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公務員》148|明將軍可悔折恨劍 3
明打量著裴宿, 道:“你就是小裴?”
裴宿道:“是我。”
明乜眼看了看半月, 嘲道:“聽說,你為了個小姑娘,丟掉了神的位子?哈哈,裴茗,你不是向來最推崇‘兄弟如手足, 人如服’的嗎?怎麼你這後人, 跟你一點都不像啊?你挑人的眼他也沒學到一, 這半月國師跟個小鵪鶉似的,像什麼話?該不會你幾百年前被人戴了綠帽子, 生的不是自己的種吧, 哈哈哈哈哈……”
裴宿道:“滿口廢話。”說著便一掌送過去。刻磨也從地上躍起,吼道:“我, 與你們勢不兩立!”
明喝道:“喂!大個子, 咱們一路!”
刻磨一回頭,只見明縱一躍, 化為一把長刃青鋒,飛到他手裡。刻磨張開鐵扇般的大掌, 牢牢握住劍柄,龐大的軀, 登時暴出一層黑氣!
兇持魔劍, 正如猛生毒牙!
方才裴茗一厄命拍上來,讓謝憐得到了啟發。雖然不知確切原理,但他覺得, 也許同樣的方式能幫花城一把,本想趁旁人都沒注意到與花城渡個氣,看看有沒有緩解,見況危急,不得不道:“當心!”
裴茗不好加戰團,只有裴宿、半月合力對陣。雖然二人法一個淩厲幹脆、一個飄忽詭異,可有法也不行,裴宿無法力、半月無蠻力,對上既有法力、又有蠻力的刻磨與明,微顯吃力。
半月剛才被刻磨罵了之後,不好意思再向他丟蠍尾蛇了,但裴宿可沒半點負擔,丟得蛇飛如雨,氣得刻磨連連吼,多虧明的劍氣護才使得那些蛇不得近。不過,盡管如此,謝憐觀戰一陣,卻反而安心下來。因為他看出來,刻磨和明的配合並不好。
刻磨長在半月國,是使狼牙棒的。他慣用又重又大的兵,用起劍來卻沒那麼在行。就算他力大無比,手中兵也鋒利無比,加在一起,卻不一定能發揮出最強的效果,一時半會兒也不到訣竅,於是,謝憐趕抓住機會,對著花城雙手合十,道:“得罪了!”
可是,看著面前這張雙目閉、雪白明俊的小臉,謝憐總覺得難以下手,好容易下定決心,閉眼迎上去,一張,卻不由自主就吻到了花城的額心。輕輕一下,十分和,他心中卻是崩潰的。一旁一個聲音道:“太子殿下你搞錯了,額頭有什麼用啊!”
謝憐險些沒給這一聲驚得倒地不起,回頭一看,裴茗蹲在他旁邊。他難得地微慍道:“裴將軍,你能別看了嗎!”
裴茗舉手道:“好好好,不看了。”轉頭去看那邊打架。觀戰一陣,他對刻磨道:“這劍不是你這麼用的,你不會用就不要用!”
刻磨自然聽不懂,他手上的明卻道:“比不上你,親手把劍折了,眼下還像個廢一樣幹站在旁邊指指點點!”
他剛喊完,裴茗卻忽然飛加戰團,落在刻磨前。刻磨揮劍劈去,只聽清脆至極的一聲“哢鐺”,這一劍沒劈中任何東西,他低頭一看,不由愕然。
他手上的明劍,居然又一次折斷了!
趁此機會,裴宿又是一大波蠍尾蛇丟過來,簡直像潑了一大缸染料,潑得刻磨滿都是紫紅,咆哮著拼命把那些溜溜的蛇兒往下撥。裴茗則低頭對那劍道:“你對我的出招路數一清二楚,我自然也對你哪裡最容易被折斷一清二楚。”
半月舉著兩只罐子從天而降,不由分說便扣了下來,把驚呆了的明和怒吼的刻磨都收進了罐子裡。至此,謝憐終於松了口氣,心道:“人多就是好辦事!”
半月封了陶罐,抱著兩只罐子搖了搖,放在耳邊聽響。謝憐忙道:“半月別玩兒了,快把它們放好,當心別放出來了。”
半月點點頭,蹲到謝憐面前,看了看花城,道:“花將軍,這是你的兒子嗎?”
