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春信》第23章 第 23 章

素節聽后雖應了,臉上卻流出一點猶豫來,看樣子之前未必沒有商議過,只是葉家沒給出準信兒,所以鬧得素節心里也沒底吧!

其實應當是知道的,以葉家的況,怕是連尋常宦人家娶妻一半的聘金都拿不出來,所謂的上門提親,不過是指素節在父母面前言,看在兒一心要嫁的份上,該減免的都減免了。可是人家捧在手里養大的獨,難道是能平白送給別人的嗎?所以素節一面擔心葉家湊不出求親的聘金來,一面又鐵了心的想和葉逢時長相廝守,兩下里一對沖,可就愁煞了金枝玉葉。

的建議都是合合理的,因此素節也不好說什麼,不過自己沉,“只怕他也做不得主,還要去找他阿嫂商量……”

道:“那就讓他們去商量,既然長嫂為母,葉夫人自然為這個小郎持。該有的禮數是不能的,現如今他們艱難些,若是這門親事能,日后你再好好回報這位長嫂就是了。不過我還是那句話,莫如等到明年春闈過后,葉公子上有了像樣的功名,再來提親不遲。這樣將來國公爺若是想提拔他,也好師出有名啊。”

素節聽了肅的話,似乎略略找到了使勁的方向,里重復著:“最好是到明年春闈過后再來提親……若是等不及,那就預備好三書六禮,先試試也無妨。”

點了點頭,雖然這一試,注定要在溫國公府掀起軒然大波,但早些讓長公主夫婦知道,總比等縣主吃虧上當了再后知后覺的好。

素節到底是個沒什麼心眼的小姑娘,討著了主意之后,就覺得自己的事解決了一大半,重新高高興興跟著肅花了。但肅心里懸著的問題始終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伯父那頭好像也沒打探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如今唯一能替答疑解的,就只剩素節了。

素節心無旁騖,拿剪子把花枝剪斷,進了花瓶里,左右調整半日,始終不怎麼滿意,肅遞了一枝蜀葵過去,“調過于素凈了,添上這枝花,看看怎麼樣。”

結果放到一起,果真變得出挑了好多,層次也分明了。素節搖頭晃腦,“阿姐的造詣,我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趕上……”

的心思并不在花上,放下了手里的百子蓮,又喚了聲素節,“我有件事,想請縣主為我指點迷津,若縣主當我是朋友,就請據實相告。”

素節怔了下,抬頭道:“阿姐有什麼要事嗎,這樣一本正經。”

說是,“很要,非常要。”把朝中言家上表的事都和說了,末了道,“昨日殿下和我商談的時候,縣主也在場,你一定是知道其中緣故的,對嗎?我不問其他,只想知道,殿下那些規勸我的話,是不是中圣人的意思?”

這下素節有點遲疑了,眼神左顧右盼著,“這個……這個……”

不讓躲閃,拽了的手道:“請縣主據實告訴我,今日你幫了我,將來縣主若有事,我一定赴湯蹈火報答你。”

素節見態度堅決,知道這回是糊弄不過去了。本來自己也愿意這樣知心的朋友,為朋友兩肋刀,走點消息其實也不是多大的罪過吧……

不過出賣至親這種事,還是令人有些負罪的,道:“阿姐,你是真的不愿意進宮嗎?不愿意像那些娘子一樣陪王伴駕嗎?”

已經到了這個份上,其實大可不必再遮遮掩掩說什麼場面話了,肅道:“我八歲宮,在中呆了十年,整整十年,從小宮人做起,一直做到小殿直一等長行,你知道我經歷了多磨難嗎?中對于我來說,不是一個安樂的去,我愿意在外面自由自在的,就算一輩子不嫁也沒關系。我可以游歷名山大川,到我想去的地方去,可是廷就像一個牢籠,綁住我的子,把我的腦子也束縛起來,我這輩子再也不想回去了。所以我很怕,怕那些言諫言,把我又送回中,我好不容易才出來的……”邊說邊搖頭,“真的……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一點都不想。”

素節看的眼神,變得憐憫起來,“如果回到中,一生有寵,阿姐也不愿意嗎?”

失笑,笑年輕不懂得,“十年間我看到很多娘子盛寵輝煌,也看到們從云端跌塵土里,誰能保證自己一生有寵?那地方人太多太擁了,缺我一個也沒什麼。我是想著,若殿下是圣人之托來打聽我的想法,就勞煩殿下替我回圣人,我不愿意再宮了。”

“可是……”素節歪了腦袋道,“阿姐,你沒想過嗎,就算是圣人托我阿娘打聽,那也是奉了家之命啊,如果家要你回中,你怎麼辦?”

怎麼辦,似乎有些難辦。

垂下眼道:“家是聽了那些言的上奏,不得不給滿朝文武一個待,長公主殿下若是把我的意思轉達給圣人和家……”

結果素節緩緩搖頭,意有所指地慨,“阿姐一定是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喜歡。”

訝然抬起眼來,“什麼?”

素節尷尬地笑了笑,“有些話,我也不好說得多明白,就是……事其實不像你想的那麼復雜。你在鄭娘子宮中伺候時,沒有見過家嗎?家正年輕,長得儀表堂堂,就算照著金翟筵上尋郎子的眼來看,也是家家看得上的乘龍快婿啊。”

然而這乘龍快婿,誰家有福消?能稱家為婿的,只有皇后的母家。

不過這些還是其次,肅從素節的話里窺出了一點端倪,越想心頭越打鼓,索作了個大膽的推測:“難道家已經采納言的諫言了嗎?”

