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麼？”陸徜問道。

他與宋清沼已經走到明舒邊, 同時俯頭往下看，可明舒并不給他們看清楚的機會，自己又呼拉拉一下子把撕散的紙頁一張張收起來。

“我在找有沒別的可能。”明舒頭也不抬道。

“什麼可能？”宋清沼好奇問道。

明舒起, 把小冊子往懷中一揣，笑嘻嘻道：“等我證實后再告訴你們，你們在這等會。”

一邊說, 一邊往門外走, 陸徜跟了過來, 被反手推開。

“你們別跟著我, 在這等著。”興沖沖跑出門，回頭又道了句, “阿兄很聰明，我是你妹妹，我肯定同你一樣聰明, 咱們就比比, 誰先找到破綻！”

陸徜激起了明舒的好勝心，躍躍試，想同阿兄較量一番。

陸徜和宋清沼聞言俱是一愣, 明舒卻已經跑沒了影，待二人回過神, 屋里已經只剩下他們兩個。

了明舒，陸徜和宋清沼突然陷莫名的尷尬境地，彼此似乎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二人對視兩眼，皆收回目。宋清沼開口打破沉默：“令妹的子, 真是……”他想夸明舒, 可開了口竟也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 想起平素所為，角微微勾起。

陸徜轉回，并未附和宋清沼的話。

關于明舒的話題，他一點都不想與宋清沼談。

陸徜沉默寡言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宋清沼并不在意，同為優秀的人，他對陸徜既有角逐之意，也有惺惺相惜之心，又因為他是明舒的兄長，宋清沼莫名有將他視作長輩的錯覺。

“也不知發現了什麼。”宋清沼又道。

“不管發現了什麼，我們查我們的。”陸徜又繞回尸首旁邊，抬手凌空做了模仿兇手殺人的假作，道，“如果是有人這麼將袖箭刺楊子書頸中，連刺兩箭，應該噴濺而出，兇手上應該沾染楊子書的才是，那去了哪里？”

“派人搜搜唐離與謝熙的房間及附近區域，看看能否發現線索。另外此地是殿下參觀書院的線，是一早就定好的，但書院事先并沒將線知會眾人。按目前所推，兇手挑中環濤館犯案，必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預謀，雖然我們暫時不知原因，但亦可從此著手，調查近日負責此地灑掃事宜的雜役，興許會有發現。”宋清沼思忖道。

陸徜認可他的想法：“言之有理，那麼我們分頭行事，有勞宋兄前去查問眾人，給在下。”

宋清沼點點頭，走到門口卻想起明舒來，他好奇明舒的發現，想等回來再去查，人便停在門口，剛想和陸徜說話，陸徜卻道：“天漸暗，暗了就不好查了。時間迫，宋兄速去。”

這話一出，宋清沼不好再耽擱，只能點頭道好，轉出了環濤館，走了一小段距離，才后知后覺發現，說好的一起查，他卻好像被陸徜支開了。

陸徜目送宋清沼離開，在屋里又走了一圈后停在敞開的窗戶前，俯查窗戶上有沒蛛馬跡留下，窗下的幾叢花草里卻忽然發出簌簌靜，仿似有活在其中跑，朝著這扇窗戶近，陸徜眉心微蹙地向窗下，正想探個究竟，一雙手猛地按在窗欞上，明舒的腦袋倏地出現在窗下，撐著窗欞仰起臉想翻過窗戶，險些撞上陸徜。

二人迎面相湊，明舒嘻嘻笑著喚了聲“阿兄”，陸徜卻騰地退了半步。

“拉我一把！”明舒半已攀過窗欞，正一邊往下爬，一邊向陸徜求助道。

陸徜摻著的手臂，把人扶進了屋里，見頭上上沾滿樹葉，人也跑得氣吁吁，忍不住從上一片片往下拈樹葉，只道：“你這是做賊去了？”話剛出口，他立時反應過來一件事。

從前門出去的，就在他與宋清沼幾句話的時間，跑到了環濤館后。

明舒有些得意，把手里攥著的一團被皺的紙舉起，剛要說話，卻忽然發現房間里沒有宋清沼，于是道：“宋清沼呢？”

“走了。”陸徜道。

“不是說好一起查？他這麼沒義氣？”明舒皺皺眉。

陸徜對此不置一辭，只問：“這是什麼？”

明舒的心思便由宋清沼轉到自己的發現上，將手里的東西展開。

“阿兄，看我找到的東西！”

