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丹不是沒想過手腳，可誰讓過后指婚旨意下來，這再手腳倒顯得九爺小氣，只能忍痛割。

九阿哥卻是忍不住留心舒舒與侯掌柜的應對，那不單單是老掌柜對小主子的尊重，而且還帶著由至外的賓服與恭敬。

“賬房造冊……品飾品先收庫，回頭再想法子理……”

舒舒看著柜臺上展示的幾套首飾，有點明白千金坊生意不好的原因。

追求高端，首飾多是鑲嵌寶石珍珠，可是樣式老舊，就講究個“大”，大塊寶石，大顆珍珠，自然價格不菲，可年歲大的婦更認純金首飾，年輕子不會喜歡這種笨重的款式。

還有就是人事臃腫，小小銀樓三十來號人，看著穿著打扮，掌柜、賬房外，剩下的分為伙計、護院、廚娘，其中護衛、廚娘加起來十來人，伙計十幾號，人數是順安銀樓的兩倍多，卻沒有自己的匠人。

“格格，這鋪子怎麼辦？做別的買賣，還是繼續做銀樓？”

侯掌柜一邊吩咐下去，一邊猶豫著問道：“實在是兩個鋪子太近，還做銀樓的話，自己跟自己搶生意……”

舒舒想了想，看了桂丹一眼，笑道：“將鋪子隔出兩間，一間三開間，繼續做銀樓，主打銀包金首飾……分出厚包、薄包來……價格也分出高低，比鎏金的首飾高一檔……”

侯掌柜立時明白過來，眼睛發亮：“格格真是點金之手，如此一來與對面有了區別，還能做個互補……京中銀樓，賣的要麼金銀首飾，要麼是便宜銅鎏金、銅鎏銀首飾，主打金包銀首飾的還真是沒有……”

至于為什麼將大鋪子拆分，也就有了原由，這邊是中低檔首飾，門臉自然不好比順安銀樓更氣派。

九阿哥憋氣的不行，哪里不明白自己看走眼！

順安銀樓花樣倍出，什麼“免費清洗”、“以舊換新”的，不是掌柜的明能干，多半是董鄂氏的手段！

桂丹也跟著狠拍自己的腦袋瓜子，懊惱道：“這麼好的點子，我之前怎麼沒想著用，要是用了還打啥司，這銀樓買賣不是就做起來了……”

舒舒都忍不住笑了，吩咐掌柜：“咱們不占便宜，支五十兩金，酬謝桂爺幫咱們想出個好點子！”

侯掌柜應著，去點了金錠子出來，送到桂丹手中。

桂丹瞪大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雙手捧著金錠子，如在夢中，可憐的向九阿哥：“九爺，奴才能收嗎？家里一年才給奴才六十兩……”

這沒出息的樣子，九阿哥都跟著臉紅，可也看出董鄂氏是退了一步。

有了這一退步，給郭絡羅家臉面，之前兩家小輩的糾紛也就只算是糾紛，正式和解翻篇，即便兩家長輩說起來，也不過一笑了之，不用再尷尬避諱。

鬧到最后，就虧了他一個！

虧了他第一個產業！

里外值四、五千兩銀子！

可他能不點頭嗎？真要讓兩家有了嫌隙？還是讓董鄂一族笑話自己小氣？

到時候旁人問起緣故來，大家都跟著沒臉。

九阿哥緩慢的點頭，不知恨桂丹愚蠢還是該恨這桀驁的董鄂氏狡詐若狐。

“嘿嘿嘿嘿！”桂丹摟著金錠子都笑傻了。

舒舒已經繼續吩咐侯掌柜：“分出來的兩間門臉，重新收拾一下，先做茶樓……”

鼓樓的旺鋪，自然不是西四大街可比的，等到回頭采買了茶葉，這里就是現場的茶莊。

今年時間上來不及，本錢也不足，還是先籌銀子，年底打發人出去，為明年的春茶采購做準備。

侯掌柜雖不明白舒舒的計劃，可聽到改茶樓也覺得妥當，這個本錢最小，先支應著，費不了幾個錢，回頭鋪子或是賃出去或者改其他買賣也容易。

千金坊的掌柜等了半天，無人理會自己，忍不住帶了祈求向九阿哥：“主子……那奴才們……”

