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詢問后，薛玉才從公儀瑯口中得知了事經過。

他和公儀瑯打三歲起就形影不離，平川公儀府跟他第二個家差不多，對公儀瑯的兄弟姐妹也都能混個眼。

十二歲的小年毫不客氣地笑著拍了拍公儀瑯的肩膀：

“怎麼可能！你肯定是被公儀芃騙了，才五歲，怎麼可能是什麼厲害角？更何況我記得，你家這個小妹妹三歲那年就被測出是天虛之，哪怕靈再純粹，于修道一途難有寸進，你忘了嗎？”

公儀瑯這才恍惚記起來，他以前好像是聽說過他們家有個倒霉蛋是天虛之。

這個乍一聽很厲害的質，實際上是指修道者天生虛，不僅不便修行，就連壽命也會比普通人短，在公儀府這樣人人皆可修仙的修仙世家，攤上天虛之便等同于廢一個。

但想到那日對方歪一笑的自信模樣，公儀瑯又忍不住過度發散思維：

“不，這聽上去難道不是更像修仙話本的主角逆襲套路了嗎……”

更重要的是——

公儀芃若真的是在虛張聲勢，那被唬住的自己不就了白癡了嗎！

他絕對不是白癡！公儀芃必須是個厲害角！

公儀家其他人見狀紛紛搖頭失笑，并沒有將公儀瑯的話放在心上。

“——仙長們來了！”

人群中，不知是誰先發現了端倪，指著天上高喝一聲。

于是山腳下的人們齊刷刷抬頭去，只見天大亮，數道人影穿過渺渺層云而來。

有人劍飛行，有人騰云騎鶴，有人腳踏琵琶，還有人枕在法葫蘆上，正闔上雙目打盹。

修士們按照門派不同，上穿的法也各特，皆輕紗羅，絕塵俗，遠遠去真如神仙下凡，令凡人心生無盡向往。

沒見過世面的芃芃驚嘆地哇了一聲：

“好多人啊——這得有多個門派呀？”

姬殊著眾修士中一列紺青的隊伍，淡淡解釋：

“能來升仙大會上挑選弟子的，只有百家仙門中的九宗三門四圣，九宗各有千秋，三門各司其職，至于四圣，則是整個凌虛界最厲害的四大宗門——昆侖墟、太清都、蓬萊島、仙樂十二宮，你若想在仙途上走的順暢，最好以拜四圣為目標。”

芃芃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主持儀式的昆侖墟師兄站在長留山山門的長階之上，用古井無波的語氣念了一遍升仙大會的各項事宜，包括不可攜帶任何通訊玉簡、不可違規使用法符箓等等細則。

待念完后，升仙大會就算是正式開始了。

旁眾人魚貫而，芃芃卻沒著急離開進去，而是回頭攥著姬殊的角，肅然道：

“那，姐姐，你要等我回來，不可以自己走掉哦。”

風吹樹梢，藍青年立在樹下婆娑影中無言看了一會兒。

比起初見時那副瘦骨伶仃的模樣，洗髓伐骨之后的芃芃看上去氣已經好了不，雖然還是渾沒幾斤，但總算像個正常小姑娘。

待日后拜宗門，好好將養，應該會健健康康地長一個說不定很漂亮的大姑娘。

“嗯，不會的。”

——這當然是假話。

他已確認有靈力存在。

雖然沒有測靈盤來確定靈的數量和純度，但只要有靈，就不愁沒有宗門收留，哪怕是當一個外門弟子，只要自己勤修煉，也不愁吃穿，怎麼都比現在在在公儀家好。

做到這個地步，姬殊想來想去應該沒什麼疏了。

一場升仙大會要持續三日，姬殊最后看了一眼芃芃離開的背影，婉拒了邀請他一同逛街打發時間的熱大嬸，準備隨著人群離開時，一道視線毫無征兆的落在了自己上。

察覺到愈發強烈的殺意，姬殊腳步微滯。

嘖。

還是被發現了。

*

第一考核的地點在長留山的半山腰上。

因為不知道自己接下來將會面對什麼，所以芃芃的心態格外輕松，在面凝重的人群中甚至還有閑心四張，欣賞遠云海翻涌。

直到帶隊的師兄師姐們停在林中一平坦空地，依次拋給他們筆墨紙硯時，芃芃才約覺得有點不對。

──怎麼修仙還要做卷子啊！？

“沒關系主！”

秋秋連忙安面如死灰的芃芃。

“秋秋可以幫主去看別人的卷子，然后再把答案告訴主……”

話音未落，秋秋就被人住了小鳥。

“考試期間會設下結界，有任何靈力波都會第一時間發警戒，取消考試資格哦。”

師姐笑瞇瞇地將秋秋拖去了一邊。

“這只靈妖就暫時由我保管吧。”