素節眼神閃爍,支吾了半晌才道:“諫議大夫不是昨日早朝才諫言的嗎,其實這件事,早在十日之前我就已經知道了。”

十日之前?肅有些發懵,仔細算一算,就在放歸之后沒多久啊。

的心忽地吊到了嗓子眼,怔怔著素節道:“既然已經說到這里了,你能給我個準話嗎?”

素節被步步,實在沒有辦法,自己又是個不擅撒謊的人,發現避無可避了,最后也就豁出去了,嗐了聲道:“不管了,反正早晚是要知道的,有什麼可瞞的!阿姐猜猜昨日府上來的貴客是誰吧……”然后在肅逐漸驚恐的眼神里點了點頭,“正是家!”

腦子里“嗡”地一聲響,雖然自己約有預,但總也不敢往那上頭想。家是誰?是垂治天下的帝王啊,怎麼會留意這個小小的宮人。再說自己和他從來沒有集,唯一說過一次話,就是那日延嘉閣告知爹爹配太廟的事。父輩立下功勛,未見得兒就該宮,難道家從來不知道,在他的后宮中做妃嬪,并不是件多愉快的事嗎?

素節呢,好像嫌的驚嚇還不夠大,斬釘截鐵的告訴:“我阿娘之所以請你來我們府里,也是家所托,怎麼樣,意外吧?”

意外,著實很意外!

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恍惚看見自己揮淚告別長輩和兄弟姊妹們,一步三回頭重中的場景,簡直五俱焚,讓茫茫然不知應當何去何從。

家喜歡你,又不是天塌下來了,你莫怕。”素節很好心地安,“想開些,你被天底下最尊貴的人惦念著,這不是件宗耀祖的事嗎?”

自己被人喜歡著,自己不知道,還是從別人口中聽說的,這種震撼讓回不過神來,事之棘手,也超乎了的想象。

“怎麼?”素節看怔忡著,輕輕搖了一下,“阿姐,你眨眨眼啊,這模樣我害怕。你也不必如臨大敵,至家沒有不管不顧直接下旨冊封你,既然讓我阿娘先探你口風,足見家是尊重你的,將來說不定封你當貴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說完,甚至“嘿”了一聲,凡夫俗子的夢想,不就是立于山巔,俯瞰人間嗎。

然而肅的目并沒有因此被點亮,說:“我不喜歡家。”

素節訝然,“你不喜歡家?家是我舅舅,你怎麼能在我面前說不喜歡家呢,明明全上京的姑娘都很欽慕家啊。”

確實,年即位,中興國家,又詩詞歌賦樣樣通,哪個懷春時,心里仰的不是家。可肅了這筋,也可能因為在中多年的緣故,家的家務事看得太多,已經全然沒有那種朦朧的了。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對家本人沒有任何向往,更害怕中的生活。既然無法為不顧,那為什麼還要再中,迎接隨時會到來的無邊寂寞呢。

反正是連半點孩子的都沒有,素節看心不在焉,一貫的沉穩從容也不見了,可見家的垂青,沒有讓小鹿撞。

悵然問:“你就那麼忌憚家?”

反問:“若是現在有人來府里提親,讓你嫁給一個你不喜歡的青年才俊,你會高興嗎?”

這樣推己及人一番,果真是可以諒的了。

素節托著下,和一起發愁,倒也沒用多長時間,就想到一個好辦法,猛地坐直了子一拍桌面,“嗣武康王!”

不明所以,不知為什麼忽然想起赫連頌來。

素節掌說:“昨日家來府里和阿娘說話,那時候嗣王就在府門外,他應當是知道家的行蹤和目的的。阿姐,你要是不想中,何不借助嗣王?他欠著你們張家的,你要是有求于他,他一定會幫忙的。你聽我說,家和他不單是君臣,也是同窗好友,當年嗣王從隴右上京,就在資善堂做家伴讀。你想想,若是你和他定了親,那麼家總不好君奪臣妻吧!就算再氣惱,也得看在年誼上就此作罷。至于這門親事呢,過陣子退了就好,反正和嗣王定過親不丟人,日后也不耽誤你再嫁高門。”

簡直被的天馬行空驚著了,連連搖頭道:“說笑了、說笑了……這種事怎麼好胡來!”說罷奇怪地看了素節兩眼,“你這回竟不幫著你舅舅嗎?”

素節道:“我也想明白了,舅舅不缺后宮,多你一個不多,你一個不,你要是實在不愿意,只有這個辦法。家的脾氣,我多知道一些,他雖然不會強人所難,但終究是帝王,到了沒有耐心的時候,強扭的瓜也非甜不可。所以咱們得先下手為強,把自己許出去,就找嗣王,拿他欠著你爹爹一條命來要挾他,讓他不得不陪你演這出戲。”

訝然看著,看了半晌,無奈地笑起來,“多謝你替我出主意,但這種事我不能做,做了就愧對爹爹了。當初我爹爹為護送他丟了一條命,不是今日拿來換他回報的,就算最后要進宮,我也不能打這樣的主意。”

素節頓時很悵惘,“可你不是不喜歡家嗎。”

道:“什麼喜歡不喜歡呢,嫁人也多是盲婚啞嫁。能不中,自然是最好的,我喜歡外面天地廣闊,能時時看見家里人。可要是實在沒有辦法,過去十年也是這樣熬過來的,再熬上幾十年,一輩子也就過去了。”

這話說得,連素節都覺得不是滋味,于是橫下一條心道:“阿姐先別著急,回頭我和阿娘說說,求家面前替你周全。”