一幅被皺的字。

字跡蒼勁有力，是大家之作，然而現下卻被污染。

“這是環濤館失蹤的那幅手稿。”明舒得意道。

環濤館的書案上本來擺著的是大儒的一張手稿真跡，以供三皇子與尚書令來時欣賞，但兇案發生之后，那幅真跡卻失了蹤影。

“這手稿……你在哪里找到的。”陸徜眼神一凜，明舒找到了非常關鍵的突破點。

“嘿。”明舒出小狐貍般洋洋得意的笑來，神叨叨地沖他招招手。

陸徜很配合地附耳過去，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廓，明舒輕細的聲音耳，如似網。

很簡單的一句話，徹底推翻他們白日所有推斷。

“這幅手稿才是真正被兇手棄在逃離路線上的證據。按現場來看，楊子書進此屋不是人脅迫，他是自愿進來的，可能是因為被足在房不能面見三殿下和陸大人，所以才出此下策，知道殿下必會進環濤館，便帶著由唐離代筆的那首詩悄悄潛進環濤館，準備向殿下獻詩以博關注。他進來之后，收起給殿下欣賞的這張手稿，轉而鋪上自己準備的詩，而那張手稿并沒放遠，當時應該也擺在桌面上。兇手行兇完畢，手中染，他又急逃離，順手取了這張手稿拭，而后來不及銷毀，才在匆忙間扔在逃離路途中的蔽。”

陸徜順著明舒的發現往下推導，緩緩道。

“嗯。”明舒點頭贊同，又道，“而且我猜應該是兇手告訴楊子書環濤館適合向殿下獻詩，楊子書信了他的話，才踏進這里。一切若早有預謀，兇手必然是提前勘察過現場，并且打聽到殿下參觀的路線，才能最終確認這條作案路線。近日因為殿下要蒞臨，何師娘往這幾個館閣均派了人仔細打掃，我們不妨去問問這些人，看可否打聽出一些線索。”

“宋清沼已經去了。”陸徜極不愿意，但還是說了出來。

明舒大眼撲閃：“他好聰明！”

陸徜立時就有搬石頭砸腳的錯覺，他閉不搭話。明舒觀他神，覺得自己似乎說錯了話，馬上找補：“當然，沒有阿兄和我聰明！”

“馬屁！”陸徜輕斥一句。

明舒拉他手臂：“走走走，咱們去找宋清沼，看看都問出什麼來了。”

“你急什麼？他查他的，我們要去查別的事。分頭行事比較快。”陸徜面不改地掰扯，隨著明舒出了房間。

“查什麼？”明舒道。

“按照我們推測出的路線，兇手可是有不在場證據的，你要怎麼破除他的不在場證明？亦或者你要如何證明，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到環濤館殺人的？”

陸徜給明舒出了個大難題。

明舒被他問住，蹙起眉頭。

是的，剛才是從環濤館的前面，也就是三皇子他們行進的這條路，找到兩建筑間的暗巷，再繞到環濤館后，攀窗。但早上在這條路線上行走的人，可全都集中跟著三殿下，那人如何能夠單獨？

“明舒，你后面有人！”陸徜在思考時突然開口。

明舒嚇了一跳，立刻轉。

后卻空無一人。

著惱道：“阿兄，你嚇我做什麼？”

陸徜淺笑不語，明舒兀自氣惱，見著陸徜的笑，腦中卻忽如閃電竄過。

背后……背后……

“阿兄，若我沒記錯，書院學子共七十三人，除了唐離、謝熙和楊子書外，其余七十人都陪同三皇子和陸大人參觀書院，你們是三人為一行，七十人的話，就是滿二十三行還余一人。站在最后那個……”

站在最后那個人，是所有人的盲點。

————

有了猜想，就等驗證。

明舒迫不及待拉著陸徜去找負責給學子安排站位的管事，很快就拿到一份名單，再拖著陸徜往學子們所留之地去核對。

所幸因為三皇子坐鎮查案的關系，所有人都不敢離開，眾學子仍舊按著白日的隊伍集中在崇明堂的中庭席地而坐。因為折騰了整天的關系，學子們個個都疲憊不堪，都無打采坐著，打盹地打盹，竊語的竊語。

明舒與陸徜站在廊下，遠遠的按照名單上的位置，飛快地核對了一遍。

學子們的位置，與名單上的排列無誤。

最后那人孤零零坐著，看著地面發呆，四周也無人與他說話。

“是他啊……”明舒喃喃著。

“你們怎在這里？”二人后突然傳來宋清沼的聲音。

明舒轉頭，見是宋清沼，忙要問他的進展。

“出去說。”陸徜阻止了他們。

三人便一起出了崇明堂，找了個無人之地說話。

夜已濃，山風灌懷，吹得人發冷，明舒卻覺渾沸騰，一雙眼倒映著燈火，熠熠生輝地著宋清沼。宋清沼這麼個冷清的人，眼中竟也泛起幾許激，道：“查到了。我問過近日負責這一帶灑掃整理的雜役，據他們的描述，近日所遇的人中，確有一個名字，是重復出現的，那個人是……”

“等等！”明舒打斷了他，只道，“我們也有發現，已經有個嫌疑人。我數三聲，我們三個一起說？”

睜著亮晶晶的眼眸問宋清沼和陸徜。

這孩子氣的舉帶著幾分稚氣，若擱往常，以陸徜與宋清沼的脾，必定不愿配合，但今夜不同，的眼眸、神與言語都帶著讓人無法抗拒的染力。

仿佛在單調枯燥的人世界中，偶爾像孩子般頑皮一下，是件痛快且愜意的事。

陸徜和宋清沼都沒拒絕。

他們不說話，那就是默認，明舒豎起三手指，一邊倒數：“三，二，一……”

三個聲音，同時響起。

“張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