謝憐笑道:“很憾,不是呢。”
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半月“哦”了一聲,道:“剛才看你親了他一下,我還以為是呢。”
“……”
謝憐什麼也不想多說了,捂住了額頭。半月卻仿佛覺得花城很可,拉了拉他的一條小辮子,很關切地道:“他好像病了,要不要也進到罐子裡養傷?上次住進花將軍的罐子裡後,我覺得好的很快。”
裴宿終於走了過來,道:“不必。你不要管了,太子殿下會照看好他的。”
半月道:“哦。”
這時,裴茗看了看,道:“你就是半月國師?”
他居高臨下看著半月,半月被籠罩在他投下的影裡,蹲在地上,點了點頭。
裴宿有意無意站到前,裴茗卻把他推開,走到半月面前,似乎想要細細審視一番。誰知,他走到距離半月兩步,半月卻臉大變,一溜煙躲到謝憐後,仿佛避之不及,但看神,又不像是害怕。眾人皆奇怪,謝憐想想便明白了,婉轉地提示道:“裴將軍,那個……鬼味糖球……”
裴茗一怔,臉微黑。想來,是那鬼味糖球的甜味還沒有散,半月好歹是個鬼,也不了那種劣質的鬼氣,給熏得逃了……
謝憐忍俊不,隨即正,道:“雨師大人為何也來了銅爐山?他現在在哪兒?你們怎麼沒和他一道?”
裴宿道:“萬鬼躁,大批非人之集結湧向銅爐山,路過雨師鄉時,抓了幾個農人,作為備用糧帶走。當時雨師大人和護法坐騎都不在,得知後才追擊至此。我們本來是一道的,但途中聽到太子殿下你以半月語高聲呼喊我們,便先前來查看了。”
當時,謝憐只是為應急隨口喊,沒想到他們居然真的在這附近,也是歪打正著。那雨師鄉看著就像個寧靜的小村莊,有鬼路過,不知好歹胡抓人,也不奇怪。裴茗皺眉道:“我之前在人間找不著你,你又是怎麼到了雨師大人那裡的?別告訴我你是追著這半月國師去的。”
裴宿微微低頭,道:“不是。是雨師大人救了我。”
原來,裴宿被流放下界後,一直在人間各地遊,閑著也是閑著,就端了幾次戚容的小窩,把戚容惹惱了,找了一大堆不知道什麼貨去圍堵追殺他。如果裴宿有法力在,這些烏合之眾當然奈何不了他,但他現在凡人之,面對百鬼圍攻,終歸傷,陷困境。正在勉力對抗之際,恰好雨師騎牛路過,出手相助,問明他份和原委後,裴宿便被收留在雨師鄉暫時養傷了。
裴茗似乎頗為訝異,道:“雨師大人沒為難你?”
依師青玄所言,雨師鄉和明殿之前有過嫌隙,幾百年前雨師踢掉了裴茗的前一位副神。看樣子,裴茗也不覺得雨師是一位心開闊的神。裴宿卻道:“沒有。雨師大人未曾有分毫為難,反而頗多援手。”
這時,一個嗡嗡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道:“雨師?雨師是不是雨師國的人?”
謝憐隨口道:“是啊。”答完了才發現,這聲音居然是明的。他都被關進罐子裡了,居然還在豎著耳朵聽外邊靜。謝憐答後,他啐道:“裴茗!你睡了那麼多人,就生出這種廢後人嗎?居然還要求著雨師國人的庇護才能茍活,還幫著他們說好話,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哈!”
聞言,裴茗神略略有些不自在。謝憐不明白笑點怒點何在,低聲詢問半月:“你聽懂了嗎?”
半月道:“不太懂。不過,我好像聽裴宿哥哥說過,他家將軍飛升之前,是須黎國的將軍。”
“……”
裴茗是須黎國的將軍,有什麼問題嗎?
很有問題!
因為,據謝憐所知,雨師國,就是被須黎國的鐵騎踏平的!
半月又道:“雨師大人,是雨師國最後一代國主。”
“……”
難怪裴茗提到雨師時神便總有異樣,也難怪雨師之前教訓明殿那位副神毫不客氣了。原來,雙方是有著源遠流長的舊怨。
須知,雖然對神而言,人間的國家相互滅來滅去、你方唱罷我登場,的確是天理尋常,但到自己的時候,總是不能釋懷的。如果和滅了自己國家的大將同庭為神,這人還整天在上天庭晃來晃去,十分高調,不得不說,有點鬧心。
裴宿加了一張符,在罐子外,明的聲音戛然而止。他道:“將軍又是為何而來?”
裴茗道:“還不都是為了早點把你弄回去。”
謝憐想起花城的話。看來,這就是裴茗被派到銅爐山時找君吾換的“好”了。裴茗拍了拍裴宿的肩,道:“既然你也來了,好好表現。這次做得好的話,也許就能提前回上天庭了。”
裴宿尚未答話,他手裡罐子上的符咒卻燒了起來,竟是被關在裡面的明以怒火燒掉了符咒。他道:“裴茗!!!你還記得你當初怎麼說的?!”
