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達三個小時的揭幕式圓滿結束，張南門再次被采訪窗口包圍，安集遠遠招手道別。

襲擊之后的二十多分鐘，并不知道真相，安委會的解釋是服務超載。但維修重啟之后，隨著個別親歷者口耳相傳，事件開始迅速發酵。

盡管在恐襲者接管廣場投影的剎那，管理員就迅速切斷服務網路，但在一些稍有延遲的終端上，有數人仍然看到了那六個字。

‘不要忘記呼吸！’

這種示威式方式再清楚不過了，該組織幾乎為元宇宙用戶夢魘一般的記憶，但人們沒想到這群家伙能如此大膽，居然在這種規模的慶典上發襲擊。

安集回到自己的獨空間，開啟通訊屏蔽模式，慢慢查看網上對這件事越來越多的討論。

‘簡直太猖狂了，聯合國應該把他們趕盡殺絕！’‘還好這次只是在β服務，六年前的悲劇千萬不要再重演！’‘影響的將近一千萬人，安委會應該做出解釋！’

除了緒宣泄之外，也有一些網友忍不住翻起舊賬，再次討論起折躍生的話題。

‘這些恐怖分子從哪招攬那麼多頂尖黑客啊？難道又是折躍生干的？’

‘上次不是竄逃了兩個嗎，而且誰都也不能保證，是不是又有新加的人。’

‘人和人不一樣，這次焰火計劃也有折躍生出力，你們不要一刀切！’

‘如果就事論事，無論他們是參加恐襲，或者為人類做出貢獻，折躍計劃本就有問題的，這次咱們還是先等調查結果吧。’

從六年前，安集就已經慢慢習慣網友們的各種聲音，他雖然無法保持旁觀者的心態，但始終能對此理智冷靜。

不理智又能怎樣，總不可能真的一怒之下跑去參加恐怖活。

不一會兒，這個獨空間里不停彈出訪客記錄。猜都不用猜，只有龐泰能繞過私后臺。

打開權限之后，龐泰叼著雪茄，笑瞇瞇地出現在眼前，手里晃悠著一張金卡片。

“抱歉剛才的一時臭，拿著，送你的。”

“廢話那麼多干嘛，要是你不臭，我都不相信你吳教授帶出來的學生。”

安集接過卡片，臉上出些許意外神。

“可以啊，真夠誠摯的，這次下了不本錢。”

“心疼啊，這都快趕上兩個月工資了，當然夠意思。”龐泰咧一笑：“其實早就給你準備好了，為了慶祝你圓滿完任務。”

“貧，我沒那麼小氣。”安集忽然話鋒一轉，指著龐泰的鼻子：“但是說好了，以后絕不能再竊聽我的通訊頻道。”

“哈哈哈，你的頻道加比五角大樓還變態，我哪有那本事啊？”龐泰苦笑著解釋道：“再說了，我也沒那麼多閑工夫聽你。”

“那你剛才怎麼能？”安集忽然瞪大眼睛，恍然大悟：“哦，小心我去找張教授告狀！”

“別大驚小怪，我只是觀察著老爺子的后臺數據，他年紀大了，有時候用腦機接口會產生一些不適。”龐泰說著，慢慢收起嬉皮笑臉：“哎，老吳走了之后，我就變得莫名敏。”

“說話這麼正經，都不像你了。”安集晃了晃這張卡片，立刻轉移話題：“行了，之前不是說好要帶我玩點刺激的，別浪費時間了。”

龐泰一聽這話立刻來勁，從上出一張同樣的卡片：“快走走走，最近都給我憋壞了。”

隨著卡片鋪展開來，兩道古樸的門扉出現在二人面前，上書四個大字；荒野獵者。

這是今年新出的一款網絡游戲，主題關于生存冒險，玩家需要扮演古代不同時期的獵人，在荒野之中想盡辦法狩獵求生。

由于其主打真實環境里的全刺激，力求最核的狩獵驗，游戲一經發售便得到腦機接口玩家一致良好口碑。

游戲共創建了三個開放世界，分別是十五到十七世紀的地理大發現時代、一千多年前的冷兵時代，以及一萬年前的石時代，難度逐漸遞增。而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娛樂模式，比如帶著現代軍火去六千五百萬年前的白堊紀晚期馴養恐龍等等。

而發售卡分為三個等級，分別適用于不同終端，龐泰購買的當然是適用于腦機接口玩家的白金卡。雖然其價格很難讓普通人接，但能用得起休眠艙的玩家，也不在乎這些錢。

哪怕是在同一款游戲中，a服務和β服務的版本也有著天差地別，畢竟覺手套和服無法深度模擬真實，大部分vr用戶本用不上太過細膩的驗。

數據讀取過程中，安集還沒來得及阻止，龐泰直接選擇進了難度最高的石時代。

隨著一陣白蔓延開來，二人站在一個碩大的冰原上，上卻只有簡單皮包裹，刺骨寒風讓安集瞬間神了不。看來當前時間線仍然于冰川期，是個挑戰十足的版本。

“我第一次玩這個，不會進去就死了吧？”

“不要怕，有我罩著你。”

黃昏降至，熾熱的篝火在雪地冒出濃煙，安集和其他幾個原始人一團，爭取中間那團溫暖。這個簡陋聚落位于一個山谷地帶的巖崖裂，兩面峭壁阻擋著風雪，遠有三三兩兩的老玩家組隊伍，協力拖拽著巨大獵尸歸來。

