一陣腳步聲，是云娥走了進來。

云娥去了一趟掖庭，將打聽到的事說給皇后聽。

“娘娘，昨日李人被拖下去打了三十大板，如今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危眉點了點頭：“你去悄悄送點藥膏給。”

云娥一怔，搖搖頭：“這麼做陛下知曉會不會不太好……”

危眉輕聲：“沒什麼好不好的。”

李人固然有錯，卻也實在可憐，不得圣寵，又家世微薄，在宮里常常人排。

危眉是皇后，不曾短過宮里任何一個妃子的吃穿用度，但管不住這宮里見風使舵的宮人們對妃嬪們的冷眼。

在他們眼里，不得寵的妃子比奴仆還下賤。

對帝這些妃嬪從來都沒有過敵意，更多的是有幾分同病相憐。

危眉打發了云娥去給李人送藥，又詢問邊的人：“九公主怎麼樣？”

“回娘娘，攝政王前幾日將九公主接回燕王府住去了。”

宦承喜低下，雙手接過危眉膝上的貓。

說起這九公主，那是攝政王一母同胞的妹妹。當年攝政王離京，其母崔昭儀也投繯自盡，在深宮之中還留下一個五歲大的小娃，本是天子掌上明珠，卻也到崔家的事的牽連，徹底失了君心。

小公主一個人住在宮殿里，邊沒有知心人伺候，直到危眉宮偶爾照應，境才好轉些。

宦承喜道：“前些日子小公主和奴婢說，記得娘娘您的恩，會把您如何對好都告訴攝政王的。”

危眉對此倒不是很在意，微微一笑道：“攝政王將接走了就好。”

宦還準備都說幾句九公主和攝政王，這時外頭有人稟報：“陛下到——”

承喜面一變：“娘娘，陛下到了！”

危眉不想應付帝，起回到榻邊臥下，裝作子抱恙。

帝從殿外走來，承喜迎上去道：“娘娘子不適，還在昏睡。”

帝擺手后道：“無事，朕便在這里等著醒來。”

危眉在榻上臥了好一會，聽不到有人離去的腳步聲，心中嘆息一聲，知道避不開了，慢慢睜開眼睛。

“子好些了嗎？”帝扶緩緩坐起，往后墊了一個靠枕。

這飽含關切的作，讓危眉右眼直跳，下意識避開。

帝也不再作，目落在脖頸上的紗布，溫一笑：“這麼好看的脖子留了傷疤就可惜了，朕記得你脖頸上傷口不深，多抹點舒痕的藥膏，傷疤自然會消的。”

帝一頓，又道：“朕不是這個意思，哪怕你上有傷疤，也不會介意。”

危眉平靜地側過臉去。

帝看這樣冷淡，也不做樣子了，開門見山：“朕今日來找你，還是關于你母親的事。”

危眉問：“我母親在哪里？”

帝將一封手書遞過來，危眉接過去看。

母親在手書讓放心，稱自己并未傷，陛下待極好，太醫的照顧下，病已經漸漸好轉。

“上一次朕讓你去給攝政王獻毒酒，答應你會照顧好岳母，朕做到了，你看不是好好的嗎？”

危眉安靜凝著母親的字跡，心頭有一綿綿的水流澆過心坎，合上了信紙，同時也聽出了來人的目的。

問：“殿下這次要臣妾做什麼？”

“之前是朕太魯莽，你給攝政王下猛毒，事后一想實在不妥。”

他拍了拍危眉的手，將一包藥塞到掌心中，“所以這一次，你去給他下慢毒。”

危眉搖搖頭，甩開了帝的手。

“啪”的一聲，謝啟低頭看著自己微紅的手背，笑了笑，將手抬起，了一下危眉披散的頭發。

“皇后昨夜去哪里了？”

危眉心口急跳，不知道他發現了什麼，但自己一句話都不能松口，道：“臣妾在椒房殿里養病。”

“是嗎，那皇后昨晚來未央宮，頭發怎麼淋了？”

危眉道：“臣妾昨晚沐浴后，頭發還未完全干，便聽陛下的傳召去了未央宮。”

謝啟若有所悟點點頭，轉而看向了一旁的宦承喜：“你既然不肯承認，那朕審審你邊的宦好了。”

安公公使眼，讓宮人們上前來按住承喜。

危眉下榻，推開帝：“陛下要作什麼？”

偏過臉投來的那眸澄澈，紅微張氣，面頰上呈現病態的酡紅，像虛虛弱弱一朵快要凋敝的冬花。

帝道：“朕還沒有審，皇后怕什麼？”

危眉迎上謝啟的目，語氣已不再溫和：“陛下是想屈打招嗎？”

可確實不能看著承喜被拖下去審問，昨夜之事，有承喜知。

帝上來攏著的肩膀：“皇后讓朕不審那便不審了，不過皇后確實重重義，這樣不好，太容易被人拿。”

二人纏的袖之下，帝將那包慢毒再次遞來，合上的手掌，輕輕拍了下。

“好好辦事，否則，這藥便送到你母親的手上。”

危眉面蒼白，肩膀不停地抖。

為皇后娘娘梳妝的嬤嬤侍走殿，帝親自給危眉選了。殿回一片鈴鐺玉飾撞的輕靈之聲。

夜四合時，皇后被送出了皇宮。

謝啟坐在床榻邊，往后仰，一只手支撐著子，懶散地環視宮殿。

他口中喃喃：“椒房，以椒涂壁，取其溫也，為皇宮寢居。這椒房殿該換換人住了。”

安公公看著他，低頭道：“陛下這麼做是不是太鋌而走險了？萬一攝政王像上次家宴那樣，發現了那毒……”

“朕沒有那麼蠢笨，”帝打斷他的話，“因為朕給的本不是毒藥。”

“那是何？”

謝啟挲著手上的玉扳指，“催用的藥。”

安公公眼睛圓瞪，神顯得錯愕：“陛下！”

謝啟見他反應如此大，瞥了一眼，悠悠道：“一舉三得不是嗎？”

慢毒到底是慢，短時間本瞧不出效果，今夜他先用藥試試。

一來、看是不是聽話，認真地去辦事，檢驗對攝政王有無惻之心，二來，看攝政王服了藥后，有沒有危眉。

若了，那危眉便還有利用價值。

若沒，那帝將棄之如敝屐。

不管危眉選擇哪種，那結果都是耐人尋味的。

帝吻了吻手上的扳指，笑道：“走吧，等著皇后的好消息。”

安公公看著帝，只覺牙槽發寒，和他一同出宮去。

黑夜吞噬晚霞，沉重的宮門緩緩閉合上，一匹玉輅華蓋馬車從皇宮駕出。

馬車踩著轆轆的車聲，經過車水馬龍的巷子，最后停在燕王府前。

門簾起，有華服郎手搭在侍衛肩膀上走下，長若驚鴻。

匾額上書“燕王府”三個大字，危眉手挑起薄薄的帷帽紗幔一角，匾額一眼，隨后朝王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