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無咎與姬殊闖公儀府的一個時辰后，公儀府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

“——是誰干的！是誰毀了我的傀儡人！”

公儀昊領著一眾修士趕到東院時，只來得及看到地上的一堆碎片。

即便公儀家是凌虛界首富，見到此此景也免不了痛心疾首，能被用來看守公儀家宅院的高級傀儡人并非尋常貨，一只高級傀儡人的修為可與煉氣期三重的修士平分秋。

更重要的是，這玩意兒只有昆侖墟的偃師掌握核心科技，任憑他們幾大修仙世家再自詡底蘊深厚，每年也只能向昆侖墟花錢購傀儡人，這一項就燒了不知道多靈石。

公儀府鬧得人仰馬翻。

無人注意到兩個始作俑者已經越過公儀府的外墻，離開了他們的視線范圍。

“方才若是我沒有看錯，月仙尊竟是將公儀府上的其中一個傀儡人收歸己用，再反過來控它去攻擊別的傀儡人？”

姬殊眸深邃地盯著前方那道拔影。

“同樣都是高級傀儡人，您改造過的卻可以一力敵數十只，恐怕連昆侖墟的那些偃師都不一定能做到吧？”

據說傀儡人的創始者與昆侖墟掌門燕歸鴻頗有淵源，將此鑄造之留給昆侖墟后便銷聲匿跡。

當年昆侖墟初創，正是靠著大批出售傀儡人才攢足了家底，在五百年間發展到今日地步。

但不管今日昆侖墟的偃師如何鉆研，也只能是原樣復制，最多做一點調整，這樣隨手將打上別家烙印的傀儡人收歸己用的事，姬殊活了九世還是第一次見。

這位月仙尊……

“你的太清都劍法使得也不錯。”

月無咎平靜地了過來。

“那一招河傾月落，雖礙于修為和年齡的限制未能發揮出十十的威力，但劍意渾厚，渾然天，若是待你修為突破元嬰，恐怕就連太清都掌門都要懼你三分。”

姬殊霎時表一僵。

隨即，月無咎又給姬殊補了一刀：

“障眼法練得也出神化，哪怕是一宗掌門，也輕易看不出你頸上藏著的結。”

“……”

兩人又無聲對視了幾秒。

幾秒后，姬殊緩緩抬頭看了一眼天上亮得驚人的月亮，睜著眼說瞎話：

“今夜月黯淡，月仙尊剛才說看見什麼了？”

月無咎：“什麼也沒看見，你呢？”

姬殊：“我也一樣。”

雙方充分換意見，達共識，決定“既然大家都有一籮筐，那我們就默契地不要再彼此深究下去了”。

二人劍折返九重山月宗。

而另一邊，芃芃完全不知道公儀府這一晚損失了多靈石，只知道——

九重山月宗的飯！也太好吃了吧！！

“樂瑤師姐——這一桶也吃完啦！”

芃芃抱著跟臉一樣大的木甑，用一雙閃閃發亮的眼著樂瑤。

“我還能！再來一桶嗎！？”

樂瑤看了看那連一粒米都沒剩下的木甑，又看了看桌上如龍卷風席卷而過的空盤子，半響才說：

“那……要不要再給你加點菜？”

芃芃的長了圓形，眼中盛滿，有些小心翼翼地問：

“……可以嗎？那我今天吃完，明天還能再吃嗎？”

樂瑤只知道芃芃姓公儀，是平川公儀府的小姐，聽這麼說，還以為是芃芃覺得他們宗門太窮，不好意思多吃。

一轉頭，怒而大罵同席而坐的其他同門：

“你們瞧瞧！我們宗門現在的名聲都什麼樣子了！人家小師妹連多吃一碗飯都怕把我們吃窮了！還不是你們不中用！”

無辜被罵的師弟師妹們：……別的不說，那不多吃一碗飯吧？

“芃芃師妹如果沒吃飽的話，我的這份烤鴨給你吃吧，還剩了一大盤沒，我吃不下也浪費了。”

“還有我這里的糖醋排骨，最近甜的吃太多了有點膩，你不嫌棄的話也都吃了吧。”

“說起來，小師妹看上去是不是有點太瘦了啊？你真有五歲？”

借著送菜的名義，原本坐在自己食案旁的師兄師姐們湊到了芃芃的周圍。

他們從芃芃剛進門的時候就想過來仔細瞅瞅了。

誒。

往年的升仙大會后，見隔壁的幾個宗門往回領一批一批的新弟子，他們就只能眼看著，揣著一堆想給新師弟師妹的見面禮都送不出去。

今年好不容易騙進來……咳咳，招進來新弟子，他們可不得好好看看？

芃芃被十幾個人圍在中間，像看什麼稀奇寶貝似的看著，也不覺得有什麼尷尬。

的注意力都落在他們遞過來的菜上了。

……是好人！

……九重山月宗好多好人！

“我不嫌棄！”芃芃一把攬過這些菜，滿足地嘿嘿一笑，“謝謝師兄師姐！我一定會吃得干干凈凈，不會浪費糧食！”

說完就夾起一塊排骨放進里，臉頰被骨頭頂得一鼓一鼓，看上去終于圓潤幾分，像這個年紀的小孩子該有的可模樣。

樂瑤見吃得這麼香，心里也跟著乎乎的，忍不住又要給盛飯：

“吃就多吃點，雖然廚娘過了點就不做飯了，不過你要實在還想吃，師姐親自下廚給你做——”

