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就此中止，安集拒絕了員們的所有提案，表示擇日再議。

當天下午，二人去街口的一家咖啡館喝茶，開始正式商議對策。

安集實在想不通，為什麼這些做決策的人可以如此朝令夕改，自己分明一切都是按照他們所提的要求來辦事，最終卻事與愿違。

他也是現在才知道，原來在這種大機構里最難的并不是科技攻堅，反而是與人纏斗。

而阿爾伯特也覺得很荒謬，自己蟄伏三年的復出，本以為可以蓄積力量，準備一場反恐行計劃，沒想到首先要對付的并不是恐怖分子，而是一群古板的行政人員。

整個下午，討論變了訴苦吐槽，二人到頭來也沒拿出什麼解決方案。畢竟他們都沒有任何斗爭經驗，面對那群老油子，直接談判則毫無勝算。

最終安集覺得這種事也許可以找導師想想辦法，再怎麼說張教授也是整個焰火計劃的總工程師，如果能得到老師幫助，或許過程也不必這麼艱難。

與張教授取得聯系后，安集并沒有把全部實，他只說阿爾伯特到了歧視，如今在奧爾特項目組坐冷板凳，等到自己走后，可能整個項目會被商人們主導。

張南門立刻給出回應，表示會想辦法與上面進行通，但不能保證取得良好效果。

今時不同往日了，和星艦建造完之前相比，他在航天局里的影響力已經日漸低微，而且現在焰火計劃的二期工程也是個燒錢項目，百年之幾乎看不到盈利，張南門為此整天在投資方面前團團轉，卻連自己最頭疼的問題都沒解決，又怎麼能顧得上別人。

這一點安集是知道的，他也只是在爭取多一條途徑，并沒有完全寄希。

然而讓人更加想不到的是，當天晚上安集就被去參加專利延展的討論，航天局想要暫停深度發掘奧爾特算法，轉而以當前版本面向市場尋求更多合作。

看樣子張教授那邊確實沒能提供到幫助，這個舉反而讓員們開始對安集施。

與此同時，張南門的團隊也傳來新消息，飛船開發組的人事部門忽然召開急會議，預計大量擴招生產工程人員，同時調削減一部分研發人手和經費。

一個小小的引子之后，事徹底變味了。

午夜十一點多，討論結束不久，二人跑出去找了家酒吧。

短短一天不到，事態似乎直轉急下，反倒不如之前那種相安無事的狀況。他倆面對航天局的咄咄人，各自有苦難言。

寰宇航天局是在2066年，焰火計劃初期建立，除了引擎和飛船設計團隊是張南門自己帶的人，奧爾特項目由安集負責之外，其他五個部門都由出資方直接管理。

現在星艦正在順利前往柯伊伯帶，一切設備運行良好，這說明技水準已經達到量產標準。如果奧爾特項目現在真的被迫轉為商用，張南門的‘克諾斯號’便了廢鐵一塊，焰火計劃也徹底宣告破產，就算現在讓寰宇航天局就地解散，利益依然屬于投資者們。采礦星艦只需要不斷產出，很快就只剩下礦業集團們的狂歡。

除此之外，在其他公司介之后，項目組必定會調走甚至裁剪一大批人才，到時候不僅失去了最悉奧爾特算法的原班人馬，而且想要再組建這樣一支的團隊就很難了。

“抱歉，我沒想到況會變這個樣子。”安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除此之外別無他言。

“這就氣餒了？路還長著呢。”阿爾伯特倒是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陪他喝了一杯：“實在不行，你還是乖乖留在項目組吧，我另外再找出路也行。”

“你別開玩笑了，現在除了我這邊還有點希，你還能從什麼地方召集人手？”安集輕嘆一聲：“而且比起我這點破事，你的境才是最頭疼的。”

安集這話沒錯，阿爾伯特是六年前3.16事件之中唯一被當場抓捕的人，他已然為大眾心目中最典型的暴恐分子。再加上人們不明真相，短短兩年刑期讓所有人都覺得遠遠不夠。他甚至比事件的始作俑者，那個始終躲起來的呼吸組織首領德羅更加令人厭惡。