這句話,肅心里也有了幾分寄托,牽著的手道:“那就拜托縣主了。長公主殿下和家是同胞的姐弟,殿下一句話,勝過我說千萬句。”

素節點了點頭,但話雖這樣說,讓人忍痛割本來就難,尤其這人還是家,最后能不能功,誰也說不準。

再三謝過了,方從溫國公府辭出來,到家之后心里惴惴地,不知該不該和祖母說。一直延捱到吃罷了晚飯,這些話還是沒能說出口。

晚間回到千堆雪,至過來送新做的香囊,和使一同往門窗上掛,里說著:“里頭加了驅蟲的方子,蚊蟲聞見這味道,直飛都得繞道。”

剛洗過頭,長發沉甸甸地披在后,一路走過來,發梢的水點點滴滴落在地上。

“別忙了。”站在燈畔道,“來坐下,陪我說說話。”

回頭了眼,見凝重,忙把剩下的香囊給結綠,自己撲了手過來,挨著坐下了。

“阿姐怎麼了?”至仔細打量,“是不是在溫國公府上委屈了?既這麼,下回不去了,們顯赫人家,咱們還不伺候了呢!”

的脾氣,很像進宮前的,惱火起來莽撞得很。肅義憤填膺,覺得有些好笑,忙安著說不是,略頓了會兒,才把從縣主那里聽來的一切告訴

驚得瞠大了眼睛,“還要讓你進宮?這還有天理嗎?中十年不來提拔,讓阿姐吃了好多苦,如今出來了,倒了香餑餑,這家真是奇怪得!”

咋咋呼呼,肅只好讓小聲些,殷殷叮囑:“萬一我逃不宮的命,你就代我好好侍奉祖母和母親,關照弟吧!”

仿佛代后事一樣,讓至五味雜陳,于是仔細思忖了下道:“依我看,縣主那個主意雖然餿,但確實管用。請人家幫個忙,暫且應付過去,只要家那里作罷,再退婚就是了。我想著那個赫連頌一把年紀都沒娶親,想必是有什麼病,阿姐和他假裝定個親,不也替他解了燃眉之急,免得人閑話嗎。”

擰眉笑道:“人家沒有病,不過是將來要回隴右,不在上京娶親,免得夫人跟著他遠赴邊陲罷了。”

擺了下手道:“這個且不管,反正只是做做樣子,又不會傷筋骨。”

但是這個提議,肅無論如何都不會贊同,只是對至說:“萬一中來了口諭,我怕沒有時間再同你細說。剛才的話你要記在心上,千萬別忘了。”

沒辦法,只得點頭應了,“不過阿姐先別急,后日的金翟筵上,說不定會有轉機。”

然笑了笑,這就得看那些當家的夫人們,有沒有得罪家的膽量了。

隔上一日,終于到了金翟筵的正日子。

太夫人已經多年沒有參加這個宴會了,早前年輕時候,倒還愿意和閨中的友們聚在一起捶丸、投壺,或是打打馬球什麼的。后來年紀漸漸大了,自覺那種花團錦簇的場合不適合自己,待兒婚事都安頓好之后,孫子輩娶親由兒媳張羅,自己放了手,樂得做一個閑散的老太太。可是如今到了孫們談婚論嫁的時候,孩子嫁人猶如轉世投胎,好與不好關系著下半輩子的幸福,也沒法袖手旁觀了。當初尚的婚事就是過問得太,由得母親做主,才弄得這般田地,前車之鑒就在眼前,底下的孩子們,無論如何都得親自出馬把關。

家中眷們都已經預備妥當,紛紛到了前院,太夫人一個個過來,張家的孩子們在姑娘堆里算得上出挑的,再加上一個綿綿,真如六朵花兒一樣。

太夫人心下滿意,吩咐孫們:“到了那里謹言慎行,不要過于張揚,但也不必抑心。先去結一些閨閣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將來各有機緣,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用得上這份人脈。至于一旁觀察你們的那些夫人們,若是有來搭訕的,淺淺應上幾句就好,姑娘自矜自重最要,倘或有要深談的話,人家自然來尋長輩們,用不著你們應付。”

大家都應了聲是,其實孩子們此行還是游玩為主,并沒有誰完全只沖著臉給人相看去的。

太夫人見一應都齊全了,便吩咐大家登車。側門小巷子里停了四輛妝點的香車,各房帶著名下的孩子乘坐,太夫人則領了肅和綿綿同乘。

馬車慢慢起來,往城中最大的園林進發,當初平遙郡主創辦金翟筵的時候,款待的只是上京達貴人的夫人和嫡,圈子里的嫡庶劃分很分明。后來時間越久,逐漸也就放寬了,最后只要是嫡母看重的,庶甚至是外戚子,也可帶著一同參加。

太夫人在車里盤算著:“你們姊妹年紀相差不大,除了映還小,其余幾個都到了議婚的年紀。接下來府里怕是有一陣子可忙的,要過禮,要預備姑娘出閣……”說著悵然看了肅和綿綿一眼,“尋常在邊,倒不覺得什麼,倘或一個個嫁出去了,家里可就一下子冷清了。”

綿綿對婚嫁這種事,一直滿懷熱會不到外祖母的惆悵,輕描淡寫地安著:“出了閣也可以回家,又不是去了天南海北。再說頡之和之明年也要說親事了,別人家姑娘嫁進門來,家里也添人口,外祖母不必傷心。”

太夫人嘆了口氣,“那倒也是。”

