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四天，位于北半球的居民都能在傍晚看到這樣一幅奇觀：一顆前所未有的藍點在穹頂保持著耀眼亮度，如果觀察者所緯度夠低，它會散斑，位置則更偏向地平線。

當然，這必須在晴朗的天氣條件下才能看見，只不過如今很難再遇見月明星稀的夜空了。

一直到加速階段完，棱鏡引擎關閉，星艦總況良好。似乎上天眷顧著這支脆弱的人類扁舟，事完全按照預想的那樣發展。

在接下來的三個多月航程里，大部分狀況都要靠飛行員們自主判斷，地面控制站只會提供一些預案和建議，畢竟隨著距離愈加遙遠，無線電通訊的速率將會顯得極其低下。輒幾十上百分鐘的延遲也會讓控制中心的一切實時指令變行累贅。

這段時間里，張南門也終于可以把全部心思放在‘克羅諾斯’號上面。

哪怕這輩子已經沒機會見到載人星際航行，至在此后的百年，這顆探測也必須飛抵我們的比鄰星：南門二。

但在此之前，有一項必須提前完的工作，這件事和安集不可分。當安集徹底退出焰火計劃，他必須找到一名替代者，能夠練使用自己的奧爾特算法，并主持項目組大局。

這也是焰火計劃二期工程的核心之一。

張南門當然知道安集的難，這件事若不是航天局一直抱著墨守規的態度，整天擔心輿論力，可能也不至于如此棘手。

折躍生開發的項目，必須由折躍生負責，何其荒誕的死板與偏見。

好在安集已經拍著脯給老人打包票，在星艦發當天的晚宴上，他說目前找到了最合適的人選，只要多接和勸導就行。

張南門頗為欣，事聽上去不像撒謊，也并不是為了給自己寬心。

但就在兩天之后，安集知道高興早了。

……

凌晨三點，永夜集某無人問津的小酒館迎來今天第一批客人。

這是個剛剛從冒險游戲里退出來的四人小隊，各自穿著一古樸防，為首的姑娘要了一杯啤，沒等旁邊的小伙子坐定，便一口吞下大半。

“真是夠了，這麼簡單的boss都搞不定！”

“抱歉啊學姐，怪我太笨了，老是拖后。”

安集賠笑幾聲，趕給把酒杯斟滿。

孫瑩瑩拔出匕首，在指尖花哨地繞了兩圈，砰的一聲擲在吧臺上，刃尖桌面大半截：“這點小事就算了，但最重要的是，不要在游戲里來回談論其他話題！我說過很多次了。”

“沒錯，這個我贊。”龐泰收起戰痕累累的巨斧，豎起大拇指。

“對對，說的就是你！趕認錯！”冀揮舞起魔杖，指著安集的鼻子，但實際上卻在暗中給他遞眼。龐泰這時候也悄咪咪揚了一下眉，并把孫瑩瑩的酒杯再次倒滿。

“學姐我錯了！以后保證不會再這樣！”安集咧笑了笑，立刻話鋒一轉：“不過現在既然已經出來休息了，不如再接著聊聊剛才的話題？”

孫瑩瑩翻了個白眼，滿臉寫著拒絕二字，似乎并不需要再做出回應。

“不要這麼絕嘛，你倆畢竟是老同學一場，消消氣說正事。”龐泰點燃一支雪茄，樂呵呵說道：“不行就先多喝幾杯，緒到了萬事好商量。”

安集憨笑兩聲，正要站起來給孫瑩瑩繼續斟酒，卻被冀擋開。

“哎呀，你煩不煩啊，又沒點誠意，我要是學姐的話也不會輕易答應。”

“哦，都差點忘了！我當然有準備禮。”

安集正要打開背包，孫瑩瑩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飲盡啤酒之后用目掃視面前三人。

“行了吧，你們今天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還有一個死皮賴臉，真是想讓我無路可退嗎？”嘆了口氣，回答斬釘截鐵：“絕不可能，我是不會答應的。”

空氣仿佛凝滯，如果是在現實世界里，安集可能已經急出了一頭汗。

“你不是有禮嗎？還打算送不送？”

