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無忌，長老莫怪。”

全場氣氛凝固幾秒之中，月無咎出了這八個字。

芃芃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歪歪頭出困目。

而清長老……他能說什麼呢？

這種社死場合，他的思緒已經飄到連夜賣站票逃離修真界了。

再然后芃芃就被趕去一邊，說他們大人之間有事商量，讓自己去玩，不過有一點就是，不能再收昆侖墟弟子的靈石。

那些意猶未盡還要試圖大貓貓的弟子們還格外不滿，大喊“我們是自愿的”。

芃芃大手一揮：

“算了，我師尊說不能收那就不收啦！”

有天真的弟子升起希：“那這麼說，我們不花錢也可以阿雪了？”

“當然不是。”

芃芃用“你怎麼會提出這種無禮要求”的目看向他。

“我的意思是，你們可以認我當老大，這樣阿雪就是你們四哥，既然大家都是大哥小弟的關系了，阿雪肯定不會抓你們的，是吧阿雪？”

優雅的大貓貓矜持點頭。

寄宿在戒指中的夜祁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剛在慨這小孩兒怎麼還真來認小弟的時候，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若阿雪是四哥，那麼在家的那只蠢鳥多半就是二哥了，只是這三哥是誰來著？

嗯……

等等，三哥竟是他自己！

“沒問題老大！”人群中，一名重度貓控毫無節地一口答應。

“芃芃師妹馭妖本領過人，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這一聲老大我喊得心服口服！”

“老大！有人還沒拜過碼頭就去四哥了！如此不懂規矩，我建議派人去教訓教訓他！”

夜祁：……你說這話的時候有沒有搞清楚誰跟你才是同門啊。

來這邊花錢貓貓的，大部分都是只比芃芃大幾歲的孩子，昆侖墟人才輩出卷生卷死，這些日只知道修煉的小孩好騙得不可思議。

戒指中的夜祁看著眼前這山呼海嘯“喊老大”的場面，屬實是震撼得無話可說。

他看著還讓其他人管姬殊喊大嫂的芃芃——當然有倒霉蛋真這麼沖姬殊喊完就被揍了——總覺得這事好像逐漸離譜起來。

他是籌謀著有朝一日要向昆侖墟復仇，但好像不是這麼個復仇法。

可是芃芃這麼一通作之后，這些昆侖墟未來數百年的儲備軍，似乎又真的被他們幽都收買得徹徹底底。

芃芃在心中喊夜祁的名字：

【夜祁夜祁！看見了嗎！這就是朕為你打下的江山！】

夜祁：看見了看見了，兩只眼睛都看見了。

芃芃：【你認我當老大，我以后一定會幫你實現你的愿，你只需要好好輔佐我，我們的目標是——拳打九宗，腳踢四圣，重振幽都，唯我獨尊！】

你怎麼還編上口號了啊！！！

夜祁還沒來得及吐槽，就聽下一句道：

【所以，以后你不要哭了哦。】

小姑娘在心中說的這句話的時候，一轉之前的豪萬丈，語調輕輕的，真摯中又帶著點怕惹哭他的小心翼翼。

所以……

這麼做，是想哄他開心嗎？

默然半響后，夜祁不屑一顧的聲音響起：

【我沒哭，是你眼花。】

明明只是個冒牌幽都之主，是遲早會被他奪舍的容罷了。

……真是個傻瓜。

*

到最后，清長老也沒有找到機會將那欠條還給他們。

并且臨走時，月無咎還特意囑咐清，務必要將錢一一還給那些孩子們，否則若是這些孩子的父母知道芃芃隨隨便便就從他們手中拿走了這麼多錢財，恐會生出許多麻煩。

清還要推辭，月無咎頓了頓，又道：

“我來昆侖墟，未給他們帶禮已算失禮，若再收錢，著實不妥。”

雖然昆侖墟初創不久他就離開了，但真算起來，這些弟子該他一聲師祖。

月無咎一行人來昆侖墟時，師徒三人被晾在門外足足一個時辰，還差點被拒之門外。

而他們離開昆侖墟時，場面轟轟烈烈，一眾年才俊夾道相送，熱切詢問他們何時再來，若是沒空的話他們也可以登門拜訪。

當然，這熱與月無咎和姬殊二人沒有半點關系。

祝獻飛：“這是阿雪吃的，我都寫在單子上了，阿雪畏熱，它住的地方需得造出冰天雪地之景，還有，每天至要帶它散步一個時辰……”

芃芃沒想到養靈妖還有這麼多注意事項，秋秋都沒這麼麻煩。

了托著的雪豹：

“阿雪，我們宗門現在其實是有點囊中的，可能買不起很貴的食，也不能給你那麼豪華的大房子，連我師尊都要睡門口呢，你要不然還是留下來吧。”

祝獻飛聽了芃芃的話一愣，心中剛要升起一希，就見聽芃芃接著道：

“哦，阿雪和我說，只要跟我在一起，它吃什麼住哪里都可以的。”

……無暴擊。

回去的一路上，芃芃看上去都格外開心。

“為何傻笑？”

“當然是因為我有錢啦！”

芃芃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自己的芥子袋。

“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靈石呢，師尊您說，一萬靈石能買多糖畫和糖葫蘆啊？要是我多吃幾串，剩下的錢還能給師兄師姐們買些什麼呢？”

騎在雪豹背上的小姑娘掰著手指頭算。

上次樂瑤師姐帶去逛仙坊的時候，自己在一家法鋪前盯著一柄劍鞘看了許久；棠芳掌門的大殿里總有一淡淡酒香，好像喝酒的樣子……

至于師尊和師姐，唔，還沒想好要送什麼，也不知道的錢夠不夠多。

月無咎聞言瞥一眼，彎了彎角：

“不必想著給旁人買什麼，你就自己留著當零花錢好了。”