和聲道:“幾位妹妹出閣都有各自的母親張羅,表妹要是說定了親事,姑母也會過問的,到時候各家作各家的打算,縱然忙些,也能運轉得過來。”

太夫人頷首,復看了綿綿一眼,“回頭你就和幾位姐妹在一吧,這金翟筵你是頭一回參加,各家是個什麼況也不清楚,千萬不能唐突了。”

綿綿鼓著腮幫子,有些不滿意祖母特意叮囑,拿眼一斜肅,“二姐姐不也是頭一回嗎。”

倒是散淡得很,“那表妹就和我在一起吧。”

綿綿想了想,還是覺得跟著這位二姐姐更靠譜些。晴是庶出,和湊在一起自貶價,至和寄一向不喜歡,映又是小孩子,倒不如寸步不離和肅一起陪著太夫人,這樣有什麼消息,還能頭一個獲得。

一切說定了,就照著實施,綿綿先前以為,不過是上京貴婦貴的盛宴罷了,有權有勢的人,自己也見了不,然而真正進了園子,才知道什麼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這是個珠寶氣,滿目錦繡的宴會,上京的貴胄眷,遠比想象的更高雅,也更多。早前一直聽說這個伯,那個侯的,滿以為這些有爵人家已屬上流了,卻不知道,上京還有實打實的皇親國戚。公爵王爵家的誥命,是之不及的階層,但因為二舅舅不久前剛配太廟的緣故,大家見了太夫人,也格外地禮遇。

“這位是靖王妃……這位是永安郡王夫人……”太夫人引著孫們,逐個地見禮請安,結這些有頭臉的貴婦們,對孩子們將來的前程大有好,就算們自己家里沒有適齡的兒子可婚配,各家不還有侄子外甥嗎,只要留意了,牽線搭橋不過一句話的事,一來二去地,門當戶對的好姻緣就產生了。

靖王妃笑呵呵看著小娘子們向自己納福,抬手說不必多禮,一面慨著,“哎呀,時間過起來真快,前兩年看著都還小,如今一轉眼,都了大姑娘了!老太君真有福氣,家中人丁興旺,看看這些小娘子們,個個都面,將來必定各得其所,各有好前程。”

太夫人自然要客套一番,笑著說:“借殿下的吉言了,孩子們平時不怎麼外出,也沒見過什麼大世面,今日帶到人前給夫人們請個安,往后還要請諸位夫人多多提攜。”

這時起筵的平遙郡主過來了,熱熱鬧鬧又是一通寒暄,然后目孩子們臉上逐個流轉過來,最后停在了肅上,轉頭問太夫人,“這位就是老太君家的二娘子吧?”

太夫人頷首,“正是我家二娘。”復示意肅,“快來見過郡主。”

斂神,端端行了個禮,平遙郡主忙虛扶了一把,含笑道:“瞧瞧這通的氣派,果真非一般人可比啊。”說著親親熱熱招呼大家,“外頭熱得慌,快請里面坐吧!我已經命人備了上好的龍團茶,請王妃和夫人娘子們品嘗。”

于是眾人都挪進去,剛到的一撥人坐下品茶閑談,年輕的姑娘們陪坐了一會兒,便三三兩兩尋找相的朋友去了。

和綿綿也相攜在外轉了一圈,只覺這園子真是大,繁花和綠樹,不盡。那些盛裝的貴婦和貴們點綴其間,人倒了陪襯,東一簇西一簇地,像畫中勾勒山水的云翠影。

綿綿向東眺,看見不遠的場地外圍起了步障,忙喚二姐姐,“你瞧,那兒有馬球場!”

場上還有策馬奔騰的小娘子們,臂上襻膊的紅綢在后獵獵招展,這是最好的時代,孩子們也可像男人一樣颯爽。馬蹄聲和呼喝聲約傳過來,肅含笑著,隨口問綿綿:“表妹會騎馬嗎?”

綿綿,十分驕傲的模樣,“當然會。以前在江陵府的時候,爹爹常陪我練習騎。爹爹說學會了騎馬,將來要是在婆家了委屈,跑也跑得快些。”

幾句話說得肅笑起來,果真天下父母都是一樣的啊,未雨綢繆,作著那麼長遠的打算。

綿綿問:“阿姐呢?你會不會騎馬?”

搖了搖頭,“的一舉一都須嫻靜,我沒有機會學騎馬。”照著姑父的道理反推,也許不讓騎馬,是為了防止逃吧!

兩個人說笑了幾句,都是頭一回參加金翟筵,和誰也不悉,在外站了一會兒,便返回太夫人邊了。

進去的時候,恰好聽見祖母正和幾位貴婦說起姑母,“趁錦在江陵府置辦了宅子,說那里風景好,氣候也宜人,好幾年不曾回幽州老宅了。今年修書回來,說年下要來上京瞧我,先遣了孩子在我跟前盡孝,我看著外甥,也誠如看見了趁錦一樣。”

張趁錦年輕那會兒聰明伶俐,也是貴圈子里頗有名氣的姑娘,人人以為會嫁得高之主,卻沒想到最后竟嫁了個生意人。倒不是說生意人不好,不過按著士農工商的排序,商賈的地位確實是最低的。如今兒到了婚嫁的年紀,才發現重回上流何其難,饒是太夫人話里話外推舉綿綿,幾位貴婦也不過湊說幾句順風話,并不顯得十分熱絡。

