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公務員》130|兩分大開染坊
半面妝!
半面妝, 是一種由年老人對年輕的嫉妒凝結而的低等鬼怪。們無法坦然面對自己的老去, 堅信吸食年輕子的可以使自己恢複青春,喜歡尖了嗓子,偽作之聲與人說話。但所謂“雙目乃是心靈之窗”,蒼老是一件無論如何也無法掩飾的事,們吸食的越多, 下半張臉越年輕, 帶有眼睛的上半張臉就越蒼老, 一張臉的上下對比就越強烈。盡管如此,們還是執迷不悟。
謝憐淋淋地出了水, 一腳踩在水缸邊緣, 準備飛拿下,權一真卻宛如回返照一般, 彈起來就是一掌。那半面妝實在是太弱了, 被他拍在地上,慘一聲, 道:“饒命!”
謝憐不慌不忙,抓過道袍隨手披了, 道:“就是你盜走了錦仙?”
半面妝忙道:“不是我不是我!我哪裡敢闖神武殿啊!”
想想也是,一般的低等鬼怪, 真沒那個膽子擅闖神武殿, 不被打得魂飛魄散才怪。而且,這只半面妝大概也和錦仙沒什麼關系,略一看, 鬼齡大概只八十多,而錦仙的傳說已經大幾百年了。
謝憐道:“那你這錦從哪裡拿到的?”
那半面妝撿了頭巾,重新遮住自己上半張臉,聲音重新尖細起來,道:“回……回道長的話!是……我在鬼市裡面淘到的……”
“……”
還能這樣?在鬼市裡面淘到的???
謝憐無語片刻,又道:“那賣給你這件錦的又是誰?”
半面妝惶恐地道:“道長!求放過啊!我也不知道,鬼市裡面做買賣,又不要查祖宗十八代!”
說的也是。要是在鬼市做買賣得查祖宗十八代,鬼市也不會有這麼熱鬧了。一個東西留了空子,才會活起來。謝憐問了一陣,問不出什麼東西,確定這只半面妝的確只是個懵懵懂懂的小嘍囉,道:“奇英,讓你殿裡的神來把這鬼收了吧。”
權一真卻道:“不。我殿裡沒有神。”
謝憐道:“一個都沒有?你沒點過誰的將嗎?”
權一真理直氣壯地道:“一個都沒有。”
“……”
原來,這西方武神竟是獨來獨往,從沒點將過一人,連一個理雜的副手也沒有。謝憐好歹是因為養不起,權一真這種況,大概只能說是怪異了。他只好自己翻出個陶罐,把那半面妝收了,再從郎螢手裡接過那件錦,抖開細看,不微微蹙眉。
邪氣是邪氣的,但怎麼說?依謝憐之見,這種邪氣太流於表面,就猶如依靠胭脂水厚厚抹了一層堆出來的,而非自而外散發的。謝憐直覺這東西並沒有傳說中那麼危險,但還是保持了十二分的警惕。這時,權一真過來看了兩眼這件裳,道:“假的。”
謝憐一怔,道:“怎麼說?”
權一真道:“這服是假的。真的錦仙,我見過,比這厲害多了。”
謝憐奇道:“你何時見過?其實見過錦仙的人也不,但都還是沒法分辨,你為何如此篤定?”
權一真卻不說話了。恰在此時,靈文通靈至達,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道:“太子殿下,我們這邊接到消息,你菩薺觀西方二十裡似乎有小鬼持錦仙出沒,勞煩你去看看了。”
謝憐道:“又有?好吧。”看了一眼權一真,不出聲地通靈道,“哦,對了,還有件事,靈文,奇英見過錦仙嗎?”
靈文道:“奇英?啊,他哪裡是見過。他可比見過要厲害多了。”
謝憐道:“這從何說起?”
靈文道:“那就複雜了。不知殿下有沒有聽過一件事。這鎮守西方的武神,原先不是奇英殿,而是引玉殿?”
謝憐想起,這段還是當初風師在極樂坊一邊服一邊告訴他的,不由微辛酸,道:“聽過。聽說,這二位殿下原本是一對師兄弟?”