如今世界范圍還在與‘呼吸’對抗的方組織只有兩個：其一是元宇宙安全委員會，但這些人的質與保安類似，主打技手段防，只要對方不主進犯，那就相安無事。

另外一個則是聯合國安理會，他們雖然主張徹底消滅‘呼吸’組織，但全球的暴恐勢力實在太多，大部分報人員和軍事力量都分布在局部混地區，真正得開的人手并不多。

雖然最近一段時間‘呼吸’的活頻率越來越高，但基本上都是以不痛不的宣傳手段為主，這種小打小鬧被廣泛認為掀不起大風浪，組織目前的質更像一個邪教。

就算阿爾伯特跑去給安委會給予警告，估計也沒人會真正相信這個曾經的罪犯。更何況阿爾伯特現在也拿不出什麼證據，只要無法證明呼吸組織接下來會有大作，安委會就基本不會花費資金全面升級安防，更不會選擇主出擊。

“不如這樣，我們同意早上的方案都留下來，爭取項目組的結構維持原樣不變。”安集拍了拍阿爾伯特認真說道：“只要我還能主導團隊的技方向，咱們就能暗中實現你的目標。”

“哈哈，你還是一如既往天真，就像小時候總哭鼻子。”阿爾伯特咧一笑：“但是你這些自我，在他們眼里看來除了可笑就只有無能。你別再對這些人抱有想象了，現在他們既然已經攤牌，說明不打算再給任何人面子，你們有句老話‘兔死狗烹’總聽說過吧？”

“那你的意思是，我們已經無能為力了嗎？”

“錯，現在絕不是坐以待斃的時候，我必須行起來，明天就離開杭州。”阿爾伯特敬了他一杯，緩緩勸道：“至于你，如果覺得倦了就離開吧，這些人確實不好對付。但如果覺得憋屈，要是真愿意為導師做點什麼，目前最好是留在項目組，并且用好輿論這張王牌，與張教授聯合起來爭取團隊不會分崩離析，最終幫他過這道難關。”

“等等，你真的要走？”安集眉頭皺一團：“真是對不起，到頭來不僅自己的事沒解決，還害得你和張教授…”

“該說抱歉的人是我，也許我不出現，況還不會這麼快就惡化。”阿爾伯特點燃一支煙，一口吸掉接近四分之一：“你也不必為我擔心，吳越教授的學生，可不會這麼輕易認輸。”

阿爾伯特很快完一支，正要手拿另一支，他的指間卻忽然被塞了一支雪茄。

“說得沒錯，要是以老吳的子，恐怕已經和這群家伙干起來了。”

安集猛然回頭，只見龐泰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背后。

“如果我遇到這種事，也不會拍拍屁走人！雖然不會沖上去干，但至要鬧上法庭，必須他們掉層皮。”

“你怎麼知道這事的？而且，你又怎麼知道我們在這？”不知為何，在看見龐泰之后，他總覺得有一子力量從心底生出，雖然經常在游戲里坑害自己，現實中則是個讓人絕對安心的可靠男人。

“冀跟我說的，張老爺子沮喪了一整天，他二十多年的項目估計快黃了。”龐泰說著，戴上一只金屬探測鏡，忽然手從阿爾伯特領里掏出一個小件，順手扔進一杯啤酒：“另外，從你們下飛機之后，他們就沒打算把這位老弟當自己人。”

服確實是下飛機之后給阿爾伯特準備的工裝，而這自然是一只小型追蹤，很可能還有竊聽功能，難怪對方總能在談判桌上快人一步，他們早就引起了法務部的警覺。

“這位是？”阿爾伯特倒是異常驚訝，畢竟之前在游戲里只見過他的虛擬形象。

“元宇宙安委會技防小組顧問，龐泰。當然，你還是我師兄就行了。”龐泰手端了杯酒，二人立刻杯：“而且，你也不用自我介紹了，鬼才阿爾伯特。”

確實，只有吳越曾經這樣稱呼過他，一種親切莫名生出。

但阿爾伯特此時更在意的，是龐泰的份。

“等等，你是安委會的人？”

