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絕不能被外人聽到的，同時也是讓張南門最無奈的選擇：承載人類終極航天夢想的兩艘‘盤古級’星艦，或者說其搭載的聚變引擎，是半品。

為什麼說是一種選擇，因為它的技理論其實已經完備，只不過暫時使用了最‘劃算’的制造方案，畢竟目前就只有采礦用途，并沒有真正打算用于所謂的星際航行。

四個簡易版的引擎造價逾百億，總研發費用已經超過千億，所以能夠滿足商用就行。從星艦完之后，幾大元宇宙財團已經徹底削減了張南門的研究經費，暫時不太可能繼續出資。

張南門當然不止一次申請延長開發周期，但結果顯而易見，在被人扼住資金命脈的況下，哪怕再節省研發開支，他的團隊畢竟也要吃飯，不可能余留更多時間。

他再清楚不過，當星艦完這次任務之后，團隊將變得有名無實，自己的希也就隨之遠離，有生之年不會再得到像這樣完夢想的機會。

作為懷揣星辰大海的航天狂熱者，他看著桌面上的海龍二號模型，一個極其可怕的念頭在腦中轉瞬即逝，不過也就只是一剎那而已。

因為作為一個火箭工程師，張南門必須保證它順利升空。

天逐漸轉明，海基發平臺的大燈在霞之下顯得微弱，距點火還剩下十多分鐘，海面上的所有人員和船舶都已撤離。

控制中心人來人往，其中有幾位著軍服的意大利軍行匆匆，幾人湊在一起盯著投影。據譜探測，海面上不知什麼方向忽然多出幾只小型快艇。

安集并不清楚，為什麼這樣的商業航天項目也會有軍人參與。

但很快的，幾名帶著un臂章的大兵也來到控制室傳令，外面似乎發生了一些意外況。

按照本次發安全管理措施，海龍二號點火前，必須保證其半徑兩公里不得出現任何艦船，半徑三公里不得有任何人員駐留，十公里軍事戒嚴。該海域只有一些數據收集儀。在點火的瞬間，這些儀傳回數據后大部分都會在頃刻間燒毀。

而這幾只忽然出現的快艇，似乎是不速之客有備而來。

“為什麼沒有雷達預警？”

“很抱歉，上校，雷達顯示一直沒有異常。但…聲納系統在半小時前收到海底有疑似小型不明的移蹤跡。”

“它們是潛水進來的？我們不是封鎖海域了嗎？”

“沒錯，所以當時我們以為是誤測，沒有向您匯報。”

“該死，恐怕是蓄謀已久，早就呆在海底。”

爭吵聲被一陣急促的警報打破，快艇已經突破了三公里警戒線！

發準備程序被迫暫停，一艘護衛艦從遠駛來，海岸線也趕來直升機和快速反應部隊。

隨著航拍鏡頭拉近，船的幾個字母讓安集寒豎立，他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這次發會被軍方和聯合國安理會共同保護。

又是‘呼吸’組織。這些早被納恐怖組織名錄的瘋子，一群元宇宙的敵人。他們當然知道這個項目對于元宇宙建設的意義，所以什麼手段都敢使出來。

“空中偵察怎麼樣？”

“一共五支多用途快艇，速度三十節，擁有潛航功能，尚不清楚是否攜帶炸藥等武。”

“里面有人嗎？”

“初步熱源探測顯示沒人，等待無人機抵近偵察。”

“什麼？沒人？趕火力攔截！”

這位蓄著大胡子的上校立刻意識到問題嚴重，如果真是無人船炸彈襲擊，必須趕在第一時間理。

但他在下達最終命令之前，還是看了一眼張南門，畢竟這是帶有設備的航天發場，火箭里還加注了一萬多噸燃料，如果隨意使用武，說不定會發生難以預料的況。

張南門有些猶豫，一種難以言說的緒忽然催生出來，似乎是在做一個艱難選擇。

況萬分危急，安集還在發愣的時候，龐泰已經計算出五只快艇的潛在威脅程度。

“教授，我據船積，以及上面可能攜帶的炸藥類型，把破壞范圍標注好了。”

