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昌十七年。

夏。

天牢來了位特殊犯人。

無人押送，也無人敢押送，自行踏進了牢房。

李武！

天牢是國改前朝天牢所建，追溯源有千年曆史，關過無數王公貴族，卻是迎來了第一位先天宗師。

值守的軍加起來，都不夠李武屠戮！

“當真是出乎預料……”

周易自詡站在旁觀者角度，看懂了國大勢，卻是猜不準人心。

“飯盒拿來，我親自去送。”

“周爺，您勞累。”

如今負責送飯的獄卒張雲，是當年張舟的孫子，其子張進在天牢冇兩年就死在賊人刀下。

周易念及舊恩，待張雲去年人後，招進了天牢當差。

丙九號獄。

李武閉目調息，驀然間應到危險氣息，睜眼看著逐漸走近的獄卒。

“你是誰？”

“區區無名獄卒。”

周易傳音回覆，打開牢門，從食盒中取出酒佳肴，一一擺在桌上。

時隔十五年，終於近距離見到，這位名滿天下的大將軍、武道宗師！

之前不是冇有機會，隻是周易向來謹慎，冇有安全把握之前，不願靠近這等人，免得出了什麼意外。

譬如與李武尋仇的高人，必然也是武道宗師，搏殺時候旁人灰灰了去。

“李某原不信民間有高人，畢竟人生苦短，誰能登臨絕巔又自甘寂籍無名？”

李武眼中儘是讚歎，同樣施展傳音：“今日方纔知曉，世上竟真有這般不俗人，李某自歎不如！”

“將軍過獎了。”

周易問出心中疑：“將軍今日為何進天牢？”

李武說道：“當年李雄縱兵為禍，屠戮數千百姓，李某為將帥有失察失職之罪，為族兄有管教不嚴之罪。”

“將軍說笑了，整個國誰不知將軍治家嚴苛。”

周易說道：“我也在這天牢待了幾十年，其他家時常不斷地有人進來，唯有李家隻出了個李雄。”

況且李雄之過，與李武關係確實不大，而且大義滅親之舉也給了百姓代。

李武搖頭道：“這隻是為者本該做的，哪值得拿出來說。”

“將軍知道我想問什麼……”

周易直接說道：“為何不學龍逆？”

李武說道：“既是逆賊，李某豈能與之一般？”

“當年若冇有將軍，或許就不是龍逆，而是……龍太祖？”

周易親曆崇明一朝，狗皇帝早已失儘民心，龍相謀反功之後，很容易就能坐穩皇位。

“龍逆僅僅在京都叛，前後死傷愈六萬人。李某若是不臣，無論勝敗，定是一場波及所有州府的大。”

李武喃喃道：“國朝方纔承平幾年，李某不能為一己之私，致使生靈塗炭！”

周易沉默片刻：“將軍可以辭歸。”

先天宗師不權勢，朝廷絕不會刻意為難，急了直接殺皇宮！

李武說道：“李某自知功高震主，一日不死，國朝不得安穩。先皇於我有大恩，臨終諄諄叮囑，一切以國朝百姓為重！”

那狗皇帝隻會教彆人，自己哪關心過國朝百姓？

周易見李武提及崇明帝，麵上儘是濡沫之，不好當麵痛罵。

“將軍家裡可安頓好了？”

李武頷首道：“陛下答應，隻要李某公忠國，李家便與國同休！”

死了，便是公忠國！

這承諾你信嗎？

周易最終冇有問出這句話，李武或許信或許不信，實則已經有了選擇。

一是不願再起戰爭，二是報崇明帝之恩。

“無論李武緣何自縛囹圄，終究是消弭了紛爭。”

周易自付換做李武的位置，絕對做不到這樣，大可能在五年收到兵部軍令，就直接率北疆大軍回神京兵諫。

至於兵諫會死多人，周易不在乎，反正我和家人不能死！

世上有幾個人，能為不認識的人捨棄命與權勢？

如李武這般，後人觀史時候，大概率會罵一句愚忠。

“李武這種人天生就是英雄，嚴於律己，管束家人，可惜……等李家獄了，好生照顧罷。”

周易從不吝用惡意揣測人心，之前猜測李武會造反，結果猜錯了。

現在猜測弘昌帝臨死前，會將李家及軍中勢力理乾淨，留給繼任之君一個乾乾淨淨、清清白白的國。

……

時勢創造英雄，英雄改變時勢！

李武獄讓籠罩神京的霾，一朝散儘，原本抑的朝堂，忽然輕快了許多。

百紛紛上奏，李將軍於國有功，萬陛下寬恕其罪。

李武犯了什麼罪，誰也不清楚，不過誰都知道，李武不能活著走出天牢。

“鎮國公實乃國之乾城！”

百用各種溢之詞，誇讚李武獄之舉，就想著早些將其配太廟。

私下裡與心腹說話，卻是鄙夷李武區區鄙武夫，憑白手握百萬兵馬，落得與龍逆同樣下場！

此事傳民間，引起軒然大波！

李武在朝堂百排，連兵部都不支援他，然而在百姓眼中，屬於天降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剛開始群洶湧，紛紛囂要向朝廷問個明白。

後來傳出“李武南征，肆意屠戮百姓”“李雄劫掠商賈，是李武默許行為”“魏國公之死，幕後兇手就是李武”等等流言……

臟水潑滿了，錦衛又抓了不人，很快輿論就消弭於無形！

正如李武所說，國百姓剛剛安穩幾年，不願意再生，也就不需要一位威名赫赫橫掃天下的大將軍。

念在李武當年平定叛，立個廟豎個碑，便再無其他了……

“那些百姓就當你已經死了，建廟立碑上香祭拜，哭的很是傷心。”

周易問道：“有冇有後悔自己的選擇？”

“周先生不必勸了，此舉本就是李某自己的決定，與旁人冇有乾係。無關乎留名青史，隻是不想再死很多人罷了！”

李武夾了筷子菜，又飲了杯酒：“更何況，現在也冇了後悔的機會。”

周易聞言眉頭微皺，揮手攝過酒壺。

酒名九醞春，國皇室貢酒，年份朝兩百年。

原本酒是晶瑩剔的琥珀紅，由於不知名藥放多了，變了蒼白。

“這毒下得也忒過分，好好的一壺佳釀，毒中摻酒了！”

“味道還不錯，世所罕見！”

李武表自然而然，夾一口菜飲一口酒，將劇毒當不存在。

“將軍有什麼言，些許小事咱還是能幫一把。”

周易的子很難做到高尚，卻不妨對高尚之人報以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