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春信》第19章 第19章

縣主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母親要為找這樣一位師,學什麼焚香花,那都是次要的,要是學一學人家上的氣韻,即便學不到髓,哪怕沾染沾染也好。

仔細打量兩眼,這位張娘子確實不與常人同,上有種令人心安的特質,莊重、穩定,知道自己每一步該做什麼。昨日說要花,今日便抱著花如約而至,那種悠然和氣定神閑,讓想起積云山上不肯世的冠,忽然就讓人自慚形穢起來。

“阿姐。”縣主快步過去,親親熱熱挽上了的臂彎,“我等了你好一會兒,你可算來了。”

其實人對不對胃口只在一瞬,只要想去結份地位都可以含糊。到了一起,親兄熱弟般湊趣,縣主接過手里的菖擺弄著,“這不是端午掛在門上的草嗎,難道也能用來花?”

嗯了聲道:“菖清雋,線條也好,單拿在手里沒什麼稀奇,等放進花里,縣主就能看見它的了。”

說著相攜往后院去,長公主特意僻出一個單獨的廊亭供縣主習學,那亭廊建在臨水,四面垂著金竹簾,地上鋪了織錦的地簟,布置得十分雅致。至于要用的更是一應俱全,譬如膽瓶、折肩瓶、玉壺春瓶等,放在一旁低矮的長案上,隨需隨取。

縣主呢,雖然覺得花很好看,但對花一竅不通,束手無策地站在地心,看著雀藍把花放在矮幾上,帶著遲遲的笑,絞著手指頭說:“阿姐,你不覺得花長在土里才最好看嗎?迎著風霜雨,想開就開,想謝就謝。”

倒也算獨特的見解,肅道:“縣主說得很對,沒有雕琢過的花,就像開蒙前的孩子,無憂無慮,向而生。然而自由雖自由,缺了管束,長得沒有章法。沒有章法就雜,雜便生賊枝,這樣東一簇西一簇地胡長,還嗎?”言罷又笑了笑,“我覺得花就如人一樣,寒冷的時候,種子在土里蟄伏著,等到春一來,就熱熱鬧鬧地盛開。花期那麼短,趁著最的時候供人欣賞,比開在角落孤芳自賞好。所以我們用一雙手來雕琢它,讓它或得疏淡孤高,或得盛氣凌人,擺在屋子里妝點心,看見它就覺得高興。”

好奇怪,有的人偏有這種神奇的手段,能通過三言兩語,勾起人對無趣事的興趣。縣主聽了的描述,霎時覺得自己好像應該轉變一下看法,有時候太過無拘無束,可能也不是件好事。

做人有宗旨,答應了別人的事,就要盡心盡力做好。取了帶來,高高將袖子綁起,簾外的日在矮幾上投下一串斑斕的點,那白凈的手腕就在影中往來忙碌,襯著花葉,愈發顯得青無暇。

縣主在一旁捧腮看著,發現看花并不在花本,也在過程,在人。

“上回縣主提過,教席嬤嬤把花得繽紛,今日我也給縣主個隆盛籃吧。”肅慢悠悠地說,將一個帶著提梁的花籃放在面前,往籃中放了花泥,從一堆花中挑出兩支五針松來,略加調整,一高一低了進去,“這隆盛花籃,是四司六局10中排辦局常用的花手法,以彩艷麗,枝繁葉茂見長。但花團雖繁盛,主從卻分明,比如咱們這個花籃,以松作使枝,珍珠梅做客枝,牡丹為主花,如此層層遞進,將花底韻腳填滿……”

低著頭,那纖長的脖頸拉出曼妙的線條,輕聲細語間,一只圓滿盛的花籃,在手中慢慢呈現。

隆盛花籃,縣主以前當然也見過,之前家中有宴會,就請排辦局妝點,一車車地往家里運送。數量過多,當然就欠缺了,不如這現出來的鮮活。

縣主看了一陣子,掌,很有大顯手的興致。于是肅便讓到邊上,另讓使取了花籃來供練手。結果看著那麼容易的布排,到手里卻變了四不像。

縣主很挫敗,“我手笨,跟著學都學不好。”

看著這張牙舞爪的一籃花,違心地說:“初學都是這樣,縣主已經得很好了……至這花的搭配很高雅。”

高雅嗎?縣主看看籃子里得筆直的白芍藥和紫繡球,覺得勉勉強強,能配得上一句夸。

當然,接下來還是要手把手地傳授,這里須得高矮錯落,那里又得稠有度,等調整了一遍,就大概可以看出一點雛形來了。

縣主很高興,轉提梁看了又看,大手一揮,“送到我屋子里擺著。”

不過這里頭的功勞有張娘子一半,不大純粹,所以決定自己重做一個,請張娘子在邊上偶而指點。

因為了門,手上的確也嫻了,于是邊邊閑聊起來,問:“阿姐,過幾日的金翟筵,你參加麼?”

原本也打算問呢,恰好先提起了,便道:“昨日我祖母叮囑過我,說一定要赴宴……縣主呢?”

縣主一本正經地擺弄著花枝,里應道:“我可不去,到了那里被人相看,弄得我渾不自在。”說著轉過頭來,對肅眨了眨眼,“只有急著挑選好門第的姑娘,才去參加那個金翟筵,阿姐不用愁,我都替你瞧著呢,將來必定大富大貴。”

不由發笑,這樣的話從年輕的縣主口中說出來,實在帶著和年紀不相符的老

“你怎麼知道我將來會大富大貴?”打趣問

縣主狡黠地一笑,“我當然知道,阿姐要是不信,就等著瞧吧。”說罷又嘟囔起來,“我管你阿姐,你卻一口一個縣主,難道是不愿意和我深嗎?”

