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學生》第六章 告狀也是門學問

在縣衙里面,秦祥秦差役辦完事,心里惦記著秦德威,匆匆就往外面走。

一路走著找著,一直走到了衙前街上,也沒看到大侄子影。然后再向附近人打聽,卻得知,有個相貌英俊的小年和顧娘子拉拉扯扯,一起走了。

秦差役登時就愣住了,這才多久功夫,自家這大侄子怎麼就與顧小寡婦勾搭上了?莫非他真被那位小寡婦迷住了?

那可不行!自家大侄子可是清清白白好男孩,怎麼能和大十歲的寡婦在一起呢?再有錢也不行!

人又道:“我依稀約的聽到,顧小娘子對小年說,外面人多眼雜不方便,要去家里呢!”

什麼?兩人還怕人多眼雜?還要去更私的家里?秦差役下意識的大喝一聲:“不可以!”

他捶頓足,簡直痛徹心扉。蒼天啊大地啊,他秦祥沒有看住秦家唯一獨苗,真是愧對兄長,愧對列祖列宗,百年之后還有什麼面目去見先人!

人撇撇,暗暗腹誹幾句。也就你秦大腦袋才把自家侄兒當個寶,那小寡婦天姿國,又是個有錢的人,什麼樣的雄壯男人勾搭不上?還能真看上你那侄兒?

暫時把叔父忘掉的秦德威既然包攬了顧小娘子的司業務,當然要先找個地方聊聊,了解一下況。

而且天已經到中午了,能順便解決下午飯更好,反正顧小娘子有錢。

但顧瓊枝邀請說:“外面不是說話地方,小哥兒可來我家中,細細商談司之事。”

秦德威對于這個稱呼不是很能適應,略微不滿的回復說:“在下姓秦名德威,夫人道一聲小先生就好。”

“是,秦小哥兒。”小寡婦這麼一句回答,也不知是答應改口還是沒答應。

秦德威頓時又覺不好了,這小娘子可能比想象中的更難纏。

來的時候,顧瓊枝雇了轎夫,連帶著婢就在街口那里等待。于是小寡婦就上了轎子,秦德威只能跟在后面步行了。

來到三山街那宅院,顧小娘子先進了院,另又讓婢領著秦德威在堂上坐定喝茶。

秦德威沒閑著,仔細打量著這間待客廳堂。果然發現,這里陳設很簡單疏,甚至還缺斤兩,很不符合顧娘子有錢人份。

比如擺在主座兩旁的梅瓶,看花應該是有一對,但現在卻缺了左邊那只。再細看桌椅漆面,有不痕跡,還有些微微裂紋。

不多久,顧娘子重新出來,與秦德威同坐在明堂上說話,主詢問道:“關于妾司,不知秦小哥兒有何指教?”

秦德威做出竹樣子,“你這家產問題,不見得一定要打司,并不是沒有別的辦法,我也有點疑想問問夫人。

例如你先聲稱為夫君守寡不就行了麼?只要你還為夫君守寡,那家產就依然姓楊,實際上還是在你手里。拖得一天是一天,你再暗中慢慢轉移家產就是,同族之人還能有什麼話可說?”

顧小娘子輕哼一聲:“妾才不想守寡呢,也絕對不會做出守寡聲稱給別人看,誰守著誰守去。”

這個干脆利落的回答,讓秦德威驚到了。現在從一而終的貞潔觀念是方推崇的主流價值,就算心不想守寡,就算實際上改嫁他人,也不能如此輕易直白的否定守寡。

說到這里,秦德威又想起了那個社學同窗楊博,又問道:“還有種辦法,就是從夫家過繼一個兒子。”

顧瓊枝依舊一口否定了這個思路:“那絕不可能,我要為自己活著,用不著弄一個自欺欺人的假兒子!”

秦德威頓時就來了興趣,這似乎是個封建秩序迫下的、自發覺醒的資產階級啊?而且似乎已經擺了三綱五常的神束縛,備了作為一個獨立個的意識?

上輩子他看到的資料中說,明代中后期江南民間風氣漸漸開放、思想活躍。果然是如此,這小寡婦如此特立獨行,時人居然只是議論幾句。

秦德威突然覺得自己很偉大,自己的所作所為,豈不等同于解放這位已經覺醒的資產階級婦,讓不要被封建社會秩序所摧殘。

畢竟面對強大的封建勢力,都還很弱小的無產階級要和資產階級要聯合作戰,才能獲取勝利果實。

地說,就是資產階級出錢,無產階級出力......

但是顧瓊枝對秦德威的表現很不滿意,開口質疑說:“小哥兒你就只有這些陳腔濫調嗎?妾請你來,并不是來聽這些的。”

秦德威很淡定的回答說:“稍安勿躁!我如果不先弄明白你的心思,又怎麼有的放矢、對癥下藥?現在你把原先的狀子拿出來,給我看看!”

