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飛呆呆的著十分鐘前還滿目慈的父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努力的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但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兩行熱淚，已經奪眶而出，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爸，我求求你了，我不想頂撞你，不想當個不孝子。但是，這麼做真的過分了……”

“你看我帶給你的那張畫了嗎？畫上的孩子，就是我，他背上的背簍，就是我們這個家。我愿意一邊抗著我的責任，打工養家，一邊積攢我的學費，我絕對不會給家里添負擔，我向你保證……”

“現在雖然我上不了一中了，可還有洪浪職中可以上，以我的績，肯定能考上大學的，求求你別這麼著急的給我尋媳婦，嗎？”

龍飛怔怔的站在院子當中，著三米開外，已經臉完全黑了下來，就鞋揍他的父親，大聲的哀求道。

“老天爺啊，我咋養了這麼個不識好歹的冤種，你今天是非要把你老爹我的臉丟盡才算完呀！”

“職中里上出來的，可都是社會渣子，你什麼時候聽說職中的娃娃有考上大學的？再說職中的學費是普通中學的三倍，咱們這個家，能供的起嗎？”

還沒等龍飛說完，一只窩般的黑布鞋，已經啪的一聲，狠狠的摔在了他臉上，接著便是父親歇斯底里的怒吼。

龍飛一手捂著火辣辣的腮幫子，止住了眼淚，憤憤的著一臉暴怒的父親，的咬住牙關，再也無法吐出半個字。

這一幕，在半年前，他在村東頭老李家見到過。

當時他的發小李薇，也是和他一同考上了縣一中，但老李頭卻是為了五萬塊錢彩禮，將李薇帶回了家，然后迫嫁給了鄰村張家窩棚的張發——一個大李薇十二歲的暴發戶。

當時他還因為替李薇鳴不平，被父親狠狠了一頓鞭子。

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僅僅半年后的今天，這樣的命運，卻是落在了他這個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學霸上。

“龍大哥，消消火，你也不看今天是啥日子！”

“孩子不聽話，可以慢慢教育，但你可不能犯渾啊，耽誤了今天的大日子可不是玩的，親家和兒媳婦還在堂屋等著呢！”

老李二狗一把拉住氣的面紅耳赤的龍耀祖，大聲勸解道。

“就是啊，喜事最忌諱的就是拌吵架，今天你們父子倆如果起了沖突，那以后你們家可就沒消停日子過了，這是自古傳下來的規矩……”

村長老胡也假惺惺的走過來，拉著龍耀祖的袖子輕聲慢語的勸解道。.七

“你這個娃娃也真是的，你爸這不也是為你好嗎，你咋就不知好歹哩？”

“你也不想想，你現在可是個蹲過笆籬子，又被學校開除的人，你有什麼資格埋怨你爸？”

“你爸天天鉆到黑咕隆咚的煤子里掏煤，辛辛苦苦的賺錢供你念書。你可倒好，好好的書不讀，和什麼縣醫院院長的兒勾勾搭搭，還得罪了咱縣里大名鼎鼎的張富貴，和人家張富貴的兒子打架搶朋友，你可真是個大孝子啊！”

“人家春燕不嫌棄你，聽說你出事了，怕龍大哥和嫂子一時想不開，天天跑到你家門上做飯洗服，甚至不惜被老張頭拿鞭子。就這樣，還是一門心思的想要進你們龍家門，就這你還不樂意了？你良心被狗吃了嗎？”

見龍飛瞪著兩只牛眼睛，怔怔的著被眾人拉住的龍耀祖，就是不挪腳步，胖大嬸李香蘭也急了，扭著屁從人群里探出來，指著龍飛的鼻子就是一頓教訓。

“就是啊，你李嬸說的沒錯，你也是大了的娃娃了。俗話說的好，男大當婚大當嫁，春燕這麼好的姑娘，你打著燈籠都尋不下，人家不嫌你是個犯過錯誤的人，你到先呲牙了，這可不對啊！”

老胡聞言，也不約而同的和胖大嬸站到了一條戰線上，拿出一村之長應有的派頭，開始語重心長的教育起了龍飛。

他的兒胡曉蘭，也是在念完初中后，被他帶回了家里。現在，已經是村里最能干的養羊能手了。

聽說李二狗一直惦記著曉蘭，天天往云嶺山上跑，給曉蘭送干糧。

雖然曉蘭也是春心萌，但老胡卻一直不同意這門親事。

按照他的話說，李二狗這是癩蛤蟆想吃天鵝，他胡吉永的兒，最次也要嫁一個像王家養豬大戶王尕三那樣的人，還那里得上他個破落戶，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龍飛了一眼院子里的眾人，又看了看黑著臉掙扎著，就掙李二狗的阻攔，給他這個不孝子好好教訓一頓的父親，臉漸漸的由白轉青，由青轉紫，頭上豆大的汗珠，吧嗒吧嗒的開始向下掉。

此刻的他，整個人就仿佛是被人丟到了油鍋里一般，渾的孔都被烤的焦糊，使得他腦袋開始鉆心的疼，一直疼到了心里。

他知道，今天的事，已經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從院子里鬧了這麼大靜，張春燕父子倆，都沒有從堂屋里走出來就可以確定。

這一切，從父親親自去接他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按部就班的開始進行了。

對于父親來說，今天是他完人生中一個重要任務的時刻，由不得自己的兒子胡鬧。

而對于他來說，這無異是徹底斷送了他一生的前途。

如果他順應父親，點頭答應，然后去換好服，進了堂屋，和雖然在一個村里長大，但卻從來都沒有說過幾句話的張春燕在老祖宗面前磕了頭，那麼從今天起，他就是個正兒八經的莊稼人了。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和父親一樣，上山砍柴換糧食，下煤窯掏煤，春耕秋收，然后再用辛辛苦苦賺的錢養上一些羊，接著繼續砍柴、掏煤、放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周而復始。

或許過兩年，板壯實的張春燕還會給他生個孩子，然后兒子再繼續他的人生——砍柴，挖煤，放羊，娶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