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用生實驗室里的3d掃描儀，安集總算是把這塊隕石的模型建立好了。

他實在沒想到，這小小不起眼的東西，居然用上了128億像素的顯微級掃描功能。而且整個過程用了將近兩個多小時，有些局部還沒能徹底還原。

其實一開始安集只是打算隨便做個簡單模型，并沒有耐心把它搞這麼細。畢竟冀拿過去也就只是當作紀念，這種掃描副本也沒啥研究價值，或許只是想做一個虛擬裝飾品，頂多把它3d打印出來，平時掛著脖子上。

然而在經過局部放大觀察后，安集發現上面的紋路不太對勁。眼可見的一條條花紋，在經過百倍放大后，才能看清這是由無數個點陣構的線條。而這些點陣經過再一次放大，則能發現它們之中還包含了更多紋路。直到分辨率達到每像素十納米左右，畫面上已經很難分辨是否還有這種特，因為這已經是該掃描儀的顯微極限。

而且再放大就已經到達排列結構級別，從分子理的角度來講，絕不會再有明顯凹凸了。至，理論上是如此，只不過安集目前手上沒有更大倍率的掃描儀，無法進一步驗證。

就像俄羅斯套娃一樣，點陣和紋路一環套一環，它完全不像是隨機產生的。

如果說這無數個小點都是純天然形，那只能嘆宇宙之鬼斧神工，但很明顯這種可能幾乎不存在，它的紋路排列簡直堪比生，給人的覺是有序而優。

安集越想越覺得奇怪，習慣地拿出草稿紙運算起來。

不算不知道，當一系列分析幾何的長算式列出之后，這些紋路居然展現出極其完整的規律，簡直像是專門給人展示出來！

看著算式結果，一種大膽的猜測在心中迸發。

難道它是一塊生化石碎片？或者是由智能文明刻意制造的？

這個發現讓安集十分震驚，常識告訴自己，這種現象已經不能用反常來形容了。于是在掃描完之后，他第一時間聯系上了冀，想詢問一下專家有沒有什麼看法。

畢竟宇宙空間里存在各種未曾探索的神地帶，無數種質存在形態更是聞所未聞，人類目前只能靠想象去推測，所以在地球上里覺得奇怪的況，說不定在其他星球上并不罕見，也只是自己大驚小怪而已。

更何況安集對于太空地質學不太了解，也許這種況對專業研究者來說司空見慣。

十多分鐘過去，冀終于給出了回應。

“帶著隕石，去青島國家材料研究院，現在買機票出發，下午見。”

一種骨悚然的覺忽然傳遍全，上次見到冀如此認真的時候，還是在奧爾特算法發現柯伊伯帶存在類晶混合氣云那年。

除非是真有什麼足以震懾學界的發現，否則冀平時就只是個耍寶賣萌的丫頭。從這種沒有毫多余詞匯，直接下達指令的狀態，安集知道事的重要程度絕對不低。他本打算再多問幾句，至得搞清楚這玩意兒會不會對人有害，但最終還是選擇沉默并立刻。

看著手里這塊黑乎乎的小東西，一種難以言說的恐懼從心底蔓延。

六點半左右，安集先一步抵達青島，似乎消息已經在半天傳遍了多個學界，這項新發行引起諸多學者的關注，眾人像朝圣一樣紛紛趕往青島見證這一奇觀。此時實驗室里已經涌進數十位穿著無塵工作服的科研人員，其中一些安集能一眼認出，他們都是各個領域的頂尖專家，而那塊月隕石也被放在目前全球大幅面掃描度最高的儀上。

