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臟了。”

謝灼將沾染了朱砂的紙遞給宋武。

宋武習慣了攝政王喜潔，眼里不容一點沙子，又給他遞了一張紙。

“屬下會繼續派人盯著建章宮，查清楚裴家到底在謀劃什麼。”

但一個郎和四個郎君，在建章宮里會做什麼事，實在令人浮想聯翩。

如今朝堂上兩勢力對峙著，一方是以帝裴家，另一方則是攝政王。

皇后與裴家站在一邊，那自然而然便與攝政王是敵對雙方。

宋武說完，惴惴看向謝灼。

謝灼已擱下了朱砂筆，面無表往外走去。

他走在花樹下，過樹葉間隙，灑在他俊的面容上。

他想們在建章宮里做什麼事？

謝灼是什麼人，神思一轉，便想到了帝不能生，們就要找別人借種了……

他對危眉無半點舊，方才心中的起伏，也是詫異于裴家的膽大包天。

不過他也倒真想看看，和裴家有沒有這個通天的本事，在他眼皮子底下將這個孩子順利生出來。

卻說未央宮寢之中，裴太后等攝政王離開大殿，才走到帝的榻邊坐下，道明了今日的來意。

“哀家需要一個皇孫。”

裴太后沙啞的聲音，伴隨著爐煙噗噗聲，回在大殿之中。

窗外積雪彎了枝丫，雪花墜在地面上。

帝聽完后定住，隨即質問道：“此事絕無可能，母后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嗎？”

裴太后又是好一番勸說，帝眼底涌起濃濃的翳。

他猝然打斷裴太后：“朕打算廢后。”

“廢后？”裴太后站起，“是先帝在位時欽定給你的太子妃，既無大咎，怎能說廢就廢！”

謝啟淡淡吐出一句：“沒有什麼敢不敢的。朕是皇帝。”

那日爭吵過后，謝啟咯不止，太醫來給他診脈，道他的脈象比起從前更加虛浮，病已經深骨髓。

他不斷積重的病，就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刀，盡管還沒落下，卻讓他日夜難安。

臥床昏睡這幾日，謝啟也想清楚了。

既然時日無多了，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不如趁著最后的日子，想做什麼做什麼。

“朕想廢后不是一日兩日，早就在暗中準備好了罪證——”

“危眉的叔叔，危家三爺，這些年借著皇后的份，暗中做了不賣鬻爵的勾當！”

裴太后微微皺眉：“危家三爺？”

賣鬻爵這種事，真查起來小不了。

裴太后正愁著沒什麼好辦法讓危眉乖乖聽話，聽了不由一笑。

這危家三爺一人犯錯，那最好牽連一整個危家。

到時候危眉不想見危家被牽連，必然會答應借種生子一事。

之前裴太后已經提點過危眉的母親，讓勸說危眉，但到底害怕不夠，如今這事，也算助了一臂之力。

裴太后滿面笑意，幫兒子掖了掖被角，讓他好好在榻上休息，剩下一切事給，之后便走出了大殿。

待裴太后離開，帝從床上坐起，帕子掩著口鼻咳嗽了幾聲，問：“皇后人呢？”

“娘娘在椒房殿。”

“去將找來，”謝啟扶著床柱，面寒，“朕有要事與說！”

再忍下去，他都要給危眉腹中野男人的種當爹了！

他等不了，今夜便要廢了！。

傍晚時分，椒房殿籠罩在璀璨耀眼的霞之中。

危眉坐在梳妝鏡前，對著鏡子，小心地用胭脂上，掩蓋鬢邊的傷痕。

那日與帝的爭執，危眉被推搡到桌上，臉頰也濺起的茶水碎片給劃出了一道淺淺的傷痕，雖不至于留疤，但一時半會也消不下去。

太后昨日特許歸家，今日要回家見母親，可不能母親看出來傷痕。

涂好了，站起來，笑著詢問宮人：“怎麼樣？”

云娥仔細一瞧：“完全看不出傷痕。”

危眉提著裾往外走，云娥快步跟上，看淺羅被霞一照，猶如盛開的海棠花，連角揚起的弧度都可見輕松。

二人正要上馬車時，宮門外跑來一宦，匆匆忙忙道：“娘娘——”

“陛下有事喊您去未央宮一趟。”

危眉手著簾子道：“有事等本宮回來再說。”

宦趕去攔馬車：“陛下說了，這事關乎危家！”

危眉臉上笑容頓住，抬首一眼未央宮的方向，良久終是從馬車上走下來。

“走吧。”