“做什麼做，你是傻瓜嗎？”

芃芃順著聲音的來源昂起頭，只見樂瑤后站著一個云鬢珠釵的婦人舉著一只飯勺，不久前還用手里的這個飯勺敲了敲樂瑤的腦袋。

面不虞，似和尚敲木魚般又接連敲了幾下樂瑤的頭。

“小孩子一頓飽一頓的，肚子都撐壞了，你看肚子都圓什麼樣了，還吃！”

眾人這才朝芃芃藏在食案下的肚子看去。

這一看才發現，都快撐一個球了！

芃芃不好意思地抱住肚子，試圖遮掩：

“沒有沒有，不會撐壞，我還能再吃一點點的，是吧秋秋！”

桌案上的小啾徹徹底底地吃了一個圓球，小鳥一張，打了個響亮的嗝。

云鬢珠釵的婦人在芃芃的對面坐下，打量了一會兒問道：

“你就是樂瑤新招回來的弟子？什麼名字？”

芃芃老實回答：“公儀芃。”

“聽樂瑤說，昆侖墟那幾個宗門都想收你，為何你偏偏選了我們九重山月宗？來之前可有聽過我們宗門的事？”

并未疾言厲，不過突然問了這麼一連串的問題，倒讓芃芃有點措手不及。

樂瑤掩低聲解釋：

“這就是我們九重山月宗的掌門，棠芳元君。”

芃芃恍然大悟。

“我知道您！我們從長留山上下來的時候，有人說您的修為只有金丹期，居然是一宗掌門，太奇怪了，還說掌門修為這麼低，宗門肯定也不怎麼樣……”

芃芃這話禿嚕得太快，樂瑤要捂都沒來得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

在場師兄師姐們臉僵，不敢吱聲，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

棠芳卻連眉頭都沒一下，微微笑著：

“他們說的沒錯，即便如此，你還愿意來我們宗門嗎？”

“當然！”

芃芃握拳頭，看著棠芳的眼神毫不搖：

“掌門您放心！以后九重山月宗給我，我一定會振興宗門！讓九重山月宗為比什麼四圣六圣都要厲害的大宗門！”

棠芳：“……”

雖然這番豪言壯語很有志氣，但聽上去不像是來當弟子，倒像是來做掌門的。

不過小孩子嘛，有點志氣總是好事，大家看向芃芃的眼神都很慈。

嘿嘿，也不知道另一位小師妹是不是也像芃芃這樣朝氣蓬。

這樣好的期待在眾人第二天一早見到姬殊后就破滅了。

站在他們眼前的“小師妹”足足比大部分都要高出至半個腦袋，雖然穿著九重山月宗的白門服，卻不顯，冷淡斂著的桃花眼輕輕一掃，就是說不出的冷酷英氣，讓人第一眼見了就忍不住想喊一聲“師姐好”。

他帶著一疏離笑意而來，謙虛道：

“早上好，我是新門的弟子頤殊，初來乍到，今后還請師兄師姐們多多指教。”

還沒怎麼睡醒的師兄師姐們頭皮一，下意識就有種點頭哈腰的沖。

警報！警報！

這個人上帶著一大宗門英弟子的卷王強者氣息！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而下一秒，從他們后跳出來的小姑娘則與姬殊截然不同。

“師兄師姐們早上好！你們放心，從今天開始我一定會好好修煉，早日帶領大家超越四圣，稱霸修真界！”

雖然一開口就是各種雄心壯志，但師兄師姐們看著眼前大放厥詞的芃芃，只覺得被萌得心肝。

可！

換上這新門服之后更可了！

忽略說的那些話，這樣香香的小姑娘才是小師妹該有的樣子嘛！

“芃芃乖！師兄給你加個蛋！”

“芃芃加油！師姐的這個包子也給你！”

芃芃在食舍里走了一圈，很茫然地收下了滿滿一整個托盤的早餐。

“姐姐……”芃芃一頓，了宗門就該改口了，“師姐，他們為什麼都要給我吃的啊？”

姬殊心想，當然是因為你看起來就像八百年沒吃過飽飯的樣子。

但上還是隨口糊弄：

“可能是，知道你任重道遠，讓你多吃點才有力氣振興宗門吧。”

芃芃并沒有聽到那一桌的師姐小聲和同伴抱怨“誒這幾天趙廚娘做的大魚大也太多了，吃得胃里發膩，還是吃點清粥小菜更舒服”。

低頭看了看自己都快滿出來的餐盤，再看了看四周好幾個師兄師姐們清湯寡水的早飯。

芃芃瞪大了眼。

難道說……

昨天給準備的那些盛的食，都是從師兄師姐們的口糧里節省下來的，大家知道長，所以都著一個人，自己只喝點白粥？

芃芃被自己腦補的念頭得眼淚汪汪。

——含淚又吃了三大碗。

月無咎踏食舍的時候，正好見到芃芃眼含熱淚胡吃海塞的模樣，腳步一頓，腦海中想起了昨夜棠芳元君跟他提起的收徒一事。

嗯……

這個徒弟，看上去養起來會很費錢的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