忙說不,“我只是怕唐突了縣主……”這話引得人家愈發不高興了,也只好妥協,“那往后,我就你素節了。”

素節說“這才對”,手上修剪花枝,修剪得興致盎然。這回果然進了很多,客枝擰出了曼妙的姿態,也懂得以主花來點題了,最后完,比著手說:“阿姐快看,這個得怎麼樣?”

很實在地夸獎了一番,“你是我見過學得最快,悟最高的。這花籃只要再加雕琢,就能媲排辦局的手藝了。”

也就是說差了那麼一點點,但對于初學者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素節還有些孩子氣,一高興就吩咐使:“快把這個送給阿娘過目。”一面對肅道,“原本阿娘是要來看我學花的,但今日來了貴客,不空來了。”

說起貴客的時候,眉眼彎彎笑得很有深意,肅不查,只是隨口應了聲,讓雀藍取了一只梅瓶放到矮幾上,“先前咱們了隆盛籃,接下來就試試最簡單的。這里有一枝棠棣,你覺得怎麼安排才妥當?“

怎麼安排?不就是放進瓶子里嗎……素節投壺一樣,隨手往里面一投,才發現梅瓶太高,棠棣太矮,就像靴子里了支撣子,沒有任何

愁了眉,便探手給做示范,“花枝不夠長,或是瓶口太,就得借助橫撒。”取過花剪,剪開了棠棣的枝干,撅了一只竹簽橫嵌進去,再放進壺中,竹簽兩端抵住瓶壁,就已經將花枝大致固定住了,再略加調整,口中喃喃道,“梅瓶花,講究的是‘清’且‘疏’,花枝有屈曲婀娜之。”

素節看著那歪在一邊的棠棣,到有些茫然,正想問怎麼個清疏法,探過花剪咔嚓幾下,剛才還四仰八叉的枝干,頓時就變得灑飄逸起來。

素節不由贊嘆,心想有這麼一雙手,恐怕狗尾草都能變得別有韻致吧!可卻有些唏噓,“瓶最難的不是技法,而是取舍。做人也如花,取其華,去其糟粕,方能就大。可是取舍何其難啊,有的人瞻前顧后,有的人不假思索,所以同樣一枝花,在不同的人手里,會呈現不一樣的形態。”說罷,放下花剪淡然笑了笑,“大道至簡,要得越,心境就越開闊。只要記住這一條,那麼往后梅也好,松也好,就能秀,不落俗套了。”

結果這話好像引出了素節更深層次的思考,怔怔看了半晌,“果真要得越,心境就越開闊嗎?”

茫然,臉上的神也忽而變得憂傷起來,簡直要懷疑自己這話是不是說錯了。雖然淺言深是大忌,但也不能視而不見,便試探著追問:“可是因我這話讓你想起了什麼?如果愿意,大可同我說說。”

素節抬起眼來,猶豫了片刻正要開口,外面忽然傳來母親的聲音,語調輕快地說:“素節的隆盛籃得果然好,我讓人送給你爹爹過目了,你爹爹也對你大加贊賞呢。”

于是快要說出口的話又收了回去,素節站起,重新換上了一張笑臉,說全是阿姐教導得好。言罷又朝外,“貴客走了嗎?”

長公主哦了聲道:“走了,說事忙得很,等過幾日再來。”復向肅比手,“張娘子別站著,快請坐。”

應了聲,由使伺候著盥了手,方在矮幾前坐下,面前的花材都被收拾下去,換上了水和點心。

長公主笑著說:“忙了這半日,辛苦娘子了,先前我還擔心素節不服管教,又把花弄得一團糟呢。后來看見的花籃,我就知道這回算是請對人了,往后這惱人的孩子還要請小娘子多費心,若是有什麼不好的,小娘子只管告訴我。”

一旁的素節聽得嗔起來,“阿娘總替我打圓場,弄得人家以為我多愚頑似的。”

自然也要說些客套話,笑道:“殿下言重了,縣主天資聰穎,我不過示范過一遍,就悟出了髓,日后學了彼此切磋,我也好有個伴。”

長公主聽言辭,既自謙自矜,也會替人留有余地,這樣的上佳人品,難怪令人念念不忘。

反正人邀在了自己府上,大可通過一來一往的攀談增進,長公主親手替斟了水,將面前的鮑螺滴往前推了推,和煦道:“這是我們府上做的,味道比潘樓的還要好些呢,請小娘子嘗一嘗。”

素節大盡地主之誼,忙遞了銀匙過來,言之鑿鑿地說:“真的,我吃過潘樓的點心,外面的人都說好吃,我卻覺得糖放得太多了,膩得慌。阿姐嘗嘗這個,我們府上的廚子,是我爹爹從臨安請來的,手藝比潘樓強多了。”

難卻,只好淺淺嘗了一口,在素節期待的眼神里頷首,真摯地說:“果然。”

長公主見們相融洽,搖著團扇慨:“我們素節啊,看來是真的喜歡張娘子呢,以前從沒見對人這麼溫存過。”頓了頓又問,“小娘子出宮快半個月了,在家一切都還習慣吧?我昨日中拜訪圣人,回來遇見了鄭娘子,看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據說小娘子出宮后,家就再也沒去過延嘉閣。鄭娘子得知小娘子在我府上教習,話里話外滿是懊惱,說小娘子是的福星,后悔放小娘子出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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