至于肅呢,,勾起了貴婦們的興趣,拉著談論中的香方用度等,也有出了嬪妃娘子的人家,打聽人在中是否安好。

其實很多命婦都是報喜不報憂,傳話回來千好萬好,但在那個地方生活著,什麼是好,什麼又是不好?肅自然不會去說中艱難,人家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尊崇地位,當然應該是無可詬病的。就這麼化著,敷衍著,有意炫耀的人家得到了充分的滿足,帶著一點矜持的笑,昂首往別去了。

可惜說得熱鬧,終究沒有人家來刻意示好,太夫人耐著子,氣定神閑地和平遙郡主及靖王妃說笑,又過一會兒,見滎侯夫人和一位貴婦一同過來,大家先見了禮,陳夫人便打了圓場,說:“原本尚也是要來的,可安哥兒近來有些疰夏,不放心,因此今日留在家中看護孩子,讓我替向老太君問好。”

太夫人哦了聲,“安哥兒怎麼疰夏了?請大夫調理沒有?”

陳夫人道:“已經請過了,小孩兒疰夏常有的事,太夫人不必擔心。”

們說話間,侯爵夫人旁的貴婦上下打量了肅一遍,笑著問:“小娘子就是張府上二娘子不是?”

福了福,這才聽太夫人介紹:“這位是延康殿孔大學士家的夫人。”

就是那日托了陳夫人來說親的孔大學士家啊,綿綿悄悄拽了拽肅袖,肅還是尋常的樣子,不卑不地,微微頷首致意。

原以為早前有過結親的意愿,張家沒有答應,今日見了會找準時機再提一,誰知那位孔夫人確認過份之后,便沒有下文了,只是在一旁坐定,視線又調轉到綿綿上來,笑著問太夫人:“這位是申家小娘子吧?當初母親在上京的時候,我們閨中常有往來的,后來去了外埠,這一別,倒有好幾年未見了。”一面說,一面來牽綿綿的手,萬分和氣地問,“小娘子今年多大了?你母親在家可好啊?”

綿綿烏云罩頂,心說真倒霉,不會是娶不了肅,轉而來打的主意了吧!一個鰥夫,求娶庶還差不多,金翟筵上這樣份的不,為什麼偏要在張家門里打轉!

不過不滿雖不滿,臉上還是裝出了乖巧的樣子,畢竟這宴會上不單只有孔家,還有許多旁觀的顯赫門第。綿綿堆出一個溫婉的笑來,俏聲應道:“我母親一應都好,多謝夫人垂詢。”

邊上的太夫人替接了口,笑道:“我們家三個孩子是一年生的,和三娘、四娘都滿十六了。”

陳夫人在一旁接了話,又問:“這麼標志的小娘子,想必已經許了人家了吧?”

太夫人說暫且還沒有,“我只這一個寶貝的外甥,將來挑郎子,自然是要慎之又慎的。”

太夫人的意思擺在這里,既是寶貝的外甥,又要慎之又慎,那麼像孔家二公子這樣的況,必定也是不考慮的了。

孔夫人笑得訕訕,沒有出口的話也不必再出口了,復又寒暄了幾句,便和陳夫人借故離開了。

要不是場合不對,綿綿簡直要兜天翻一個白眼,家那個鰥夫兒子難道是個活龍嗎,一會兒瞧上你,一會兒瞧上,真會往自己臉上金。

反正這場燕集,就是迎來送往聯系的盛宴,先前停留的人也起際去了,太夫人依舊端坐在那里,面上雖不,但心里難免有些低落。果真諫議大夫辦了好事,朝堂上的兩句諫言,耽誤了姑娘一輩子。連先前有意結親的孔家都調轉了風向,其他人就算有心,只怕也要仔仔細細權衡再三了。

轉頭看看肅和綿綿坐在一旁端著建盞呡茶,仍舊是落落大方的樣子,迎上祖母的目,甚至給了個安的微笑。譬如參筵就是來散心的,也不是說非要這個時候立時找到婆家,有人垂青固然好,沒人垂青,來見識了一回,也不算白跑一趟。

太夫人見這樣,便也寬懷了,祖孫三個坐在一起談論這云小團,倒也談得興高采烈。

略過了一會兒,郡主府上使又引了貴客進來,太夫人遠遠看見便站起了。進門的老夫人亦是出手來接應,都已經到了花甲之年的老姐妹,見了依舊如年輕時候一樣,好一頓親熱。

“哎呀,長遠不見了,你子可好嗎?”太夫人笑著說,一面引了肅和綿綿來,“快見過王家太夫人,是祖母至,見了,就如見了自家祖母是一樣的。”

和綿綿忙上前見禮,肅小時候是見過這位王家太夫人的,記得王家老太爺策勛十一轉,封了柱國,家中子孫也都在朝為,是個名副其實的簪纓世家。

王太夫人打量了綿綿,含笑說:“這孩子的眉眼,和母親很像啊。”說著又來看肅,牽著手好生慨了一番,“肅兒長得這麼大了!當初中時候才八歲,沒想到還有相見的一日……”說著又引薦了自己邊帶著的兩個姑娘,都是自己的孫,讓孫輩結,好延續祖輩的

孩子們彼此見了禮,恰好外面熱鬧起來,說趕趁演起了懸傀儡。兩位祖母都發了話,讓們結伴玩去,待把們打發了,彼此才好安心說上己話。

太夫人閑談的時候,眉心也擰著,王太夫人看出來了,便追問可是遇上了難事。

太夫人沉默了下,把前因后果和說了,末了道:“如今是要耽誤死人了,肅今年十八,我原想著帶來了金翟筵,要是有合適的人家,把親事定下,我的一樁心事就了了。可誰想到,那位劉大夫這樣坑人,家那頭不發話,誰家敢貿然來提親?肅好好的孩兒,在中十年了恁多的苦,本以為回來了能安安穩穩過上舒心的日子,結果你瞧……竟又弄得這樣。”

