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郁郁，重重疊疊。

嵐靄為群峰披上一層輕紗，峻拔峭壁倚靠相連，好似怒放的蓮花。無數蓮峰石刃刺向蒼穹，恨不得將云霞撕碎片，正是怪石嶙峋的奇景，讓此山被譽為蓮峰山。

修煉場位于蓮峰山主峰，供蓮華宗所有弟子使用，偶爾還會有長老面。門弟子離開學堂后，就會拜不同長老門下，長期在修煉場練習。

從高俯瞰，修煉場如巨大蓮蓬，其間有無數孔，正是分隔的場地。威嚴的大門前，有兩名白弟子值守，各自管理著一個口。

左邊的口是普通修煉場，提供給一葉至五葉的弟子；右邊的口是化境修煉場，提供給六葉以上的弟子及長老。六葉修士就能創造花境，那是獨屬自己的空間，各種修行也變得不同。

楚在霜和斐淮作為門弟子，他們自然要前往左邊的口。

“且慢，進修煉場需著門服。”

楚在霜遭看門弟子攔下，像被天上的餡餅兒砸中，欣然地回頭：“真是不湊巧，還是改天吧，下次一定……”

“不用下次，這次就行。”斐淮早有準備，他遞出手中蕓水袍，淡然道，“新領的門服，那邊有房間，你過去換上。”

楚在霜心如死灰：“為什麼你會有新門服？”

斐淮笑意盈盈：“不但覺得我好欺負，還覺得我不夠聰明，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哀道：“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哪兒變了？”

“你最開始多溫，看上去謙和有禮，現在卻……”楚在霜停頓片刻，“、、怪、氣。”

“哦——可能被氣多了，就有不怪氣。”斐淮倒不惱，他輕巧地揚眉，“你說這怪誰呢？”

“怪我，怪我，換服去了。”

楚在霜見他皮笑不笑，趕忙機靈地改口，一溜煙奔去更。

雄偉肅穆的大門聳立，時不時有弟子出。抱著嶄新的門服，途經一塊巨大石碑，青灰石面上雕刻遒勁有力的大字，好似一沖云霄的蛟龍，著震撼人心的力度。

石碑上書：窮理盡，達天神，謹言慎行，約己清心。

楚在霜在石碑前停下腳步，在心底默念悉的門訓。自小將此話背得滾瓜爛，這是年啟蒙的句子，更是蕓水袍背后的寓意。

或許正是如此，很穿門服，因為做不到，所以不敢穿。

蓮紋白緞的榮耀不該披在上，就像荷花終會綻放于水面之上，而不該跟水底的雜草、淤泥糾纏在一起。天生沒有道心的，只是池塘里的小石，開不出花的種子，跟金蓮凝翠不同。

人生之苦常來自循環往復，要麼懶得做事，要麼做到最好，最怕既要又要，怕累卻又羨慕，自然患得患失，生出無限酸楚。

既然都打算做廢，按理說，不該換這服。

[還不過去換嗎？]小釋發現不，催道，[你那同桌等著呢！]

楚在霜低下頭，著懷里的蕓水袍，久久沒回神。

片刻后，斐淮在門口靜候多時，終于瞧見更后的楚在霜，一時間神恍惚。

穿著雪白蕓水袍，更襯得面如桃花、若凝霜，跟夢中容貌相差無異，只是不知為何耷拉著頭，宛若被雨打歪的白藕花，看上去無打采。

“快走吧，要到點了。”

授課就要開始，卻神游太虛，作磨蹭得可以。

斐淮帶著往修煉場走，不料再次被看門弟子攔下。

“且慢，進修煉場需著裝端正。”

斐淮一愣，將楚在霜上下掃視一番，很快就發現癥結所在。腰間紅繩并未系好，反而松松垮垮地歪著，難怪看起來沒氣神。

“怎麼連服都不會穿？”他眉頭微蹙，手一扯那細繩，順勢就將拉過來，手指靈活地打好結。

腰部驟然收，迫使起腰，連帶軀都板正起來。

跟他并未有肢接，彼此僅被那一紅繩牽扯，卻嗅到一清淡冷香，順著鼻尖蔓延進軀殼，像灌縷縷的薄荷涼意，使驟然醒過神來。

低頭一看，紅結系，竟似一朵小花，并非常見的打法。

楚在霜繩結，新奇道：“這是怎麼弄出來的？”

楚并曉都用最規矩的方法系紅繩，自然有樣學樣，延續兄長的方法。

斐淮聽到的詢問，著紅花繩結一怔，這才意識到自己為節省時間，幫打結用的是最順手的方法。

“這是我母親教的。”他烏黑睫一，像振翅的黑蝴蝶，不知攜記憶飛往何方。

“教教我。”不釋手地索，“以前沒見過。”