說著，龐泰把計算結果放在投影上，一個個不同的球形區域和距離標尺顯示出來。

其中范圍最大的一種，多氮化合硝基炸藥的沖擊范圍達到0.5公里，這并不包括火箭整流罩提供的保護。也就是說，最終警戒值大概在三百米左右。

不過這些數據是基于海底引測算出的，如果是在海面起，區區幾噸常規炸藥，可能毀傷沖擊范圍最多也就七八十米不到。

但問題也就來了，要是船上真的裝有武，實在沒必要提前從海底頭出來。

不一會兒，武裝直升機已經在快艇上空盤旋，廣播和多頻無線電不斷喊話驅離，機炮和火箭彈已經瞄準了高速移的船只，只等待控制中心一聲令下。

快艇逐漸近，張南門卻仍然沒有作聲，那名上校也只能攥拳頭干著急。

九百米…八百米…七百…

上校率先忍不住了，他按照龐泰給出的測算結果，命令直升機解除武安全鎖，一旦快艇接近五百米范圍，立即開火。

還別說船上沒人，就算今天來的是人炸彈，他也必須為安保全權負責。畢竟自己眼前是個投資超過千億的重大項目，絕不能被恐怖分子這點手段唬住。

控制室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眼看著鏡頭里的快艇已經和海龍二號同框出現，它們卻又同時停了下來。

五只快艇一字排開，船頭對準了海岸某個方位，觀景臺上是直播這次發的們。

很快的，船閉艙門忽然打開，幾只巨大橫幅從里面延展出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氣，這和三天前揭幕式發生的事類似，看來今天依舊是老樣子，恐怖分子只是為了在這個特殊日子里上鏡頭博得關注。

至于橫幅，除了他們以前經常使用的那幾個標語之外，另多了這樣一條：

‘我們無意阻止歷史前進，但希所有人睜開雙眼，不要陷沉淪的無底深淵，更不要為罪惡的大廈添磚加瓦。’

當然，這個畫面并沒有被轉播出去，此時觀景臺已經由當地軍警封鎖起來，并且被暫時沒收了攝影材和數碼設備，只等拖船過來清理了發現場再重新開放。

不到五分鐘，護衛艦用高水槍把這幾只快艇驅離，巨大條幅橫七豎八地漂在海面上。等軍方徹底清查了一遍現場，半小時后發程序才得以照舊進行。

剛才發生的事就像一場鬧劇，控制室里恢復了之前那種井然有序，只不過門口多了幾支荷槍實彈的巡邏小隊。

準備工作正在進行，那位上校忽然帶著自己的副和翻譯再次走進控制室，看樣子是結束了一次臨時作戰會議。

“張教授，我們的建議是，今日取消發，擇期再做打算。”

這句話讓張南門深意外，剛才的鬧劇本沒有掀起任何波瀾，而且現在火箭燃料都已經加注完，已經進不可逆階段，如果真要改天發，又是一筆不菲本。

“為什麼要終止？”沒等張南門回答，龐泰率先質疑起來：“你們的任務是保證發安全，而不是遇到風吹草就讓人撤。”

“我們懷疑剛才的快艇只是恐怖分子虛晃一槍，所以從現在需要對發中心附近的空域海域進行全面徹查，順便對場地人員進行份核驗。”

“這需要多久？”

“很快的，不會錯過窗口期。”他比了一個手勢：“大概，8-10小時就能完。”

“這不行，最多推遲九十分鐘。”張南門忽然發話，看樣子這已經是技層面的底線。

大胡子上校似乎有些困，他覺得這是在為難自己。

“放心吧張教授，幾個小時而已，這東西不會在水里泡壞。”