王太夫人聽了,也不由嘆氣,“最愁的就是家不定奪,否則這樣的姑娘,真是家家搶著要呢。依我的意思,你且再等一等,看看回去之后可有人家上門來提親。”

太夫人聽罷,嘆息著搖了搖頭,“前幾日孔家的二郎要娶續弦夫人,托了尚的婆母來說合過,今日見了人,絕口不提這件事,連他家都得了風聲,旁人自然更忌憚了。”

王太夫人不說話了,沉了片刻道:“半個月朝中若是沒有個準信兒,這件事就算過去了,不會耽誤后頭人家來說親事的。這樣,我先同你說一聲,看在我們多年的份上,到時候千萬先著我們家。”

太夫人訝然,“你們家?誰啊?”

王太夫人道:“我家四郎啊,今年剛升了市舶司1提舉。家下幾個兄弟,只有他還未婚,究竟是一直外放泉州,頭幾年衙門里傾軋得厲害,實在顧不上私事,現如今總算安定下來了,人也拖到了二十七……”說著訕訕笑了笑,“年紀大了些,你不要嫌棄。再者,就是將來要跟著一道去泉州,又怕你舍不得。”

太夫人經老友這麼一說,頓時豁然開朗。

市舶司提舉啊,那是個從五品的職,年輕輕便做到這個位置,已經是極難得的了。太夫人先前還在惦念著給事中家的公子,打算托個靠得住的人,上人家家里些口風,如今有了王太夫人的孫子,那還有什麼可說的,自然是喜出外,滿口答應下來。

回去的路上,太夫人把消息告訴了肅,滿心歡喜的樣子,絮絮道:“王家太夫人在閨中時候就與我好,算起來相識四十年了,就算后來各自嫁了人,彼此之間也常有往來。這個人啊,正直,心也好,王家有坐鎮,上下也如咱們家一樣和睦。你要是能嫁進王家,我真是一點都不擔心的,家四郎雖然比你大了八九歲,但年紀大的男人會疼人,至不讓你那些腌臜氣。就是外放泉州遠了些,尋常也不那麼輕易能回上京來……不過日后未必沒有升遷調職的機會,年輕人麼,哪個不是趁著年華大好,打拼出一番事業來。”

聽祖母思慮得周全,心里反倒愈發沉重了。

其實照著的希,是有合適的人家,趕在家行事之前定親,這樣便能斷了家的念想。但大多數人家還是心存顧慮的,就連王家太夫人的意思也是如此,半個月若是朝廷沒有靜,再來考慮為孫子提親。太夫人不知其中緣故,覺得萬一運氣好,扛過了這半個月,孫就能正常婚配了,但這半個月對肅來說何其艱難,甚至有些不敢再去溫國公府了,害怕哪一日會遇見家,會聽見最不想聽見的話。

祖母,臉上的笑容掩不住,已經開始為考慮將來婚后的安排了,然而這份心,怕是要白盡了。

原先不想告訴的,說了怕徒增煩惱,可見祖母對的婚事那麼上心,再瞞下去,日后出了變故,難免大傷人心。

于是微微挪過去一些,輕聲道:“祖母,暫且不要去想那些吧,一切順其自然反倒更好。”

太夫人原先興高采烈,但聽這樣說,便有了不好的預,猶豫了下道:“怎麼了?嫌王家四郎年紀大麼?”

說不是,見綿綿愕著兩眼自己,不由尷尬地笑了笑。

綿綿耿直起來不帶拐彎,沖口道:“阿姐先前連鰥夫都能接,這個沒過親的,怎麼反倒推三阻四起來?”

大家都不解,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肅支吾了半晌才把實告訴太夫人,末了道:“諫議大夫進言,其實只是說中了家的打算而已,并不是家礙于朝中風向,才考慮讓我重中。所以咱們如今做什麼都是枉然,事到臨頭,該進宮還是得進宮,祖母別再為我心了。”

這番話說得太夫人愣住了,一時車靜默下來,只聽見車外蟬鳴聲震天,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直到回了歲華園,太夫人也不得展,元氏同說起金翟筵上的所見所聞,說有兩家對寄很有些意思,請太夫人參詳參詳,太夫人也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到最后沉沉嘆了口氣,讓在場的人都不明所以,面面相覷起來。

“祖母……”肅輕輕喚了太夫人一聲。

太夫人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不合時宜了,忙換了個笑臉道:“今日孩子們了面,有心的人家自然會陸續登門,且不用著急,婚姻關乎一輩子,仔細再三比對了才好。”心里惆悵得厲害,也不能應付太多了,便發了話道,“大家都累了,回去歇著吧!”一面囑咐元氏,“尚的婆婆說安哥兒這幾日疰夏得厲害,你打發人過府問一問,看看究竟怎麼樣了。”

元氏應了個是,帶著眾人行禮退出上房,才剛要出園子,次春從里面追出來,喚了聲大夫人道:“老太太吩咐,等大郎主回來了,請大郎主來歲華園一趟。”

元氏哦了聲,不知道太夫人有什麼打算,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換了裳,等著張矩下職回家,卻左等又等不見人影。派到侯府去的婆子倒回來了,說安哥兒已經好些了,愿意吃些東西了,復又道:“侯府宅確實得很,奴婢才去了一會兒工夫,就聽見妾室院里吵鬧。我們大娘子倒很從容,只說不必管們,讓帶話給夫人,安哥兒一應都好,請老太太也不必擔心。”

元氏嘆息:“遇見了這樣人家,都是命,或者等孩子大些,陳郎子收了子,慢慢就會好起來吧!”