可惡，竟然這麼嚴謹，高考也不過如此了！！

……等一下，高考是什麼來著？

芃芃那不太靈的腦子又突然卡住，并沒有注意到公儀瑯已經悄無聲息的將座位選在了的后。

公儀瑯如臨大敵地盯著芃芃的背影。

——有什麼本領就使出來吧！小爺倒要看看你有多厲害！

第一的考核卷子很快逐一分發下來，此無桌無椅，眾人列隊后盤膝而坐，紙張與筆墨懸在半空，倒很有仙家做派。

公儀瑯拿到卷子迅速掃了一遍，心中懸著的石頭落下了一半。

早在三年前，他父親便請了名師專門重點指導他第一的論道題，這樣的題對他而言再悉不過。

等著吧，他一定會是第一個卷的！

唰──

沒寫多久，他耳旁響起了紙張翻頁聲，不只是公儀瑯，考場上還有幾個人也聞聲抬頭。

只見芃芃不疾不徐地將卷子翻了一頁，雖然連拿筆的姿勢都十分扭曲，但并不妨礙擺出一副皇帝批改奏則的認真勁，一筆一劃地認真繼續答下一頁的題。

公儀瑯心下大驚。

怎麼會？

哪怕他覺得這樣的題目簡單，但也需要一點時間構思，難道公儀芃竟然比他構思的更快嗎？

……或許是在瞎寫？

不，升仙大會如此重要，不可能會有人在這場考試中來，更何況是之前還自信滿滿挑釁他的公儀芃！

所以說——

果然很強！

公儀瑯看著眼前的背影，霎時冷汗津津。

芃芃并不知道公儀瑯擅自給腦補了怎樣的大魔王人設。

事實上，只覺得卷子上的字每個都認識，但是合在一起就完全看不懂了。

比如，有道題目問：

【如何理解“道統無極生太極”】

芃芃橫看豎看了半天，最終只能認認真真一筆一畫地在上面寫：

【我不理解】

周圍所有人都能清晰的聽到芃芃翻紙張的聲音，說在隨便翻閱，又好像落筆寫了答案，但要說是認真答題，這速度未免又太快了些。

但不管怎樣，總之，整個考試氣氛被這擾人心的翻頁聲帶得越來越焦灼，就連公儀家其他同族子弟都時不時朝芃芃投去疑不解的目。

……這個平日里不惹眼的小廢不會真的留了一手吧？

公儀瑯更是越想越張，越想越害怕，一想到有可能會輸給一個從前都瞧不上眼的遠房親戚，自己之前還張牙舞爪的挑釁過對方，他就覺到一種被打臉的尷尬撲面而來。

直到整場考試結束，公儀瑯腳步虛浮的離開時，不經意掃到了一眼芃芃留下的試卷——

你他媽！

居然真的是個貨真價實的傻瓜啊！！！

*

春日嶺上桃花開遍，一陣微風吹過，花瓣簌簌落在樹下人的青之間。

不遠來升仙大會監考的師兄怔怔看著樹下的子，顯然是為對方的貌所傾倒。

徘徊許久，師兄最終還是鼓起勇氣，上前輕聲問：

“不知仙子是哪個宗門的師妹，可否……”

“怎麼，沒見過大齡考生嗎？”

明明生了一張花容月貌芙蓉面，卻不想一開口，聲音竟出乎意料的低沉。

師兄被嚇了一跳，又反應過來對方所說的容，自覺尷尬，連忙道歉，腳底抹油似的溜了。

桃花樹下的子，臉比方才又臭了三分。

沒錯，這個被搭訕的子就是為了甩掉死士而男扮裝的姬殊。

當時況急，姬殊不打算殺人也不準備被殺，如何不留痕跡甩掉那些小尾便了一個問題。

當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出男扮裝這個念頭時，姬殊也被自己震驚了。

但讓他更震驚的是，他師兄心培養的死士，竟真就這麼容易被他騙了過去。

……大約他們也沒想到太清都素日克己復禮的姬師兄能做出這種事吧。

此時，結束第一測試的考生們都聚集在營地附近休整，為明日的第二測試養蓄銳。

姬殊掃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與那對龍胎待在一起的芃芃。

那邊的芃芃毫看不出第一考得一塌糊涂的樣子，還在低頭專心擺弄上那些叮鈴咣當的破爛寶貝。

桑月蹲在旁邊好奇打量：

“你這是在干什麼呀？我還以為你會為沒考好難過呢。”

“第一考試發揮不好沒關系，那是因為我的法管不了這種做題的考試，第二總不是考試了吧？待我的法寶吸收了日月華，一定能夠在危機時刻突然覺醒！”

桑川桑月兄妹倆不是傻瓜，自然看得出一個件是不是法。

兩人無言片刻，桑川又試探著問：

“那要是……第二也沒覺醒呢？”

芃芃的表呆滯了一秒，但很快又堅定道：

“沒、沒關系！那就是讓二追三！第三，我肯定能逆風翻盤的！”

“……”