九阿哥這才看到旁邊站了一地的掌柜賬房等人，眼中也多了幾分糾結。

小伙計之類的還好，辭退就是，這掌柜與賬房卻是郭絡羅家的世仆，是外公專程挑給自己的，都是拖家帶口的從盛京過來。

可自己只有這一產業，哪里還有地方安置他們？

九阿哥輕咳了一聲，向舒舒，希知趣些，將這些人手幫著暫時安置了，不管是繼續留在這銀樓，還是分到茶樓都行。

舒舒卻恍若未聞，不搭茬。

正缺銀子，可舍不得多浪費銀子。

要是掌柜能用，那留著也沒什麼，可顯然不是個能用的，否則也鋪子也不會經營這樣。

至于賬房，更是沒有用外人的道理。

“請神容易送神難”，與其堵心不落好，還是開始就不沾手。

九阿哥氣的臉漲紅，到底說不出話，想起之前的猜測，莫名覺得帽子發綠，試探的問了一句：“聽說康親王太福晉最是喜歡你這個侄，常接你過府，你……不會是惦記椿泰吧？”后一句，卻是低了音量，只有兩人聽聞。

這幾日的功夫，足夠九阿哥將董鄂家與舒舒打聽一遍。

董鄂家與康親王府世代聯姻，每一代都有嫁娶之事，舒舒與椿泰沒有正式議親，可之前也有些影影綽綽的消息傳出來。

舒舒即便不樂意嫁給九阿哥，也不想給自己戴個不安于室的黑鍋，正道：“要是我對表哥有男之思，姑母早跟太后娘娘打招呼，哪里會有現下指婚？”

九阿哥聽了，并不覺得愉快，反而心里更加發堵。

椿泰已經襲了和碩康親王，這樣的份董鄂氏都不樂意嫁，那盯準的真是太子爺？！

九阿哥黑著臉離去，舒舒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說白了就是熊孩子，順從是沒用的，只會越慣著脾氣越大，還得讓他明白什麼是不好招惹，才會得到該有的尊重與面。

男之間不就是這樣，不是東風倒西風，就是東風倒西風。

既然九阿哥不客氣，那舒舒自然也不會留，福松繼續盯死了桂丹，如今關多年，八旗人口滋生，可京里的鋪子與京郊的地卻是有限的，想要置辦產業實在不容易。

桂丹這回長了記，并不遮遮掩掩，打著九阿哥的名義開始尋城里的鋪子與郊區的莊子，卻是不按照市場價走，而是低了三、四不止。也因為之前跟董鄂家過吃虧，這王八蛋長了心眼，就挑那家底薄的人家。

誰家銀子也不是大風來的，都是八旗人家，誰沒有幾門面親戚，不得求爺爺告的拖延著。不敢不賣，怕得罪皇子爺，也不甘心賤賣吃大虧。

舒舒人盯著，自然一截胡一個準，卻沒有價，而是按照市場價易，這已經是占了大便宜。

總共三產業，一地安門外大街的酒坊，五間門臉，上下兩層，后邊帶了小院子配房十一間，總共是二十一間房，作價一千零二十兩銀子；一海淀小莊，三百六十畝，作價三千二百四十兩；一大興的大莊，六百四十畝地，作價四千四百八十兩銀。

不過這第三回，過契大興大莊，舒舒讓九阿哥給堵住了……

“董鄂氏，你到底做甚麼？爺不跟你計較，你還蹬鼻子上臉了？”

戶部衙門外，九阿哥帶著桂丹匆匆趕來，卻是遲了一步，已經割清晰，不由氣的渾哆嗦，厲聲道：“你是故意打爺的臉？拿了鋪子還不知足？非要一回一回攪合爺的事？”

舒舒原本笑的，聽了這話，小臉立時繃起來：“我倒是想問問，九爺想要做什麼？”

“哈？你截買鋪子莊子，還了爺的錯不？”九阿哥憤憤道。

“按照市場價正常易了截買？那半價強買算什麼？皇子阿哥的臉面，就只值這幾大文？”舒舒不答反問。

“……”

九阿哥一愣，隨即回頭怒視桂丹。

桂丹“噗通”跪了，吭哧道：“這……不是銀錢都在千金坊賬上，讓大格格接手了，剩下的銀子有數……”

九阿哥臉漲的通紅，好半天才咬牙罵道：“再信你這個王八蛋，爺就是你孫子！”說著，向舒舒道：“這回，爺領你的……”

這京城哪里有什麼可言？半價強買產業，真要坐實，就是個炸彈，說不定什麼時候出來，到時候丟臉可就丟大發了。

“倒也不必，不過是擔心有人胡行事壞了九爺名聲，才多此一舉……現下九爺心里有數，直接原價接了就是……”舒舒口氣緩和許多，擺擺手隨意道。

九阿哥聽了，不由心。他要不是事趕得急，宮外無人可用，也不會明知道桂丹不妥當還不換人。

“之前的銀子用的急，還瞞著家里，可是從錢莊抬的，四分利呢……”舒舒后的福松忙“小聲”提醒：“這戶部割都落在紙面上，這傳出去，倒好像九爺白使喚人占姐便宜……”

九阿哥簡直要被氣笑了！

什麼意思？還要加價？要不然爺就是小氣人？

真當爺是大傻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