未央宮的殿門敞開，皇后的攆停在門外，危眉踏大殿，宮人皆垂首恭敬作禮。

一路暢通無阻，走到了最里頭，殿才發現室不只有帝，還有葉婕妤。

危眉問：“陛下喊臣妾來有何事？”

矮下，敷衍做了一個禮。

帝坐在寶座上，往后靠：“午后皇后在太后宮里做了什麼？”

危眉聽他語氣不虞，猜想皇帝大概知道了太后借子的計劃。

這幾日，太后每日午后都喚危眉到建章宮，在大殿之中擺放一落地屏風，坐在屏風后，觀察對面四個郎君的言行舉止，看看哪個最合的心意。

太后的原話是：你喜歡哪個，哀家便讓哪個與你生。

危眉從小耳聞目濡的教化，讓做不出這樣寡義鮮恥的事。

更一清二楚太后的和善實則是偽善，表面對和氣，實際只將當做生孕的工和爭權的籌碼。

這個孩子就算生下來，也逃不了如帝一樣的命運，最終淪為裴家的傀儡。

始終不肯松口，太后也沒，只著的發，讓再看看。

危眉回神看向帝，道：“臣妾午后在建章宮，與太后說話，陪解解悶。”

謝啟繞出桌案，走到危眉邊。

“太后在建章宮為皇后準備了四個男人，皇后日日樂不思蜀，一直待到傍晚，就只是說說話？騙朕呢！”

“皇后憋久了，沒見過男人嗎？”

危眉怔了一下，聽清楚了。

須臾之間，抬起手掌，一個耳便落在了帝臉上。這次是當著葉婕妤的面。

葉婕妤看傻了，上前攔住帝道：“陛下別生氣，就算娘娘日日與那些郎君在一起，萬一這不是自愿的呢……”

“你滾開！”帝瞪圓了眼睛，一把拉開葉婕妤，朝著危眉道，“你這個.婦！朕母后塞給你的男人，你若真是本貞潔，怎麼不拒絕？就像此前一樣，朕讓你去勾引攝政王，若不是你自己存了不堪的心思，怎麼就一定要去！”

“朕真是夠你了！”

謝啟的話實在罵得難聽，危眉心緒翻涌：“陛下夠了臣妾，臣妾何嘗沒有夠陛下？”

仰起頭，鬢邊的步搖垂落臉頰，映亮的眸子。

那雙眼里好似有一團幽幽的火，熾熱明亮。

“陛下卑劣，心狹隘，每每懦弱不堪，不敢與攝政王和太后對上，就只敢來指責臣妾。陛下嫌棄臣妾，那好，臣妾請求陛下給一道圣旨，將臣妾的名字從皇室的玉牒上除去。”

謝啟聽明白了：“你不要后位了？”

“是。不是陛下要廢了臣妾，而是臣妾不要這后位了。”

危眉抬起手，將鬢發上那支鳥釵慢慢拿下，靜靜看著謝啟的臉，然后狠狠甩過去。

一道痕便出現在謝啟臉上。

“謝啟，你是個懦夫。”

謝啟點頭，連說了三個好字，一把抄起桌案上的一疊紙扔到危眉上。

寫滿墨跡的紙張飄飛，洋洋灑灑飄落危眉周。

“這是朕搜出來你危家的罪證，你自己好好看看！朕給你一個機會，跪下道歉，收回方才的話，朕便原諒你！”

危眉脊背僵直，垂在邊的手，握拳頭。

“如若不然，明日一早，朝堂上便會傳出一道廢后的圣旨！”

危眉笑了笑：“那太好了。”

“希陛下說到做到，明日一早便有旨意下達來褫奪臣妾的后位。”

分明是裊裊的聲音，話卻格外堅定有力。

謝啟整張臉都紅了。危眉頭也不回地離開。

謝啟慍怒的聲音從后傳來：“你去哪里？”

“我奉太后的旨意出宮。”

葉婕妤跑來攔，一邊高聲喚門外的宦來幫忙。

危眉將袖子從手中出，拉扯之間，葉婕妤弱倒在地上。

謝啟蹲下，攬住泣的葉婕妤，抬頭道：“你們危家都是臣賊子，皇后回去做什麼？誰給皇后的底氣？是裴家，太后，還是攝政王……”

謝啟口不擇言，才說完，三人面前的門打開了——

方才謝啟口中的“攝政王”，正立在殿外。

謝灼面容沉靜，從外面走了進來。

殿一下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