原來,當年引玉未飛升時,乃是他師門的首席弟子,某次見一蠻頭蠻腦的小兒流落街頭,一時好心,便求師父收留。這個小兒,就是權一真了。
同門數載,引玉可以說一直對權一真照顧有加。他率先飛升,還點了權一真的將。靈文道:“奇英你見過幾次,差不多知道的吧,他有點兒……”
謝憐接道:“不知世故?這是好事。”
靈文笑道:“好不好,要分人,分況。有的人就會覺得他太我行我素了,也不懂禮數,不給人面子,初登仙京那些年,要不是引玉殿下幫他兜著引著,早不知給多人打死了。”
謝憐若有所思道:“那兩位殿下應該關系很好。”
靈文道:“原先是很好的,壞就壞在,後來,奇英自己也飛升了。”
兩人都是打西邊飛升的,怎麼辦呢?於是,兩人說好共同鎮守西方。
師兄弟共守一方水土,聽似一樁談佳話,然而,一山終究不能容二虎。
如果說,引玉的資質,值得上天為他降下一道天劫,一萬個人只裡有一個,那麼,權一真的資質,就可以撐過三道天劫,一百萬個人裡都未定能出來一個。一開始還好,不明顯,可越到後來,雙方差距越大,權一真分明半點不通人世故,既不會拉近仙僚關系,也從不費心去討好信徒,相反,他就沒記住過除了引玉以外任何共事神的名字,還膽敢暴打信徒他們去吃|屎,可以說怎麼出格怎麼來了。然而,他的疆域就是越來越大,信徒也越來越多。與之相比,引玉一殿黯然失,終於坐不住了。
這師兄弟二人每逢生辰都會互贈禮,某一年,權一真生辰那日,引玉送了他一件威風凜凜的鎧甲。
“……”
謝憐道:“錦仙?”
靈文道:“不錯。”
這錦仙除了能吸殺人,還有一個詭奇之:送誰穿,誰就會對讓他穿這件服的人言聽計從。由於此前師兄弟二人一直關系不錯,權一真不假思索就穿上了那甲。不久,引玉狀似無意地開了個玩笑,權一真那錦仙控制,鬼迷心竅便要照做,要不是君吾注意到不對勁,及時制住,他險些就把自己腦袋割下來當皮球拍了。靈文道:“所以,當年這件事鬧得極大,很是轟,引玉以神之尊做出這種殘害同僚的事,當然馬上被貶了。”
照理說,這樣一來,兩位神應當是翻臉了。但謝憐想起中秋宴上奇英殿的信徒表演的那出稽戲,一個醜角在權一真背後使勁兒跳,演的應該就是引玉。然而當時權一真的反應是然大怒,繼而跳下去毆打自己的信徒,道:“我覺得奇英應該還是很尊敬引玉殿下的,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靈文道:“這就不知道了。有沒有誤會,人都被貶了不知多年了,還有誰關注呢?”
謝憐點了點頭,正想告別,靈文卻又道:“且慢。太子殿下,還有,方才我沒說完。你菩薺觀東方六十裡,也有持錦仙的不明人士出沒。”
“……”謝憐道,“這也隔的太遠了吧,怎麼還有?”
靈文道:“沒完呢,聽好了,還有:西北方四十二裡,東南方十五裡,北方二十二裡……”
一口氣報了二十七八個地點後,靈文才道:“嗯,目前暫時大概就這些了。”
等報完,謝憐已經全部都忘掉了,略鬱悶:“這一次你們殿裡效率還高的啊。不過,目前?暫時?就是說還會有嗎……難不鬼市那邊在批發錦仙?”
靈文道:“差不多吧。鬼市裡有許多來路不明的流賣家,經常披皮賣假貨,賣完假貨就換一張皮,所以一般行家不會在裡面買東西。但不乏有鬼當是淘古董,總想著‘萬一撿到便宜了呢’。這次錦仙失竊,很多鬼界小販都得到了小道消息,趁機行騙,隨便找了件服就說是錦仙,不可思議的是還是有很多鬼買,買了以後就會找人去試,實在給我們這邊搜集消息添了不麻煩。”
這本就是在擾他們尋找真正錦仙的視線,四面八方一下子湧出這麼多“錦仙”,誰知道到底哪個才是真的?