顧瓊枝就將舊狀書掏了出來,并遞給秦德威,就是被縣衙駁回的那一份,上面還有判詞。

狀書按照規定格式,不允許寫太長,短的只有幾十個字。

秦德威掃了幾眼,就看完了。隨口點評道:“這是誰寫的狀書,簡直就是浪費筆墨紙張啊,居然去告族人爭產?”

“這是妾自行書寫的,哪里不對了?”顧娘子非常不服氣,“不就是要打家產司嗎?不這樣告,還能怎麼告?”

秦德威用憐憫的眼神掃視過來,讓要強的小寡婦有點惱火。這眼神讓想起剛才在衙門口那里,秦德威就是用這種眼神看著其他狀師的,像是看傻子一樣。

如果不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就當場解雇這個狀師!請狀師是來幫忙打司的,而不是被秀智商優越來的!

實在搞不懂,這麼一個窮破落的小年,哪來的那麼大優越!好像是廟里神明,看著凡間煙火一樣!

所幸秦德威沒有挑戰甲方爸爸的耐心,及時給出了解釋:“聽說過一句話嗎?清難斷家務事,你們這種家產糾紛,是那些老爺們最煩的案子了,除非其中能有特殊利益和好

這樣的案子,實在是容易吃力不討好,最后兩面不是人,還容易壞了聲口碑,又是何苦來哉?

而且這種案子就算判了,原告被告不服氣的也比比皆是,很容易產生繼續上告的后果,對老爺們而言都是平添麻煩。別忘了,南京城里就有刑部和都察院,上告實在太簡單了,連出城都不用!

所以府穩妥的理辦法就是矛盾下移,將這種案子給鄉、里、坊、廂和宗族,自行去調解糾紛,無論結果如何,與府無礙。

所以你現在懂了吧?為什麼縣衙會將你的狀子駁回來?告狀也是一門學問,里面的道道多了!”

秦德威侃侃而談,讓小寡婦啞口無言,果然是業有專攻麼?愣了半天后,小寡婦不恥下問的說:“那你說,應該怎麼告狀?”

秦德威環視四周:“你那些族人,沒跑來鬧事吧?甚至還在這廳堂里大鬧過?”

顧瓊枝點點頭,苦笑著說:“確有此事,夫家那些族人渾然不講道理,只顧得恃強逞兇,屢屢上門欺凌妾。”

秦德威拍了拍桌子,“那不就得了?你應該告他們室搶劫,打砸門戶,別去告爭奪家產!”

這次不用等雇主詢問了,秦德威主解說:“人命、強盜、殲霪乃是本朝刑律三大重罪,你拿這些罪名告上去,縣衙不可能不理,不然等于知縣公然職。

只要府立了你的案子,那自然就能引出他們搶奪家產的惡行,你打司的目的不就達到了?”

顧瓊枝疑的說:“這樣的重罪很難告吧?”

秦德威毫不在意:“就算告不也沒事啊,他們上門鬧事是事實,只是春秋筆法往嚴重里說,并不算你誣告。

而且你的目的不是保住家產嗎,重罪告不就告不,但卻能牽扯他們的力,把戰火燒到他們上,讓他們顧此失彼。”

說著說著,秦狀師靈迸發,挲著下再次看向小寡婦,眼中閃過一狠厲:“按照規矩,狀書寫的越兇險越好,罪名越狠毒越好,唯有如此,才能讓府不敢輕忽。

方才強盜罪名已經有了,不妨再加點更嚴重得罪名?比如殲霪未遂?反正況到底如何,只有你自己清楚,你就指控那些人意圖污辱強你!不死也的他們一層皮!”

小寡婦滿臉通紅,覺十分怪異。一個才十二歲的小年,在這跟自己一本正經的討論殲霪啊強啊什麼的,他就不恥嗎?他真的不是故意調戲自己?

“算了算了,不要這樣。”顧瓊枝實在扛不住了,連連否定了這個提議,可沒那個臉皮。

秦德威莫名其妙的看了眼小寡婦,明明很嚴肅的律法專業討論,臉紅個什麼?

不過既然雇主不同意自己的意見,那就沒辦法了,如果不能盡善盡,總是有點憾。

秦德威總覺得意猶未盡,狀子的力度還是不夠,他又環視四周,看到旁邊婢后,再一次來了靈:“要不然,再加一條毆傷家人?”

顧瓊枝順著秦德威的視線,看向小婢,耳中聽到秦德威繼續說:“你把打一頓,弄點鼻青臉腫的外傷,全都栽到上門鬧事的人上,你看如何?”

小婢頓時嚇得花容失,恨不能抄起旁邊梅瓶,狠狠砸到這小年的腦袋上!

顧娘子哭笑不得,這請來的小狀師簡直太走火魔了吧!

但也不得不承認,此人確實是專業的,也不知道區區十二歲年紀,為何懂得如此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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