芃芃卻理解錯了月無咎的意思，還以為師尊是覺得這一萬靈石實在是小錢，不夠買什麼好東西，所以讓自己留著花。

——難怪那些人給錢那麼爽快！再有下次一定漲價！！

剛一回到九重山月宗，芃芃就被聽到踢館風聲的師兄師姐們拉去八卦了。

沒人敢拉姬殊八卦，姬殊也懶得參與，今天他在昆侖墟又遇上了幾個試圖搭訕他的男修，只覺得晦氣，一回宗門就扎進他的藥田里研究靈植，滿臉都寫著“煩他者死”。

剩下的月無咎陷了沉思中。

幾天之前，他還小有存款，不愁吃喝，閑來無事還能去牌樓與朋友推幾圈牌九。

而現在，他無分文，倒欠上萬，別說推牌九，怎麼還錢都是個問題。

……歸結底就是，養孩子真費錢。

月無咎找了個算盤開始拉。

首先就是芃芃天虛之的問題。

這種倒霉蛋質在凌虛界并不多見，但鮮聽說能夠治好的，就算姬殊說過他可以嘗試，但必定要投大量仙草靈植煉制丹藥，并且還不一定功——

保守估計需要三十萬靈石打底。

其次就是擴建府的事宜。

和治天虛之比起來，這些錢倒是小錢了，他自己倒無所謂，只不過兩個徒弟的住不能含糊，床榻擺設一應按照他自己的標準來——

從擴建到能正式住進去，保守估計大約十萬到二十萬靈石。

……他這哪里是在養徒弟，分明就是在養吞金。

相較之下，姬殊就格外讓人省心了。

月無咎雖不知他煉丹技如何，但尋常的煉丹材料可以薅宗門的羊，目前為止，姬殊用的種子和丹爐都是宗門公共資產，沒花他一分錢。

至于后續丹藥煉，那就更不需要他花錢了，但凡煉出來的丹能達到及格水準，都是可以拿去賣錢的，除去四六分后給宗門的四，剩下的六都是純收。

還好還好，他門下好歹還有一個能賺錢的。

恰在此時，姬殊拿著他列的單子來找月無咎。

“師尊，這是我近日煉丹需要的材料，宗門里管材料的師姐說這些宗沒有，讓我來找您。”

說完將那張寫得滿滿當當的清單放在了月無咎面前。

月無咎看完就沉默了。

翠寰玉髓炎丹爐——價值兩萬靈石。

七寶靈檀木——價值一千靈石，消耗品，用完隨時補充。

大腦、天門冬、不死樹等等——價值從三千到一萬不等。

月無咎抬頭看向姬殊，試圖用平靜得毫無波瀾的眼神告訴他：

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你的師尊是掏不出這麼多錢的呢？

但姬殊顯然沒讀懂空氣，還解釋：

“這并非是我自己用的，這些都是給芃芃煉制能夠醫治天虛之的丹藥所必須的材料。”

姬殊對這些東西貴不貴著實沒有概念，因為前世他為掌門之徒，要煉個丹那還不是舉宗門之力支持。

但現在不行了。

因為他的現任師尊，是個已經躺平了五百年的咸魚本魚。

“……我明白了。”

一切都是為了孩子。

為父則剛的月無咎收下了那張單子。

*

芃芃很快發現了師尊的不對勁之。

首先是師尊在九重山月宗的時間越來越。

因為芃芃年紀尚小、還不好的緣故，月無咎并沒有著急讓學什麼劍功法，直接把扔給了華容長老的托管班，白天都在應元峰學最基礎的經書之類的。

至于他自己，則是一天到晚不見人影。

起初芃芃還以為他師尊是又推牌九去了，并沒有放在心上，后來才從姬殊的口中得知：

“你說師尊嗎？師尊是忙著賺錢去了，應該是最近用錢的地方多吧。”

芃芃一聽下山賺錢，頓時又忍不住浮想聯翩。

師尊修為雖高，但看上去兩袖清風，不食人間煙火，什麼金銀財帛，說出來都怕污了師尊的仙風道骨。

這樣的師尊，下山能靠什麼賺錢呢？

以芃芃淺薄的人生經歷，只能想到從前在平川城時見過的那些碼頭工人，兩個肩頭能抗四個麻袋的那種。

師尊肯定不只能抗四個……一邊扛十個都沒問題！

芃芃的腦子里都有畫面了，白天，師尊扛著十幾二十個麻袋在碼頭當搬運工，晚上，師尊在食舍的后巷默默刷碗，刷不干凈還會被兇的廚子責罵。

姬殊看著芃芃眼淚汪汪的模樣，忍不住了眼角：

“……雖然我也不知道師尊打的什麼工，但我覺得，肯定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遠在東荒鬼府山的月無咎打了個噴嚏。

與他一同接了任務前來的同伴氣吁吁，剛制了一波魔，他力虛，忍不住趁機擺擺手：

“這、這位道友……我看你也累了，不如我們……先休息休息……再戰不遲……”

難怪同行們都說這幾天不要跟人合作接任務，否則會被累死，這人到底是什麼怪啊！怎麼跟個沒有的除魔機一樣！

“不必。”

月無咎蹭了蹭鼻子，像是也不明白為何無緣無故打噴嚏，他抬頭向遠山脈后黑的邪魔，淡淡道：

“若回去太晚，就買不到我徒弟想吃的糖畫了。”

而另一邊的芃芃已經腦補完畢，給心目中的師尊籠罩了一層又一層的底層打工人濾鏡。

忍不住拉著兩個小弟道：

“秋秋，阿雪，這個宗門實在是太窮了，我們還是重舊業，撿垃圾養家吧！這個家不能沒有我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