這時候，三人對了一下眼神，安集立刻從懷里出一只的小禮盒。

酒保似乎很懂調，手里忽然變化出一只薩克斯，他老早就看出這邊的聊天并不愉快，正要找機會添把火。悠揚抒的旋律回開來，酒吧里下起一場玫瑰花雨。

四人幾乎一起回頭，趕停了音樂，這個誤會差點把氣氛變得更加尷尬。

安集撓著頭從盒子里出一張金卡片，這是《ff39》游戲里的限量版禮包，市面上幾乎絕版，他花了大半個月工資才從懂行的收藏者手里買到。

其實里面裝的東西并沒有什麼實際用，只是一個類似裝飾品的小玩意兒，但它珍貴就珍貴在其不可復制，也就是傳統意義上的nft非同質化代幣。

所有虛擬品，說白了都只是一串數據代碼，發行方可以有無數種方式控制它們的價值，畢竟這些東西大部分都能被隨時復制粘，甚至能任意修改其數據。

然而nft技不同，其特殊的加方式，使得包括發行方在的任何人無法制造出同一件這樣的品，所以它們大都是沒有實用屬的小道。而這也是數字世界的絕對限量版，發行方只有初始定價權，剩下的就全看收藏市場如何運作。

對于孫瑩瑩這樣的忠實玩家來說，限量版件當然有不小吸引力。

當安集拿出卡片，他忽然又覺得事好像有戲了，因為孫瑩瑩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上面，似乎在懷疑這東西是不是真的。

安集打開控制臺，展示出這枚道的參數：“怎麼樣？周年紀念款，如假包換。”

孫瑩瑩沒出聲，倒是直接手準備去它，只不過這種加道的轉移必須有嚴格流程，抓到的只是一個幻影。

“厲害，從哪弄來這玩意兒？”

“反正費了一點功夫，展示誠意嘛。”安集說著出手，提了贈送申請。

“確定送給我？”孫瑩瑩略微遲疑，但還是選擇了接：“出手真大方啊。”

在轉完時，安集大喜過：“這麼說，你愿意考慮我們的邀請了？”

孫瑩瑩咧一笑，晃了晃手中的小禮盒：“嗯，我重新考慮過了，憾的是答案不變，以后你們也就別再勸了，拜拜。”

話音剛落，消失在原地，直接下線了，留下三人面面相覷。

“怎麼回事啊？咱們是不是被擺了一道？”龐泰長吐一口煙，眉在一起。

“哎，我就說這件事太心急了，咱們應該先跟混點。”冀嘟起，應該也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一口回絕。

“你們折躍生從五六歲就在一起上課，這還不夠啊？”

冀解釋道：“這并不是關系的生疏程度，我是說咱們的意圖太明顯，安集一開始就直奔主題去找，人家難免會有所抵。”

龐泰掐滅煙頭，認真回味起來：“會不會是你的報收集有誤啊，這樣子不太像是在家賦閑，為啥要一口拒絕這麼好的職位？難道有其他事在忙？”

“不要把責任推卸給我呀，再說了，學姐每天平均游戲在線時間超過十五個小時，這哪里像是忙不過來的人？”

“十五個小時？這完全是網癮青年啊！比我當年還生猛。”龐泰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倒是安集始終保持著沉默，心態似乎已經產生搖。

龐泰見狀，悄悄接通冀的私人通訊頻道，二人開始商量起什麼。

不一會兒，他倆結束了私聊，冀此時笑得合不攏：“哈哈哈，胖叔你這招也太損了吧，會不會把人家弄得發脾氣？”

“哼哼，這點臭脾氣簡直像是跟老吳學的，但論輩分還得我一聲師兄。”龐泰單手端起酒杯朝著天上舉了舉：“再倔又怎麼樣，治的辦法多的是。”

兩人的聊天引起安集一陣惶恐：“等等，咱有求于人，你們這是要準備干嘛？”

“兄弟你別慌，求人辦事也不能永遠低聲下氣，要適時地恩威并舉兼施，我們抓住其肋之后，到時候說不定人家主上門來找。”

“給我打腔，你們究竟有什麼計劃啊？”

“這個我先保，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明晚九點游戲里準時集合。”龐泰壞笑兩聲：“對付網癮患者，尤其是這種骨灰級懷玩家，答案還用猜嗎？”