沒想到第一次求教的會是這個。

如果換作往日，斐淮估計早無語，暗罵不喜修煉卻凈學沒用的，完全不像有本事刺他的仙尊。

但此時，他心如波瀾起伏的海，忽然就無心再深究更多，反而道：“該上課了。”

沒提教或不教，只一句話帶過。

*

修煉場，二人姍姍來遲，恰好趕上授課。楚并曉早領著弟子們備好木劍，正要開始傳授步伐的技巧。

眾人看到同時進門的楚在霜和斐淮一怔，不料他們形影不離，走哪兒都沒分開過。

“淮，這邊！”李荊芥站在隊伍里，他趕忙朝二人招手，邊人正是蘇紅栗。

盧禾瑋等人上午在學堂丟臉，現下躲藏到隊伍的另一邊，遠遠地避開二人。他們時不時瞄楚在霜，看上去心有余悸，也不再上課接話，比平常安靜得多。

李荊芥：“你們來得正好，現在要教云步。”

楚在霜和斐淮一列，楚并曉就在場示范。

“蓮云十三式是手部作，云步則是腳步的控制，兩者搭配，隨機應變，方能一招制敵。”楚并曉手持木劍，跟旁人拉開距離，講解道，“云步最基礎的就是‘沖’。”

下一刻，他便俯前沖，只見一抹白殘影，憑空閃現到三步之外。

“看著好像瞬移。”李荊芥驚訝地回頭，“淮，你上午那個難道就是……”

他至今記得，盧禾瑋朝楚在霜揮拳，斐淮卻瞬間出現，速度比距離更近的自己還快。

“對，楚師兄偶爾跟我探討劍，曾提前傳授我云步。”

斐淮當初為找楚在霜，專程跟楚并曉打好關系，以勤學好問的態度刷過不存在。

“‘沖’主要用于進攻，除此之外還有‘旋’，用來躲避敵人攻擊。如果想快速移，則可以使用‘閃’，連續向前或向后。‘沖’、‘旋’、‘閃’要據況變化使用，但都會消耗一定的靈氣，所以聚氣凝元、打好基礎很重要，否則難以長時間維持云步。”

“當然，學會腳下也不能忘記手上，手腳一起才有用，現在結組練習，正式開始練劍。”楚并曉目一挪，平和道，“淮，你已經有四葉初期，可以過來跟我切磋。”

學堂里，大多數門弟子都是三葉中期，修為較高的則是三葉后期，唯有斐淮四葉初期，堪稱一騎絕塵。當然，三葉初期的楚在霜，也算反向一騎絕塵。

斐淮笑道：“無妨，我跟在霜結組就好。”

眾人聞言皆面詫異，誰都知道斐淮以前跟楚師兄對劍，時常能拉鋸很長時間，完全不遜于師兄師姐。

他怎麼跟修為低微的楚在霜練劍？估計一劍就要結束。

隊伍陸續散開，眾人各自對劍。

楚在霜拔而逃：“你無妨，我有妨！”

斐淮一把逮住，似笑非笑道：“我看你無師自通了‘閃’，估計‘沖’和‘旋’也難不倒你。”

真別說，往前一躥，跑得還快。

楚在霜著頭皮握劍，怨念道：“上次不就比試過，還想再我一？”

“放心，都答應給你點就。”斐淮單手持劍，他鎮定地對準，“你過來就是了。”

其他人本沒心思練劍，他們都在看二人，實在好奇如何對練。

場，只見楚在霜率先進攻，猛然一沖，抬劍就劈過去，頗有“沖”的氣勢。沒有花哨的作，或許是大繁至簡，虛浮腳步反讓局面撲朔迷離，讓人猜不的下一個作。

千鈞一發之際，斐淮起格擋，無奈劍鋒所指之極為刁鉆，竟然正中他持劍的手腕，手中木劍當場被擊飛出去！

如鬼影般的步伐，干凈利落的斬擊，勢如破竹的一劍，頃刻間奪取勝利！

眾弟子神一震，此時都難以置信，愕然地著此幕。這對練確實是一劍結束，卻不是斐淮的一劍，而是楚在霜的一劍。

“還真是深藏不，一劍擊敗斐淮！”

“但不是才三葉初期……”

“但是楚師兄的妹妹啊！”

此話一出，所有事都順理章，不要談什麼修為制，不要聊什麼實力懸殊。楚在霜是楚師兄之妹、掌門的兒，越級打敗斐淮不是正常，君不見哥也頻頻這麼干！

原來，從不在學堂面，卻私下聚氣練劍，而且劍超群、一鳴驚人！

唏噓之聲中，唯有一人還算清醒，知道真相究竟是什麼。

“可以公然放水，但不該直接去挖海，可以手下留，但何必留那麼多？”李荊芥悲鳴，“我看著他們練劍，好像路邊的狗被踢了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