安集正專注著投影上麻麻的點陣紋路，隨著畫面一次次放大，實驗室里也傳來一陣陣竊竊私語和小聲驚呼。

到了后來，電鏡畫面超過一千萬倍，顯微倍率到達3納米，這種特卻依舊存在，房間反而陷一種詭異的寂靜，只剩下各種儀里微小而規律地滴滴聲，所有人都只是盯著畫面容，盡管安集不太懂材料學和分子理，但他已經到這些專家們心有多震撼。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發現冀居然也站在邊，這小丫頭和平日里的乍乍呼呼截然不同，安集甚至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直到儀停止掃描并開始建模，在放大十億倍率之下，畫面也最終定格在0.05納米的原子排列結構圖上。接下來的過程會花費至二十多分鐘，眾人只能暫時等待。安集剛剛轉過，討論的聲音忽然如水一般涌來，實驗室里如同一堆搬家的螞蟻，人流往來不停。

他看了一眼冀，這姑娘眼里盡是興與難以置信。冀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安集過來找個安靜的地方再談，似乎已經醞釀了太久的緒，想要趕說給人聽。

“額…你能大概解釋一下現在的況嗎？”

安集撓了撓頭，不由得苦笑兩聲，剛剛實驗室里那種寂靜與張的氣氛讓他忍不住大口調整呼吸：“最好是用科普的方式，你知道我在這方面是門外漢。”

但冀也只是深呼吸兩口，隨即搖了搖頭：“只能說，單用我所學到的知識，無法解釋。”

“不會吧？你可是天理和太空地質方面的頂尖學者。”安集倒吸一口冷氣：“看樣子，以人類目前的知識范疇，還不清楚它為何會形這種有規律的紋路。”

“地球是個溫室一樣弱的天，而宇宙中有無數種我們尚未觀測到，甚至無法想象到的極端環境，它們會造就怎樣的產都不稀奇。”冀深吸一口氣，字斟句酌半晌，最終嘆道：“其實這些眼可見的花紋也好，甚至是數千萬倍放大呈現的點陣也罷，本并沒有什麼值得驚嘆的，但也正如你所說，最難以理解的地方就在于其規律。”

“我之前就在想，這會不會是什麼地外生的化石，至從我們目前所知的生學知識來看，也只有基因編碼這種純天然的方式，才能讓質結構展現出如此高度一致。”安集聳了聳肩，試著解釋道：“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就像樹木的年，樹葉的分叉，或者任何一種生組織的細胞排列等等…”

“確實，一開始我也這樣猜測，所以中午在上飛機之前就給國立生研究院致電過去。”冀一邊說著一邊搖頭：“那邊的答復是，這完全是未知領域，如果真有這樣的生命存在方式，至這種生命不可能是由細胞構的。人類的所有生學知識都是基于細胞這種基礎單位而做研究，也可以說我們的視野就只局限在這一層面上，至于其他任何形式，都已經遠超當前人類科學的認識范疇。”

“不是細胞？為什麼如此確定？”

“更切的來說，他們更傾向于認為這并不是生命構方式，而不僅僅有別于細胞。”冀稍微回想，接著舉了個例子：“有句老話說得好，生命在于運。比如咱們的里，隨時在產生無數種質換，而這一切的前提條件就是有足夠的質轉移空間。”

“你是說，類似管運輸，或者細胞外的能量傳遞？”

“大概是這個意思，總之生命離不開能量轉遞，而能量換則離不開質轉移，無論是多麼高效、致或糙的生命形態，都繞不開這基礎的鐵律。至，目前我們是這樣認為的。”冀最終指了指那副巨大投影：“這種結構太集了，沒有預留任何質活空間，甚至化學質都穩定得如同晶碳，更別提什麼構細胞的可能。”

“不過你也承認了，人類現在對于生命這個概念的認知還很淺，說不定真有咱們完全無法想象的存在形式吧？”安集反問道。

“我并沒有否認這一點啊，但問題你也提出來了，如果從生學出發去研究這玩意兒，咱們完全抓瞎，至現有的這些理論都走不通。”

安集盯著畫面上集的紋路，也只能搖頭嘆息：“看樣子，問題又甩給了理學。”

“不一定，我倒是有一種覺，問題可能最終是要甩給你了。”

