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無奈地鼻子，心不在焉地在畫作面前閑庭信步，這地方，他是覺得沒有來的必要的。

韓松宴的品味一直如此，標榜清雅骨子里又喜歡奢靡，對花團錦簇局部濃妝艷抹的修飾格外欣賞，在他看來也就那樣。

倒是之前有一陣子他的畫好像變了風格，有種清麗出塵之姿，只是如同曇花一現，如今只忙碌于借助名氣斂財，更加讓人瞧不上。

前邊數十米遠的地方，有不人聚集，議論聲紛紛，友人不湊熱鬧，打算換條道，卻被陳千尺拉著過去，“走去看看，這架勢莫不是韓松宴把自己的畫掛出來了，你也好品鑒一二。”

等到了跟前才發現，并非是韓松宴的仕圖，乃是一幅水墨游龍圖。

周圍兩旁的圖都掛得離它稍遠一些，仿佛是被氣勢鎮住，云層間的墨龍又威嚴又銳利，上的龍鱗清晰可見，染著點點電芒，看得久了，似是能活起來，巨大的姿在雷云中游走，出電閃雷鳴的威勢。

陳千尺忍不住吸氣，“這與我此前見過的游龍圖實在不一樣，此人下筆細，極有靈氣。”

再看小臺子上，已經有人出價，還不止一人。

“你覺得如何？莫非書畫界又有新星冉冉升起？”

陳千尺注意到畫的落款只一個“糖”字，他微微皺眉，“這字……，我怎麼覺得在哪兒看過？”

友人的目一直落在畫上，半晌，低低道，“靈氣有余，意境不足，稍顯稚，……但，是個好苗子。”

陳千尺沒注意到他說什麼，還在盯著那個“糖”字揣度，“難道，是書院里的孩子？”

友人白了他一眼，“別看到什麼都往你那書院里拽，你送到我面前的那些學子，沒有能畫出這畫的人。”

“可是……”

真的就很眼啊，他發誓他見過，而且是最近才見過！

陳千尺正想得神，不小心被兩個小姑娘從后撞了一下，兩人急急地跟他道歉，又提著子往前面趕過去。

陳千尺回神，發覺還有不小姑娘都在趕往同一個方向，“怎麼了這是？走，我們也去瞧瞧。”

友人不肯陪他，“你怎麼什麼熱鬧都想湊？”，他還想再多看一會兒這幅畫。

“哎呀走走走，你要學我，多跟年輕的孩子呆一塊兒，心態才會好，你比我小這麼多歲數，怎麼一點兒好奇心都沒有？”

陳千尺拽著人就走，很快瞧見了好些小姑娘都圍在一幅畫前，目不轉睛地盯著看，有些臉頰緋紅，跟邊的小伙伴輕輕說著什麼，然后紅著臉藏到了團扇后面。

兩人不進去，但遠遠也是能看得清，陳千尺眼睛眨眨，“啊，這……”

那是一幅肖像圖，枝繁葉茂的梨花樹下坐著一人，那人擺及地，青的擺上落了好些白的梨花瓣，星星點點。

他一手輕撐下，一手拿著一卷書卷，手指細長指節分明，正輕輕抬眼看過來。

那雙眸中有著不易察覺的淺淺笑意，像是下一刻就會彎起角朝你招手。

烏發束起，又留了一些散落肩頭，面容安逸溫，氣質沉靜神，像是擁有奪人心魄的魅力，心甘愿一直盯著看，想要回應他。

小姑娘們看得各個面桃腮，如此絕比們夢里出現的良人更加令人心。

“這是……人圖吧？是吧？”

陳千尺不是沒見識，他當然也見過男子的肖像圖，什麼臨河才子圖之類，但這幅真真是超出他的認知，畫中男子每一發，每一寸表都細細雕琢，畫法新穎，尤其是那張奪人心魄的臉，與真人無異，并非離朝常見的畫風。

而且……，“我好像，見過這人……”

真的他是說真的！

他絕對見過，讓他好好想想……

“啊啊啊為何這幅畫的畫師不出售？去幫我問問，不拘多銀子我都出得起，我誠心想將這幅畫請回去。”

“那可由不得你，公平競爭，價高者得！”

“呵，哪家小門小戶的也敢與我爭搶，不自量力。”

眼瞅著要為一幅畫掐起來，有人彎著腰過來賠不是，“這幅畫只展不賣，畫師本人表示諸位若是喜歡，往后還會繪制。”

陳千尺撞了撞友人，“如何？此種新穎的畫技你可看得上？”

“看得上又如何？連誰畫的也不知。”