反正就是一切看老天的,等著時間去平息一切。

這頭正說著話,聽見廊上使回稟,說郎主回來了。元氏忙起迎出去,見張矩臉上酡紅,上還帶著酒氣,那味道難聞得很,直沖鼻子,便嘟囔著抱怨:“大白天的,又上哪兒喝去了。”

張矩道:“一個同年要上外埠任職,大家起了筵,替他送行。”

元氏把老太太召見的消息告訴他,他不敢怠慢,但又忌憚自己上不潔凈,洗過后換了裳,等酒氣散些了才歲華園。

使引他進花廳,繞過屏風就見太夫人閉著眼,撐額坐在榻上。他上前喚了聲母親,太夫人方睜開眼,指了指邊上圈椅讓坐。待他坐下,又是半晌無語,鬧得他都彷徨起來,忍了又忍方道:“母親有什麼話要吩咐兒子,只管說罷,就算遇上了難事,一家子齊心協力,沒有度不過的難關。”

太夫人聽了,垂著眼點了點頭,結果把實一說,連張矩都愣住了,才發現有的難關,真不是靠決心就能撐過去的。

“這事……棘手得很。”張矩對著袖子愁了眉,“既然家有心,咱們又能怎麼樣呢。”

太夫人道:“就沒有辦法可想了嗎?你與蘇貴妃的兄長不是好嗎,看看能不能通過他,向貴妃遞個話。”

張矩連連擺手,“男人家,哪里會過問這種事。況且貴妃摻合,豈不有爭寵的嫌疑?”

太夫人窒住了,良久才長嘆:“是我糊涂了,實在是沒了辦法,病急投醫起來。”

張矩看太夫人煩惱,自己也覺得無能為力,只好來勸:“二娘若當真是個宮的命,咱們也只能再送一回,胳膊擰不過大,不過聽天由命罷了。”

太夫人一聽這話便來了氣,“就因不是寄,刀沒割在自己上,你不知道疼?爹爹沒了,你是伯父,理應擔負起父親的重任來,結果你倒好,說的都是什麼話!中十年,好不容易回來,像樣日子沒過上幾天,再把送進宮去,你倒忍心?”

張矩被母親一通責罵,簡直有點發懵,囁嚅了下道:“家不是沒看上寄和映嘛……”眼見太夫人又要發火,忙急急來安,“母親別惱,先消消氣,容我再想辦法。”

太夫人怨懟地看著他,十分嫌棄地說:“做到今日,連一點門道都沒有,我要是你,死了!”

張矩啞口無言,關于該不該死這個問題,自己也好好自省了一番,但與盛怒中的老母親,有什麼好辯駁的呢,便悶著頭道是,讓老太太息怒,又說了好多下保的話,才從上房退出來。

走出歲華園,迎面便遇上了張秩,張秩了聲大哥,剛想進園子,便被張矩住了。

“別進去,進去了就是挨罵。”張矩嘆著氣說,“家有意讓二娘進宮,老太太命我想辦法,可那是家啊,又不是尋常王公大臣,我能有什麼辦法!”

張秩聽了,也是束手無策,背靠著院墻抱怨,“在中十年,早怎麼不提拔?”

這誰知道呢,或者發現失之臂,忽然回過神來了吧!

兄弟兩個在園子外面商議了半晌,也沒能想出解決的辦法,這件事暫且只好擱置。第二日散朝,張矩在三出闕前徘徊,思忖著是不是找溫國公再想想辦法,可巧溫國公和宰相一同出來,張矩見狀,便也沒好開口。

無可奈何,唯有等得了機會再說,正悵然要登車,忽然見赫連頌和殿前司的人經過,就是那麼靈一閃,他揚聲喚了聲“王爺”,赫連頌頓住了步子,轉頭過來,“留臺我麼?”

張矩點了點頭,神里不免出幾分尷尬。他其實從未想過因私麻煩這位嗣王,畢竟誰也不會拿兄弟的命,作為走人的工,但如今是沒有辦法了,雖然最終的結果也許并沒有什麼改變,但至作過努力,也盡了伯父的責任了。

他慢慢步過去,拱了拱手道:“在下今日在潘樓設筵,請王爺賞。”

赫連頌哦了聲,笑道:“今日是什麼好日子嗎,倒有好幾個設宴的。”

張矩忙堆了個笑臉道:“上回蒙王爺宴請,這回換我做東,無論如何,請王爺一定賞臉。我聽說潘樓近日剛釀出了一批好酒,因此邀上王爺,一同賞鑒賞鑒。”

赫連頌素來是個有秀的人,聞言不過一笑,倒也沒有說其他,拱了拱手道:“留臺有心,那今日就勞留臺破費了,晚間我一定赴約。”

“好好好……”張矩暗暗松了口氣,這也算走投無路時的一點曙吧!他知道赫連頌和家的,與其通過后宮的那些貴人娘子使勁,倒不如托付赫連頌,與不,就在此一博。

一切說定,各自別過,因惦記著這件事,張矩在衙門里也靜不下心來,索早早回去換了裳,時候差不多了,便先去潘樓等待。

臨街的酒閣子包上一間,讓人燃了香,上了茶飲,自己獨自在垂簾前坐著。外面吹進來的風帶著些暑氣,他煩悶地扯了一下領口,俯朝下。天將要暗下來時,出的人也漸漸多起來,有好多面孔,拱手抱拳寒暄,上京的夜,一向如此繁華熱鬧。