裴宿待要再一張符封口,裴茗卻攔住了他,道:“裴某生平說過的話太多了,你指哪句?”
明恨聲道:“你殺跟隨你多年的部下時,用的什麼理由你還記得嗎?‘有的人可以殺,有的人不可以;有的事可以做,有的事不可以。’—— 一派仿佛心懷蒼生大義凜然的口氣!如今呢?你以為別人不知道你家小裴幹了什麼齷齪事?早傳開了!你還不是想方設法給他屁、幫他遮掩過去?難道當初陪你南征北戰的那些兄弟就該死,到你這後人了,他就不該死了?你這個人,對服是穿過就丟,對手足也是用過就斷!難道你家小裴就是寶,我們就是草嗎?!”
他一腦吼了一大串,裴茗聽完,忽然道:“你,不是明吧。”
罐子裡瞬間沉默了。須臾,明嗡嗡地道:“你說什麼鬼話,我是不是明你沒看見?都化形了!”
裴茗卻肯定地道:“不。你不是明。”
罐子裡的聲音暴躁地道:“那我還能是誰?”
裴茗把那罐子從裴宿手裡拿過來,口氣篤定地道:“你是容廣吧。”
此言一出,那罐子徹底不吱聲了。
裴宿聽到這個名字,雙目微微睜大。謝憐道:“小裴將軍,容廣是何人?”
裴宿回過神來,微微遲疑片刻,答道:“是將軍當年未飛升時,跟隨時間最長的一位副將,最得力的一名下屬。”
謝憐也終於知道了,“將軍折劍”,到底是個什麼典故。
裴茗當年為人時,場得意,沙場也得意,乃是常勝將軍,數十載未嘗有敗績。其中,固然有他本人驍勇善戰的緣故,但也不了一位副將的扶持。這名副將,名字就做容廣。
容廣以詐狡猾、心機百出聞名。二人雖然格風格大不相同,但認識的早,配合也意外的極好,一主明,一主暗,乃是多年的上下級,鐵打一般的。裴茗的佩劍“明”,就是選二人名字“茗”和“廣”諧音而的。
裴茗會打仗,在戰的年代,會打仗比會賺錢重要多了,比會幹什麼都重要,自然是節節高升。但是,再怎麼升,最高也只是個將軍了。了不起加無數個尊榮冗長的頭銜在將軍二字前面,可永遠有個人在頭頂,見了國主也得低頭跪拜。
對此,他自己本人倒是沒什麼意見,可是,隨著他攻破一座又一座城池,戰甲上的榮越來越耀眼,以容廣為首的一眾部下卻蠢蠢起來。
裴茗本人未曾驕傲忘本,他的部下們卻代替他本人無限膨脹了。
最嚴重的,就是容廣。因為他和軍中將士流更為切,極能煽人心,使得許多老部下都萌生了“裴將軍如今的地位遠遠比不上他應得”“裴將軍和我們了欺”“須黎國需要裴將軍和我們拯救”的念頭。他們一心謀事,想打須黎國皇宮,擁裴茗為王,帶一眾舊部飛黃騰達,站在當時最強國的巔峰,甚至還暢想了鐵騎踏平四海、一統天下的未來雄圖。
不幸的是,裴茗本人卻當真半點稱王的興趣都沒有。
他人生的樂趣就是打勝仗和睡,而這兩個,並不需要當國主才能做到。況且,當時的須黎國主雖然沒什麼建樹,但也沒什麼過錯,換他自己上,不一定能做的更好。貿然起事,有百害而無一利,何必無端惹|?所以,容廣興致地跟他暗示了幾次,都被裴茗四兩撥千斤化開。
許多次下來,容廣卻半點沒被勸服,反而越來越魔怔。終於有一天,他們一圈武人拍板決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起事再說。事了,不信裴茗還能推。
聽到這裡,謝憐無言以對,心道:“這種事,還能趕鴨子上架……”
裴宿見他若有所思,道:“容廣未必是真心想擁立裴將軍為王,只是,他必須借著將軍的名頭起事。因為他威沒有將軍高,如果扯自己的大旗,未必能服眾。”
謝憐想了想,道:“也未必。”
他們打的旗號的是擁立裴茗,裴茗當然不能假裝不知道這回事,當即攜了劍和人數較的親信士兵,沖進皇宮,打了一場。
這一場仗,就是他人生的最後一場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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