陳千尺眼睛一亮，那便是看得上了，這幅的落款又是那個“糖”，他輕輕吸了一口氣，有沒有可能，真的是書院里的人？

……

熱鬧的書畫展按著預想順利地進行，人越來越多，郡守站在閣樓上，欣地著胡須。

“雖然請韓大師來一次不容易，但總算那些銀子沒有白花。”

正欣著，閣樓的樓梯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靜，一人快速來報，“大人，有一隊差來了，說有人報，狀告韓大師搶了自己的畫占為己有，德行敗壞。”

“你說什麼！”

郡守的下一疼，一小撮胡須在空中飄散。

底下已經好些人已經聽說了，紛紛圍過來看熱鬧，差穿著鮮艷的服，個個面容嚴肅，讓人將韓松宴帶過來。

郡守手底下的人焦頭爛額，“這這、這絕不可能，是誰竟敢污蔑韓大師的名聲，差大人，今日書畫展十分重要，若是出了差池……”

他們怎麼敢的？郡守大人可是在這里！都瘋了嗎？！

“例行公事，有人報便要查個究竟，事實如何，待查問清楚便可知分曉。”

郡守大人急匆匆趕到，威上，“你們是哪里的差？不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嗎？！”

為首的差從腰間解下一塊牌子，在他面前一舉，盛氣凌人的郡守大人臉霎時間就白了，怎麼會，這些人怎麼會在這里？

“大、大人，下不知是……”

“有人報，韓松宴何在？”

郡守額上開始冒汗，哪里還顧得上什麼書畫展，立刻讓人去將韓松宴請過來。

書畫展那麼多人，里里外外圍了好幾圈，不管什麼樣份的人，臉上都是的激，如此彩的瓜，太刺激了，這一趟沒白來！

韓松宴得知此事的時候心里只慌了一下，隨即很快恢復自如，還整理了一番衫，才跟著人昂首闊步地出去。

看見差之后他仍然四平八穩，帶著文人的架子略點了點頭，不如山的鎮定讓許多人心里都倒向他。

“瞧見沒，韓大師行得正站得直，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污蔑上的。”

“告韓大人的是什麼人？居然說韓大人搶了他的畫，真是笑話，想出名想瘋了吧？”

很快，林西從差后站了出來。

唐小棠等人跟他說這個想法的時候，林西只覺得荒謬，這里是上陵郡，韓松宴是郡守請來的人，怎麼可能能告得了他？

但如果可以，他愿意，一千一萬個愿意。

沒想到事竟如此順利，林西不知道這些差是誰的人，只知道他們果真帶著他來找韓松宴，這是林西絕這麼久以來第一個機會，他一定要把握住。

林西在差的示意下，口齒清晰地將事原原本本說出來，且明確指出哪兩幅畫是出自他之手。

他說完，人群中安靜了一瞬，就見韓松宴出一抹不屑的笑容，“純屬無稽之談，老夫的畫揚名之時，你這黃口小兒是否出世都未可知，照你所說，你這般年紀便能畫出不遜于我的畫作，那該是何等天縱奇才，怎的之前從未聽說過？”

韓松宴的聞言開始跟著起哄，“說的是呢，怕不是眼饞大師名氣，故意弄出這麼一遭來？”

“韓大師就是閉著眼睛隨便畫畫，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比得上的。”

“編謊話也不知道編個像一些的，不看看自己什麼德，竟敢往韓大師上潑臟水，這種人，就該被世人唾棄，永遠不準他再拿畫筆！”

林西臉慘白，他沒有一個字是胡說的，為什麼大家都不分青紅皂白站在韓松宴那邊，就因為，他有名氣有份？

忽然，人群里傳出一聲清晰的聲音，“說起來，韓大師許久沒有新作了，這麼一看，那不正是這人從他邊離開的時間嗎？好像對得上！”

“純路人，前些日子去參展的畫作時我無意間見過這人，畫的便是仕圖，畫得極好竟然沒被選上，此次書畫展是韓大師挑選畫作吧？我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真的假的？那拿出來看看吧，若是真的好，韓大師怎麼會不選呢，除非其中有貓膩！”

這幾個聲音專挑人群安靜的時候說話，字字清晰，又來自四面八方，頓時就有人附和道，“誒，那個人，你送去的畫作可帶著？拿出來讓大家看看。”

“拿出來拿出來，是騾子是馬牽出來溜溜！”

“就是，在場都是喜書畫人士，虛實與否咱們看看便知。”

湊熱鬧乃人之本，韓松宴臉有一瞬間的扭曲，目四下里掃，剛剛說話的是哪位路人！怎麼就剛好看到了林西的畫，這算哪門子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