兄妹倆對視一眼，默契地沒有吭聲。

現實太殘忍了，還是不要破小妹妹的希吧。

“——是那個沒錯吧？”

離芃芃他們所在營地不遠的大石頭后，幾個十二三歲的年鬼鬼祟祟地躲藏在后面，暗中窺伺著不遠那個專心“作法”的五歲小姑娘。

倚著桃花樹假寐的姬殊微抬眼眸。

“沒錯，那個就是公儀芃。”

“看上去也不怎麼有心眼兒啊？”

“今天一早我在旁邊都聽見了，公儀瑯那小子好像很忌憚妹妹，并且我聽說第一的論道考試早早就了卷子，說不定真有什麼古怪。”

“管他的，我們試試不就知道了？”

這幾個年正值人憎狗嫌的年紀，再加上名門出，平日在平川城橫行慣了，對上公儀瑯都敢，欺負公儀家一個不怎麼重視的小小姐而已，他們半點沒猶豫。

那邊的桑川見芃芃如此像模像樣地擺弄的“法”，忍不住拿起一件仔細端詳：

“你這個小鈴鐺，是怎麼用的？”

芃芃煞有其事地給他解釋：

“這是一個神奇的防法寶，只要向他注靈力，然后喊一聲反彈，就能夠將敵人的攻擊反彈回去。”

與此同時，年們暗暗嘲笑一聲，朝芃芃的方向扔去了一個灌注靈力的石頭，然后下一秒——

石頭就被彈了回來，正中扔石頭年的腦門！

所有人：！！！！

姬殊調整了一下站姿，藏起自己剛剛施回擊的那只手。

“巧、巧合！一定是巧合！我家可是平川城的法世家，那個一看就是一個普通的破爛鈴鐺而已！”

“你讓開，我來試試。”

有人不信邪的挽起了袖子，從芥子袋中掏出一瓶，雙手結印召出一陣風，將吹向芃芃所在的方向。

而那邊桑川恰好又指著一把小扇子問：

“這個扇子又是做什麼用的？”

芃芃得意地哈了一聲。

“這個來頭可就更大了！這是鐵扇公主的芭蕉扇，不管什麼火都可以滅，還可以變大變小，變大之后輕輕一扇就是一陣狂風！”

鐵扇公主又是誰？

桑月半信半疑，接過扇子隨便扇了扇。

……這怎麼看都只是一把小孩用的小葉扇吧！

然而就在桑月用扇子隨便一扇的同時，那些就像是被這陣風吹的一樣，突然在半空中拐了方向，鋪天蓋地的朝著撒的那個人而去。

這下那些年們再也不敢有所懷疑了。

躲在石頭后的他們一蹦三尺高，毫不猶豫地撒就跑，尖聲惹得四周的人都齊齊側目，議論紛紛。

桃花樹下的姬殊冷笑一聲，旋即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似地闔上了眼。

現在的小孩就是想象力過于富了。

修仙也要講個基本法，芃芃想象中的那些厲害法哪怕真的存在，也絕不會落在一個小孩手中，更別提還覺得自己有那麼多的厲害法了。

芃芃也被尖聲吸引了一會兒，不過沒多久又低下頭專心給那些破銅爛鐵調整位置，還得爭取讓它們今晚吸收到足夠的天地華，好幫明日大顯手呢。

只不過一不小心，芃芃的手指被略顯鋒利的玉佩缺口刮了一下。

“——哎呀。”芃芃小聲驚呼。

桑月聞聲回頭，發現流后立馬上前查看：

“沒事吧？疼不疼？”

芃芃看著找東西給包扎傷口的桑月愣了愣，很乖地搖搖頭說不疼。

誰也沒有注意到。

桑月抬起芃芃的手檢查時，一滴珠落在了恰好落在了芃芃左手拇指戴著的舊戒指上。

而落在戒指上面的那滴，眨眼便悄無聲息地沒戒指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

那群落荒而逃的年沒跑多遠，就撞上了怒氣沖沖趕來的公儀瑯。

公儀瑯正為自己被芃芃糊弄了的事生悶氣，他眉頭蹙，還未說什麼，就見年們滿臉驚恐地對著他喊：

“公儀瑯！你老實說，你妹到底是什麼人！是不是你們家培養出來的武！”

公儀家以凌虛界第一富聞名，那小姑娘手握一堆稀奇古怪的法也不是說不通。

但大家同在平川城，各家平日不乏斗法切磋，你公儀家竟然毫沒有出族中還有這號人，當真是險狡詐，心機深沉，這得是暗中琢磨著多大的壞主意啊！

公儀瑯愣了一下。

很快，不知道是聯想到了什麼，他漲紅了臉，指著他們的手指頭都在哆嗦：

“連你們……你們也要笑話我是吧！”

他們肯定是在說反話，笑話他把一個笨蛋當做高手！還如臨大敵地到宣揚！

可惡！

公儀芃！你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