“別抱什麼希，顧問這種職位你當然知道，何況還是技組。”安集苦笑兩聲：“而且他是個刺兒頭，到現在連領導長什麼樣子都沒見過，要不然我早就想辦法聯系他了。”

現在倒是到龐泰一頭霧水：“怎麼？師弟還遇到其他什麼麻煩了嗎？”

三人一直喝了好幾，把之前發生的事全部講了一遍，最終都變埋頭嘆氣。

“真沒想到，你了這麼多委屈，如今還愿意繼續對抗德羅。”

“對我個人來說，可能也算是復仇的吧。”

“真！不愧是老吳的學生，來喝一個。”龐泰端起酒杯，慨不停：“要是老吳的話，遇上這種事也夠嗆。”

阿爾伯特婉拒了杯：“算了，明天我還要出發去別的地方，今天到此為止，以后有機會再聚吧。”

“但你現在能往哪去呢？說難聽點，一個出獄的恐怖分子，誰愿意相信你？”

“總之不能留在這兒添麻煩，張教授現在已經夠窘迫了。”

“沒事，我絕對支持你，需要幫助了隨時聯系。”

離別時，龐泰扛著早已不省人事的安集打車往回走，阿爾伯特的影子在街燈下拉得老長，似乎是映心的高大，支撐著這位獨自作戰的人。

凌晨三點多，安集在床上醒來，宿醉后的反胃讓整個人神恍惚。

手機閃爍著芒，安集順手取來一看，有好幾個張南門的未接語音。他立刻從床上翻起來，用涼水沖了個頭便打回去。

張教授并未眠，今天發生太多事，他當然知道以安集的格會十分自責，于是在安集的抱歉之前，便傳來幾句勸。

“還沒睡嗎？今天過得很辛苦吧，老師沒能幫到你和阿爾伯特，心里也有些過意不去。但你們千萬不要為此背負思想包袱，因為你們在這期間沒有做錯任何事，從焰火計劃開始實施的那天起，我就清楚這一天遲早是要來的，只是有些突然而已。”

“好消息是，你現在也總算能安心辭職了，我會留在這爭取拿到奧爾特算法的開發權限，商人們總歸只是看重利益，并不會真的把事做得太難看。至于‘克諾斯’號和后續的焰火計劃二期，可能我有生之年難以為繼，但我慶幸的是，這輩子至為星際航行帶來了可能，只要開了個好頭，這就足夠了。”

老師的話雖然溫婉，卻字字如針，安集的千言萬語都被堵在嚨里，最終變作一聲嗚咽。

他一開始循規蹈矩按照航天局的要求來，就是為了不給張南門難堪，想要在追逐自我目標的同時，兼顧導師的理想，爭取兩全其。

現在想起來，多麼稚的行為。雖然正如老師所說，整個過程當中自己毫沒有做錯，卻仍然收獲這樣的結局，就像是早已注定好的收場。

“老師，對不起…”

“呵呵呵，好孩子，都說了沒必要道歉，你只要認定未來要走的路，不要迷茫就好。”

好一陣沉默，雙方都沒掛斷電話的意思，安集思緒紛飛，想起阿爾伯特說的話。

絕不能坐以待斃，必須為此做點什麼。

“老師，如果吳越教授還在的話，他會怎麼做？”

“哈哈，你說老吳啊，他當然會反抗。只不過我實在想不出，他會用什麼方式。”

反抗，這個詞語對安集來說太過飄渺。自出生以來，似乎一直只出現在各種文藝作品之中，自己則完全沒有驗過那種覺。

如果自己是阿爾伯特，又會怎麼做呢？

安集在黑夜里閉雙眼，想要大聲吶喊，讓心中的所有怨氣發泄出去，使所有人聽到。

所有人？呼喊？輿論？

他猛然睜眼，似乎一個劍走偏鋒的大膽計劃在心里形。

寰宇航天局是因為焰火計劃而立的，自己的奧爾特算法，也都是為了這個計劃才應運而生。而自己的折躍生份，則是一張隨時都能引起輿論風波的王牌。

安集知道怎麼做了。

他準備第一次發出反抗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