……

湖面如鏡，從樹蔭隙出斑駁暈，安集坐在不遠的巨石上，眼前這只形窗口浮現出細的幾何圖案。

他這次全心投進去了，龐泰在旁邊了好幾聲，直到沖上去踢了他一腳才反應過來。

“今天你倒是來得夠早啊，怎麼又一個人躲著玩你的拓撲難題？話說這種東西真的會有人玩嗎？”龐泰看著來回浮的數據和公式，覺得頭都大了一圈，這看上去比加班還可怕。

“從昨天你說咱們有特殊行之后，我就一直進來等著，到現在已經超過十四個小時。”安集了個懶腰：“我還是頭一次在游戲里連續十幾小時不下線。”

“但你就坐這擺弄這破玩意兒，和下線有啥區別啊？”龐泰正說著，忽然察覺到不對勁，他發現安集全上下的裝備都已經換得像模像樣，等級也比昨天高出不，看樣子至是真的潛下心來游玩了很久。

“喲呵，看你這樣子是真打算長線發展啊？”龐泰上下打量一番后，卻又嘆道：“但別怪我潑冷水，現在還想著套近乎本沒用。”

“沒有，我不會為了練習游戲技巧而花費一整天。”

“這麼說，你有別的悟？”

“我想起你之前說過的一個詞，很切。”安集又找出那張世紀初的網吧照片，圖上的年們表各異，卻都過了顯示和鍵盤鼠標，完全地沉浸在另一個數字世界里。

“你是說，數字信徒？我臨時瞎編的詞而已。”龐泰聳了聳肩。

“以前總覺得，像我這樣從小就植腦機接口的人，很難產生常人那種樂意沉迷虛擬世界的共，而且咱們是學計算機的，非常清楚這世界運轉的每一條邏輯。”

“所以你很費解，為什麼孫瑩瑩會放棄任何工作，還整天泡在一款老游戲里，對吧？”

安集長舒一口氣，指著眼前的微分幾何模型：“就像你很難理解，我居然會如此喜歡擺弄這些純數學的東西。”

“說了半天，你是打算放棄了？”

“我在想，不能太過自私，學姐不想參加焰火計劃的原因，和我可能是一樣的。”安集最終嘆了口氣：“用你的話說，都是不同程度的數字信徒。”

“可真有你的，這個詞本來只是我的一句調侃，居然被你過度解讀到這種程度。”

“所以我一直在游戲里等著，就怕你和冀搞出什麼子。。”安集嘆了口氣：“如果沒猜錯，今天你們打算黑掉孫瑩瑩的游戲帳戶吧？”

沒錯，對于孫瑩瑩這種二十年的老玩家，游戲里的一切都是日積月累的點滴和記錄，雖不清楚是否有更重要的東西，但至這個賬戶是絕對無法承擔的損失。

“但我想不通，你究竟要用什麼辦法黑？就算黑掉，人家也能找回來。”

“當然不行，但大概意思你也猜到了，總之類似的實施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種，目的就是讓到威脅。”龐泰壞笑兩聲。

安集最終搖了搖頭：“不過，這件事還是到此為止吧。”

他的決定其實并沒有出乎龐泰預料，昨天之所以要瞞著安集，也算是留給自己一點考慮時間，畢竟這種事實在太損了，最終的決定權當然還是在安集手中。

“行吧，反正是你的事，你自己說了算。”

二人退出游戲，本以為這件事已經告一段落，安集也在想著如何聯系別的同學，不打算繼續打擾孫瑩瑩的清凈生活。

但冀那邊忽然傳來新的消息，聽說孫瑩瑩有重要事找安集。

眾人再次登游戲，而孫瑩瑩和往日的形單影只不同，今天邊還有一位騎著戰熊的大塊頭。正是那天晚上，和一起走出副本的人。

“和你們介紹一下，這位…”

孫瑩瑩還沒說完，戰士已經解開鐵面罩，安集猛然瞪大了眼睛，竟是阿爾伯特！

【作者有話說】

nft：非同質化代幣，與傳統虛擬貨幣不同（如比特幣），有獨一無二、稀缺、不可分割的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