聽了這話，安集嚇一大跳：“什麼甩給我？”

“確切來說，是甩給了數學。”冀微微一笑，眼中綻放出奇異的芒：“雖然我不清楚為什麼這塊石頭時隔四十多年才引起人們重視，但率先發現問題的人是你。”

“這又是什麼道理？就因為我率先用放大鏡觀察了一下，就給我負責嗎？”

“你仔細想想啊，當年塞勒涅號把它帶回來，研究人員難道沒有仔細觀察過嗎？但他們最終覺得這就是一塊普通隕石，沒有什麼學價值，這才送給邁克爾作為紀念品，最終流落到你手中。”冀說著挑了挑眉：“我算是知道，為什麼老師覺得你是最滿意的學生，其實這上面的花紋他老人家也發現了，但并沒有察覺到其中規律，所謂青出于藍啊。”

安集干笑兩聲，略微地撓了撓頭；“其實我就只是單純無聊，才列了幾個算式出來。”

“所以說，正是這種深骨髓的數學思維方式，讓你巧給學界帶來這份神大禮。”冀雙手叉腰，莫名搖頭：“幸虧老頭子沒把它送給我，反正我是不會有什麼發現的。”

“但它最終還是該歸于理學研究吧，之前都只是我巧而已。”

“喂！到現在這個份上，你不會不知道，這種非自然的規律紋路意味著什麼吧？”冀指著投影，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大聲，于是趕低嗓音，悄悄附在他耳邊：“我猜測啊，有可能真是智慧文明哦！”

看著冀古靈怪的眼神，安集知道這丫頭又回到平時那種狀態了。

“拿這種事開玩笑，怪瘆人的，又欺負我不懂太空地質學。”安集趕岔開話題：“再說了，它的規律排布式并不復雜，都可以用簡潔來形容，哪里有什麼數學研究價值啊。”

“對！就是簡潔！”冀那副神態猛然間又變得認真起來：“我的意思并不是要你用這東西做什麼高深的幾何研究，它越是簡潔，也就越近宇宙中的通識和真理，數學本就該這樣。”

說著，冀從手機里翻找出一張圖片，上面是旅行者二號攜帶的金盤鐫刻圖。其中除了標識地球與銀河系十四顆脈沖星的相對位置，還刻上了一堆全宇宙通識的化學或數學信息。

這顆人類向外太空丟出的漂流瓶里，所包含的信息就極其簡潔明了，因為越是簡單，才越容易引起其他文明對于宇宙真理的共鳴。

“等等，這里還有一張更類似的圖。”

冀說著，又找出另一幅圖片，這一張就更顯得象了，完全像一系列無序排布的涂。

但這張圖卻大名鼎鼎，幾乎所有的科幻好者都知道，這就是阿雷西博信息，一個由1679個二進制數字排布出的平面點陣。而就是這無比簡潔的一張方塊圖片，卻包含了阿拉伯數字，dna化學元素序列，dna雙螺旋布局，人形態，太系布局等等重要信息。

安集當然知道這張圖，他此時才懂得冀的意思，于是忍不住仰頭看著投影儀上這些復雜卻有序的隕石花紋，一種無法言表的震撼從心底生出。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曾經看過的一篇科幻小說，阿瑟·克拉克的《2001太空奧德賽》

其中有這樣一個場景：人類在月球上發現了一個1：3：9的黑方碑，無論人們攜帶何種的測量設備，這個比例毫沒有誤差，哪怕是窮盡了所有技也是如此。

這就是地外文明的一種技展示，人類對此只能剩下戰栗。

比起小說中的那塊方碑，眼前這只小隕石看上去要糙許多，然而它帶來的神卻遠超自己此生所見過的一切事。簡潔且極數學的花紋，未知而充滿的規律，讓人忍不住想要去探求。

就像一個帶著面紗的姑娘，如果你不去主問候，的無數話都只會永遠藏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