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喬然仍舊是溫和有禮的模樣，只不過看唐小棠的目里多了認真，并未再將當做一個孩子來對待。

唐小棠將人請進來，徐英過來送了茶水，有些不好意思，“家里只有茶，怠慢了。”

施喬然喝了一口，“夫人巧手，茶沖泡得別有趣味。”

唐小棠在心里鼓掌，低商：這茶不太好喝；高商：沖泡得別有趣味。

“唐姑娘，我就開門見山了。”

施喬然不喜歡墨跡，直接說明來意，“繡莊有心跟姑娘再求幾幅繡樣，價格好商量，姑娘可愿意？”

唐小棠笑容甜得不行，瞌睡送來了枕頭，再好不過了，但也沒立刻應下，而是語氣溫婉道，“施姑姑能想到我，我自然是激不盡，正好我這兒有三幅畫好的圖樣，施姑姑先看看？”

“那敢好。”

施喬然沒想到如此順利，唐小棠去拿了來，三幅圖個人風格特別明顯，每一樣都讓施喬然在心底震驚。

一幅同樣是圓乎乎的畫風，畫的是鮫人捧珠，眼睛水汪汪的小鮫人渾流溢彩，乎乎地捧著一顆明珠表怯怯的，看著耳邊仿佛能聽見低低的嚶嚀聲。

一幅是胖貓撲蝶，圓乎的三花小胖貓臉嘟嘟，短短的小騰躍空中，翻開的爪爪出墊，肚子乎乎圓滾滾，憨態可掬。

最后一幅則截然不同，是一只騰空的異，態華神，羽翅舒展，眼神銳利，筆細膩又大氣，盯著看一會兒像是窺見了另一個世界一般。

唐小棠還在一旁解說，“此出自山海經，若以金銀線繡制，再綴以寶珠晶石，一定很好看。”

經驗富如施喬然，哪里看不出這幾幅圖的價值，尤其那幅異，與其他的風格都不同，用來做扇面實在可惜，若做屏風，定然無比華麗尊貴，便是呈給貴人都使得。

“唐姑娘，這三幅畫秦家都要了，你開個價，只要我能做主……”

唐小棠積極推銷的表眼可見地消失，了，的任務完。

“施姑姑，我聽我三哥的，三哥馬上就回來了。”

施喬然：“……”

唐家三兒子啊……，又想起前一回唐啟元步步近的記憶了，然而唐小棠堅持如此，只得等唐啟元歸來，就這三幅花樣打起神跟他周旋。

唐小棠功退，哼著歌兒將戰場給三哥，跑到門口那了個小板凳坐那兒等大哥回來。

鄰居瞧見過來搭話，“棠棠又等你大哥呢？真是懂事。”

“大哥念書辛苦，等他應該的。”

“不過你們真的要去上陵郡呀？你這孩子怎麼也不諒點你爹娘，孩子那麼折騰做什麼，總歸是要嫁人的。”

唐小棠保持著捧臉等待的姿勢，臉上掛著笑容，“嬸嬸說的好有道理哦，那人總歸是要死的，還活著做什麼呢。”

“……你這丫頭念了幾天書就是這麼說話的？”

“哎呀嬸嬸怎麼生氣了呢，我真的就是好奇才問的嘛，您都活這麼久了，肯定能給我解答的，先生說要不恥下問，難道我說錯什麼了？”

唐小棠無辜的小眼神一閃一閃的，單純得不得了，讓人一時分不清說的話是真是假。

鄰居臉憋了紅，有心想刺兩句，卻見旁邊走過來一個人，站到了唐小棠前。

唐啟熙神淡漠，“嬸嬸家里清閑得很？我家棠棠最是不過，不勞嬸嬸心。”

旁邊從鄰居家里跑出來一個小姑娘，紅著臉拽著走，“阿娘你好端端的瞎說什麼呢，趕回家吧。”

娘一邊走一邊里還叨叨個沒完，“真是不識好人心，我本還以為是個腦子清醒的，幸好沒去給你說親。”

“娘你別說了！”

門關上，唐啟熙低頭，對上唐小棠一雙看熱鬧的眼睛，不由地好笑，“怎麼又出來等了。”

“大哥，人家要給你說親呢。”

唐小棠方才看到那小姑娘的眼睛，看了大哥幾眼臉都紅了，朝唐啟熙怪模怪樣地眼睛，“大哥福氣不淺呢。”

唐啟熙從書袋里拎出一個糖包，“看來你是不想吃了，算了我給啟元吧。”

“我錯了我錯了。”

唐小棠迅速將糖包搶過來，狗地給唐啟熙拎書袋，“大哥志存高遠，小姐姐注定是襄王有意，神無心了。”

唐啟熙好看的眉皺起來，“你去私塾都學了些什麼七八糟的。”