又等良久,還是不見赫連頌的影,心里揣度著是不是人家臨時絆住了腳,來不了了,這時小廝喚了聲郎主,朝樓下指了指,張矩順勢過去,見人已經到了門前,年輕的嗣王一表人才,連將手里馬鞭拋給隨從,也著幾分風流瀟灑。

張矩忙站起,到閣子前相迎,見貴客從輝煌的甬道里信步而來,那眉眼經燈火暈染,顯出了與平時不一樣的和煦與溫存。

彼此拱手作揖,張矩殷勤地將人引進了酒閣子,閣空空,沒有旁人,赫連頌那英的眉宇微微挑了下,回笑道:“想必留臺今日,是有話要同在下說了。”

張矩道是,比了比手,“王爺請坐。”

閣子里有細篾編制的墊子,過賣也揭開了冰鑒,微微的涼意地擴散開來,赫連頌一手搭著憑幾坐下,復向張矩道:“留臺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張矩“噯”了聲,轉頭吩咐門外上酒菜,一面道:“天熱起來,王爺且涼快涼快,先不忙說事,咱們邊吃邊聊。”

上好的玉酒送上來,另擺上了一盤杏酪蒸羔及十來個小菜,過賣將銀匙擺放在客人面前,又往蒸爛的羊上澆了杏仁糊,笑著說:“貴客嘗嘗,這是剛出籠的永州羔羊,比之一般的羔羊更鮮。”

張矩擺了擺手,讓過賣退下,親自替兩人杯中斟了酒,一面客氣地勸飲,“王爺請。”

對面的人亦向他舉起了杯,白凈修長的指節上套著虎紋的赤金筒戒,倒讓那不沾春水的手,顯出另一種優雅與崢嶸并存的奇異之來。

對飲過后,張矩方道:“今日我有些唐突了,原本不該和王爺說這些的,但……確實是無可奈何,便斗膽,請王爺為我想想對策。”

赫連頌對于張家人,一向好脾氣,微微頷首道:“我與留臺同朝為,留臺有什麼話盡管說,只要是我幫得上忙的,一定盡力而為。”

張矩道了謝,略頓了頓才道:“我家二娘……就是張律長,在中做了十年,前幾日銜恩放歸,父親的廟儀上,王爺曾見過。原本一切都好好的,祖母也預備替安排婚事了,可誰知……家好像有意重新將召回中,這麼一來愁煞了家中太夫人,直說讓我再想想辦法。”語畢,大約發現自己過于直白了,忙又換了個委婉的說法,迂回道,“當然,能得家垂青,是張家滿門榮耀,這上京的宦之家,哪一家不盼著這樣的榮寵,但……二娘一心在祖母跟前盡孝,不敢領家厚,又苦于無法向家陳,這幾日竟是愁得不知怎麼才好。家下太夫人心疼孫,昨日傳我過去想辦法,可王爺知道,我們為臣子的,又有什麼置喙的余地呢。今日請王爺來,實屬無奈之舉,想求教王爺,是否有什麼可行的法子,能夠讓家打消念頭?”

其實他喋喋不休說了這麼多,只差一句實話,就是求這位嗣王看在肅父親的份上,能夠替斡旋斡旋。

對面的赫連頌也不知聽出其中深意沒有,微垂的眼睫輕輕一,將酒盞放在面前的桌上,只道:“家的心意,沒有那麼容易改變,留臺在朝為多年,知道家的脾氣。”

張矩原先是帶著一點期的,可是聽他這樣回答,忽然就泄了氣,不過不便流出失緒來,低頭應承著:“是是……這個我自然知道。”

對面的人高深地了他一眼,略頓了頓才又道:“不過……我承著侍中的恩,二娘子又是侍中長,似乎不能袖手旁觀。”

此話一出,讓對面原本已經有些萎頓的人,忽地又活了過來。

張矩“啊”了聲,“王爺是說……”

赫連頌抿笑了笑,“留臺王爺長王爺短地,太見外了,我介然吧。先前留臺的話,我也思忖了再三,雖然侍中家小娘子對我頗有見,但這樣大事上,我卻不能斤斤計較。不瞞留臺,其實家有此意,我早就知道了,我也曾提醒過二娘子,但二娘子因侍中的緣故,并不愿意對我多加理會。今日留臺既然找上我,我也同留臺個底,想讓家改變主意,難如登天,若是有可能,盡早為二娘子覓一門親事,這才是唯一可行的法子。”

張矩愈發苦惱了,“家下太夫人就是這個意思,可前幾日諫議大夫的話,滿朝文武都聽見了,如今哪里有人家,愿意冒這樣的風險。”

“如此……”赫連頌沉起來,“確實難辦得很。”

張矩悵然搖了搖頭,“罷了,還是聽天由命吧。”

對面的人似乎也很困擾,凝眉考慮了好一會兒,最后提起酒壺,牽袖替張矩斟了一杯酒,慢吞吞說:“若是留臺不反對,介然可以來解這燃眉之急。”

    人正在閲讀<雪中春信>
      關閉消息
        猜你喜歡
        通過以下任何一個您已經安裝的APP,都可訪問<歡享小說>
        首登送5800,日簽580書幣
        及時更新最火小說!訂閱推送一鍵閱讀!海量書庫精準推薦!
        2 然後輕點【添加到主屏幕】
        1請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