兩個小時不到，這已經是他第三次死亡，確實不該輕易相信龐泰的鬼話。

第一次死亡是因為尿急，失足墜冰川裂。但龐泰后來仍然勸他不要關閉便溺模擬，雖然這樣不算以作弊方式降低難度，但總歸欠缺了很多真實。

用游戲手冊里的解釋就是：人在張狀態下，機神經的刺激不如副神經1反饋得那麼直觀。荒野上忽然遇到一頭猛，最真實的極有可能讓人產生失。

安集忍不住苦笑，難怪之前好幾次他都莫名其妙聞見龐泰上散發出一怪臭，看來即便是他這種程度的資深玩家，在面臨極端危險之下，也會有生理本能。

第二次，則是死于西伯利亞原牛的踐踏。這個游戲當然也模擬了最真實的生態系統，他們當時剛好上兩頭鋸齒虎在捕食，安集算是驗到了牛群驚慌逃命下的沖鋒速度。

讓他最難的，還是這游戲的生理連鎖反應太夸張，雖然休眠艙有固定的疼痛模擬閾值，不會真的讓人到三級以上痛苦，但這個游戲會模擬一系列臟損反。

牛蹄踐踏在上就像是按，然而破裂導致的惡心卻又很真實，骨折或斷肢的撕裂也會模擬，盡管不會真的疼，但帶來的心理沖擊則很大。以致于復活之后的好幾分鐘，安集那種恐懼依然揮之不去，似乎幾百頭牛還在肚子上踩來踩去。

至于第三次，死亡方式有點讓人哭笑不得，安集遭到新手隊友誤殺，一箭封。那人也很尷尬，立刻道歉并趕退出了服務。

作為隊長的龐泰氣得牙，他沒帶過這麼笨的一群隊友。

再次復活后，他讓安集先好好閱讀一下生存手冊，這麼下去真的沒有毫游戲驗。

而安集這時候只覺得錢花虧了，兩個月工資卻是買到這破游戲里苦。之前那些宣傳片倒是看的人熱沸騰，真正進來就發現自己其實才是獵。

不過對于龐泰這種深度玩家來講，越是苦，才證明錢花得值。玩這種核游戲，總不可能瘋狂砍瓜切菜，那樣又有什麼趣味？

“核是核的，本以為自己也能為猛獵人，結果是猛人，這反差太大了。”

安集苦笑著合上生存手冊，也許是當前模式難度太高，這種挫敗有點讓人不太適應。

龐泰從篝火上取下一只半生不的獅崽前，這東西未經任何調味，當然與其他游戲中的食不可相提并論，但也不至于難以下咽。

“我以為你會上這種全沉浸式的模擬，畢竟從小就在數字世界里長大，難免欠缺一些真實驗。”

安集攤著手表示不理解：“那我倒是很好奇，喜歡這種核互驗的，為什麼反而是你這種大叔？按理說你們在現實世界經歷富，應該更傾向于天馬行空的幻想游戲。”

“好吧，這明顯是我們先為主的臆斷，我覺得無論是幻想類別還是核系列游戲，真正愿意全心投進來，才能到其魅力。”

“也許時代不一樣，咱們的認知確實不太相同。”

“那當然，你又沒有經歷過50年代的大旱災，對生存這兩個字也沒啥概念。”龐泰嘆著氣說道：“我發現超荷時代出生的年輕人，不存在任何質困擾，卻依然沒啥神追求。”

“拐彎抹角損人啊，我只是暫時不太喜歡這游戲，別上綱上線扯那麼遠。”

龐泰聽了忍不住笑出聲來：“也別急著對號座，其實我們是同一類人。”

“哪類人？”安集皺了皺眉：“你是指網癮年？”

“沒跟你開玩笑，咱說點認真的。”龐泰說著抓起一大捧積雪把篝火熄滅，二人退出當前游戲服務，來到一條繁華的賽博商業街。

盡管當前服務時區已經凌晨三點多鐘，街上依舊熱鬧非凡，自從腦科學攻破了人類的大部分睡眠，熬夜這個詞也隨之被人們忘掉。

哪怕沒有植腦機接口，人們依然能用vr設備的圖形助眠程序，配合一些藥劑輔佐，讓每天的睡眠時間降低至三個小時左右。

龐泰剛剛在冰原上吃過半生不的烤，這會兒急著找點東西換換口味。

二人來到一家音樂餐吧，在菜單上一通勾選。隨后又點了首弗拉明戈古典吉他指彈，繼續剛才的話題。

“就比如你用‘網癮’這個詞，雖然我不太清楚它是什麼時候被淘汰的，但自從數字公民概念出現之后，就再沒人用過。”

“這我當然知道，最近不知為啥又火了起來，我記得是張教授那個時代的流行詞。”

“對，沒錯，世紀初的詞語。”龐泰從網上找出一張舊照片，照片上是一種做網吧的實服務業商鋪，人們坐在一排排顯示屏前，販賣的則是使用互聯網的時間。

“你看看這些世紀初在網吧上網的人，想起什麼沒有？”

“這不就和現在的vr互館差不多嗎？”

“看上去很像，但完全不是一回事。”龐泰連連擺手。

“盡管那個時代還沒有搭建好元宇宙框架，更沒有數字公民這些概念，但他們都能通過一塊小小的電子屏幕，全心融到虛擬世界之中。”

“這就是‘網癮’這個詞匯的來歷吧？”安集苦笑兩聲，但又覺得不太切。

“與其說是網癮，不如稱之為‘數字信徒’。”

【作者有話說】

1副神經：控制臟活極其分泌的神經系統，不中樞神經系統的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