……

唐啟元不負厚，三幅圖賣了個極高的價格，徐瑩和唐明秋看到錢袋的時候有種麻木。

這錢，就這麼好掙的嗎？

他們這些年吭哧吭哧也只把家里過得勉勉強強，一下子有了錢，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花。

唐小棠給徐英出主意，“阿爹和阿娘跟咱們一塊兒去上陵郡轉轉，給大哥多買幾好裳，在書院不比私塾，我聽說有些人會看人下菜，以貌取人，若是不面會被人瞧不起的。”

徐英深以為然，拾掇拾掇打算送他們去上陵郡，唐明秋糾結片刻，決定留下。

能說一個人也好，唐小棠知足得很，一晃眼，就到了要的日子。

唐家四個孩子去上陵郡，徐英哪里放心的下，一遍遍給他們檢查要帶的行囊，可其實拾掇起來并不多。

看著唐小棠不大的包裹，徐英心中一陣酸楚，這些年還是委屈閨了。

因著秦大川也一塊兒，秦家特意派了馬車過來相送，又安全又省下了路費。

唐小棠爬進車廂里，秦大川蹲在車廂角落氣鼓鼓地瞪。

“這可跟我沒關系，我也才知道你也要去，大川啊，你爹娘可是對你寄予了厚。”

“啊啊啊啊你閉。”

秦大川原地倒下，在車廂里滾來滾去，“我不想去啊啊啊，在家要什麼有什麼，可阿娘說不去書院就斷了我每月的花用，我怎麼這麼倒霉啊啊啊。”

唐啟元跟著進來，用腳將秦胖球往旁邊踢了踢，拉著唐小棠坐下，“別管他，他也就在車廂里哼哼，你讓他出去外面滾？”

恰巧外面傳來秦夫人的聲音，“大川，出門在外記得老實點，在書院好好跟著先生學，可聽見了？”

秦大川滾的子僵住，委屈地開口，“知道了。”

唐小棠掀開車簾，笑得特乖巧，“秦夫人放心，我們會照顧他的。”

“棠棠可真懂事，不像我家那兒子拉拉拉……”

秦大川爬起來，生無可地重新回角落，自打施姑姑又跟唐小棠買了畫回來，他娘就恨不得唐小棠是兒才好，嗚嗚嗚自己好可憐哦。

送行的車隊出了沐溪鎮，唐小棠心里也是激的。

記憶中的上輩子，從沐溪鎮離開就直接進了東離都郡的唐家，那會兒唐家覺得舉止鄙，雖然語氣委婉，但態度強從不讓出門，唐小棠知道，是怕丟了唐家的臉面。

再后來，唐小棠嫁了人，每日瑣事繁多，也沒什麼時間出門，上輩子的記憶中只有那兩個宅子，兩塊規則的天空……

看著趴在窗邊一直往外看的唐小棠，秦大川嘲笑，“有什麼好看的，你沒看過嗎？”

唐小棠懶洋洋地回他，“嗯，沒看過，第一次看。”

秦大川張了張，這、這麼可憐啊，好像比他還可憐一點，那就算了吧，就不跟生氣了吧。

“你們知道上陵郡嗎？我爹這些日子跟我說了不，還有意思的。”

秦大川從角落坐過去，在車聲中叨叨叨地把他聽來的通通說了一遍，唐啟元和唐小棠眼里都生出向往來，上陵郡，一個跟沐溪鎮截然不同的郡城，他們來了。

……

唐小棠對路上的新奇也就保持了兩日，主要是這路況，太可怕。

這馬車從外面看好像還不錯，但長時間坐，顛得人每骨頭都快要散架，幾個孩子很快沒了神，連東西都不想吃。

中途實在太悶熱了，車隊停下來，秦家人放了幾張涼床在樹蔭下讓幾個孩子稍作休息。

唐小棠三人四仰八叉齊齊地躺著，面如菜。

“還要……多久啊……”

“快、快了吧。”

“你昨日就說快了。”

“不是我說的，我爹告訴我的，他說，不遠啊。”

唐小棠嘆氣，“趕路好辛苦哦。”

“是啊，趕路好辛苦哦。”

“……”

“……”

“……”

三條咸魚同時撐起子，看向旁邊不知從哪里冒出來應聲的人，那人仿佛也被他們嚇了一跳，圓圓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眨眨，歪了歪腦袋。

“你裝什麼可啊，你誰啊你。”

秦大川緒最不好，因為他胖，出汗多，渾粘膩膩的難得，語氣自然不會客氣。

那人往后指了指，“你們車子太多把路堵住了我過不去，就順便也過來休息一會兒。”

唐小棠又倒了下去，擺了擺手，“不好意思哈，我們一會兒就繼續上路。”

那人宋常念，年紀與他們相仿，一問才知道，居然也是去正德書院的。

宋常念仿佛天生對人沒有距離，像個好奇寶寶不斷發問，“你們是都要去正德書院念書嗎？是一個鎮上的？如此說來你們鎮子竟這般重視念書，實在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