“不是火箭的問題，是空地協調的問題。”張南門搖了搖頭：“這次是無人發，四名航天員已經在近地軌道就位，火箭升空之后將會進行亞軌對接。”

“這個我懂，微調軌道而已，不如讓他們再轉幾圈，多等幾個九十分鐘。”

“抱歉，海龍二號預設的是極地軌道，不是赤道低軌。”張南門這次語氣十分誠懇，但態度則毫不讓：“軍先生，地球在自轉，宇航員們并沒有攜帶足夠的燃料在升降焦點不停地調整角度，這九十分鐘還是海龍二號的充足燃料爭取來的。”

“我知道了，那干脆改到明天六點發吧。”

這次張南門徹底沉默，他不想再解釋更多的技問題。

上校撓了撓頭，似乎依舊不太理解，但安集這時候也坐不住了，指著屏幕站起來解釋道：“也就是說，我們用將近四百多萬元的二級火箭回收本，給您爭取了九十分鐘。”

“小伙子，你是出資人嗎？”上校很顯然對這種語氣很惱火，尤其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萬一恐怖分子有別的計劃，你要來補償這個一千多億的大家伙？”

“您剛才都看見了，這群人已經達到了目的，他們只是過來造造輿論聲勢。”安集心平氣和勸道：“而且如果剛才真的發生海底襲擊，估計你們的聲納作員現在已經被革職了。”

這話讓上校的火氣一下子冒出來，聲音也變得格外洪亮：“你和恐怖分子打過道嗎？出了問題誰來負責！”

安集深吸一口氣，不想與這個滿僚作風的男人談，而龐泰此時則悄悄離開控制室。

一旁的副瞅了瞅安集，隨即對這位上校耳語幾句，兩人的目忽然變得不可捉。

“哦，我知道你，原來是折躍計劃的小天才，你該不會是念舊吧？”他忽然冷笑兩聲：“有這功夫不要和我耍皮子，怎麼不去把你那群恐怖分子同學好好勸一下，要不是他們滿世界搗，這次發也許本用不上我來保護。”

安集愣在原地，張開不知說些什麼。

這話讓張南門猛然轉過頭來：“軍先生，注意你的言辭！”

氣氛變得異常尷尬，龐泰這時候帶著一位寰宇航天局員來到控制室，同時進來的還有塔集團高層，看起來他們更擅長理這種局面。

不一會兒，上校總算被說通了，幾人一番握手之后，彼此掛著滿臉笑容離開了控制室。

九十分鐘的暫停時間，張南門總算得以稍微口氣。他拿出自己的茶杯，給安集的杯子里倒了一部分：“嘗嘗看，我的老家特產，山霧毫。”

安集淺笑一下，抿了兩口。

“我發現部隊出的總有點大老氣質，老吳以前也當過兵，有時候說話能把我氣死。”張南門點燃一支煙，搖頭嘆道：“我兒子從解放軍工程學院畢業之后，本來也有機會當兵，那時候的我只想著一門心思做學問，也沒管他。”

這時候安集忽然抬起頭來，后面的事他都知道。

“老師，您指導過我，人有時候要學會放得下。”

“哈哈，不是我勸你嗎，怎麼變你勸我了？”張南門長嘆一聲：“只是偶爾提起這事了，軍人有時候就是一筋，傻聽指揮，但想要保護別人這一點，卻是真真實實的。”

“您別在意，這種事我早就能看開，更不會怪罪別人。”

張南門點點頭，在安集頭上輕拍兩下。

2059年八月，張南門的兒子張岳剛剛畢業準備應征伍，那年洪水滔天，小伙子參加了人生中第一次抗洪搶險，然而，那也是最后一次…

【作者有話說】

多氮化合炸藥：一種合炸藥，度是水的四倍，炸威力是tnt的六至十倍，但制作工藝復雜并且極難保存，被稱為當代‘硝酸甘油’。

升降焦點：兩只軌道在平面的叉點，航天調整軌道角度必須在這兩個點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