但是,既然任務付給他們了,就得想辦法完。謝憐道:“先從最近的開始,一個一個找吧。”
謝憐沒法力,權一真不會畫地千裡,二人手下都沒有副將神,不過,好在靈文報出的離他們最近的一個出沒地點只有五裡,乃是一座廢棄的染坊,當即拍板,匆匆趁夜出發。
謝憐原本是讓郎螢待在菩薺觀裡的,誰知他竟是自己跟出來了,還趕不回去。想想此行應該不算危險,也能給郎螢長長見識,反正今後都是要帶他修行的,這次帶著便帶著了。
三人夜行幾許,前方路邊忽然傳來陣陣詭異的號子聲:“噫籲嚱!噫籲嚱!”
聽到這悉的號子,謝憐停下了腳步。前方迷霧中,緩緩顯出了一個高大的廓,以及四團轉飄飛的幽幽鬼火。權一真似乎準備手,不管三七二十一打了再說,謝憐卻按下他,道:“沒事。認識的。”
果不其然,四黃金骷髏抬著一座步輦,現於三人眼前。權一真似乎從沒見過這種神奇的東西,睜大了眼,目閃閃發亮。為首那骷髏唱道:“可是仙樂國的太子殿下?”
謝憐道:“是我。有什麼事嗎?”
黃金骷髏唱道:“沒事,沒事,就是兄弟幾個閑來無事,想請問一下,太子殿下趕夜路,需不需要咱們幫忙載一程啊?”
路途不遠,謝憐剛想婉拒,權一真卻道:“好!”已經迫不及待地爬了上去,仿佛很想坐一坐這華麗詭異的步輦。謝憐哭笑不得,上去拉他,那步輦卻忽然一歪,猛地把權一真甩了下去。謝憐也歪了一下,卻被人扶了一把,他口道:“三……”回頭一看,卻是不知什麼時候也登上來了的郎螢,握住他胳膊,一雙黑漆漆的眼正著他,默然無言。
骷髏們趕抬起步輦,八條轉得跟四對風火似的,一邊穩穩地飛奔著,一邊嚷道:“讓開讓開!不要擋路,不要擋路!”
權一真被無地甩在地上,翻躍起,似乎還未放棄,又準備跳上來,但骷髏們跑得太快,他總也差一步,便在後方窮追不舍,看樣子是真的很想很想坐這抬步輦,過一把癮。看他在後面追得認真,謝憐在步輦上未免於心不忍,覺得這是不是在欺負小孩,雖然知道這步輦是花城的東西,未必歡迎別的神乘坐,但還是忍不住道:“那什麼……不能載三個人嗎?”
骷髏們唱道:“不能,不能!只能坐兩個人!”
風火一般地跑了一路,權一真便追了一路。一到地點,黃金骷髏們放下謝憐二人,抬起步輦一溜煙跑了。權一真始終都沒坐上車,極為失,還著那步輦一副不舍的模樣。謝憐攜著郎螢下了步輦,卻聽前方一片哀聲載道,都是從那座廢棄的染坊裡傳出來的。謝憐心中奇怪,不是說這染坊夜裡本無人嗎?
走近一聽,才知道那些聲音哀嚎的是:
“小的再也不敢在花城主他老人家的地盤上賣假貨了!”
“真的不敢了!但是,請您轉告城主他老人家,這些假的錦仙也是我從別鬼那裡批發來的!我也是害者啊!!!”
三人來到染房前。恰逢一名黑鬼面人從裡面出來,似乎已等候多時了,對他微微欠首,道:“太子殿下。”
這聲音,正是當初在極樂坊裡抓住郎螢、帶回給謝憐的那名鬼使。而當時,謝憐在他的手上,看到過一道咒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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