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舒終究不是心腸的人, 又找魏卓要了點心茶水，這回送來了兩盤點水三杯茶水，除了明舒外, 陸徜和宋清沼都是一人一盤點心加一盞茶。

這下，就沒什麼好爭的吧？

明舒著實想不通這兩人在鬧什麼, 莫不是殿試上沒比夠，私底上見了面還得斗一斗才痛快。

分完點心, 看著都捧著茶在啜飲的兩個年郎，一時有些恍神。這兩人都著紅, 形也相近，遠遠看著，幾乎分辨不出誰是誰來。

現下他們雖然并排坐著，但二人中間已經劃開距離，塞下兩個人綽綽有余，明舒因要同他二人說衛府的事，便想坐到兩人中間好說話些，不想這念頭才剛浮起, 就見陸徜已經挪向宋清沼, 把二人間的距離給短到半個明舒都塞不下。

這意思已經足夠明顯了, 明舒若看不明白就是傻子, 選擇挨著陸徜坐下, 探出頭來向二人說明衛家狀況。

遠遠的, 魏卓看著他們三人湊在一起坐在石階上的模樣，不由在心里慨。

年輕, 真好。

————

衛家鬧“鬼”的事，說長不說，可真的解釋起來, 仍要花費不口舌，明舒喝完整杯茶，才把衛家的“鬼”和衛府況和陸徜、宋清沼一五一十說清楚。

“開封府應該找醫婆去查證杜文卉的狀況了，應尋也帶人在找扮‘鬼’者的證據，估計也快有結果了。杜文卉到底是否到衛獻囚打，是否真有人協助扮‘鬼’，這個人又會是誰，應該很快見分曉。”明舒最后說了一句，結束整段分析。

“你覺得‘鬧鬼’之事和衛獻的死，有沒關聯？”宋清沼問明舒意見。

明舒搖搖頭：“不好說。其實這樁案子最棘手的地方在于，衛獻是亥時離開宴飲，這個時間除開隨侍宴會的下人外，后院大部分人都已睡下，很難提供準確的不在場證明。沒有準確的不在場證明，就意味著只要在衛府，就有嫌疑，排查篩選嫌疑人的難度很大，要查的話，暫時只能通過作案機手，而鬧鬼這事恰好能揭衛獻的虛偽面目。因他的品低劣，衛家里有作案機的人反而多了。除了杜文卉，以及被府鎖定的嫌疑人衛朝之外，衛獻那個小妾煙芍也可能有作案機。一個能夠那樣對待發妻的男人，又怎會善待自己的妾室？在衛獻心里，只怕人就如同玩，有些玩是束之高閣，僅供自己把玩，而另有一些，則是用來贈予他人換取人、做為易等等。”

魏卓昨晚駕臨衛府，煙芍就打扮那樣被召去外院侍奉，已經足夠證明在衛獻和衛府的地位，只是個可以用來隨意換的姬妾罷了。煙芍雖是青樓子，但既被人贖買回家，對正常的生活必然也心懷期待，衛獻卻只將視如玩，日子一久心生怨恨也不足為奇。

大多數兇案都無非三個原因，要麼為，要麼為錢，要麼就是因為恨。

衛家下人都是衛獻親自挑府的，和衛獻有及利益糾葛可能比較小，縱觀衛家，與衛獻有直接關系就只有杜文卉和煙芍，若單純從機方面去推斷，這兩個人都有可能。

“至于衛朝為何被鎖定為嫌疑人，我就不知道了。他們查到什麼也不會告訴我，我在案發之后就被應尋盯上，只能跟在魏叔旁邊，什麼也都查不了。”說起應尋，明舒還是有些氣憤。

“按軍的編制，一軍為兩千五百人，設一個都指揮使。這衛獻麾下兩千五百人，又是白手起家爬上來的，不論他品如何，本能耐定然不小。行武出的人，手、反應和察力都不會差，尤其是像衛獻這樣憑一己之力爬到這位置的人，就更不容小覷。明舒你想過沒，你剛才所提的那幾個人，有哪一個有把衛獻推湖中再將他悄無聲息溺死的能力？”陸徜一針見道。

他剛說完，就見明舒臉上兩條秀氣的眉鎖了起來。

這的確不可能，別說杜文卉和煙芍，就算是這后宅中唯二的兩個男人，丁宣和衛朝，也同樣做不到。

首先把衛獻推湖中就不易辦到，其次推進湖中后，就算衛獻不會泅水，也定不會坐以待斃，肯定要呼救，而要殺他就定要把他的頭按水中溺斃，要同時滿足這麼多條件，又不會被外頭來來去去的下人們聽到靜，這對兇手的能力要求太高了。

“還有一種可能，東園的蓮池，并非第一案發地點，他是在其他地方被謀害后再被推池中的，他死亡的真正原因，不是溺斃。”宋清沼隨之推測道。

“不是溺斃那就是在地面上與人起了沖突，遭人暗算？但以衛獻的手，至也該反抗吧。早上發現尸的時候，我在旁邊看過幾眼，他上似乎沒有外傷，穿戴整齊，頭發未，神也無異常……”明舒想著想著用雙肘撐膝托住下。

說著說著，將頭一垂，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們在這討論有什麼用，全是猜測。看不到尸格，也看不到現場，我們能獲取的線索太了，本無法推斷，什麼都做不了。都怪那個應尋！”

“應尋？”陸徜和宋清沼異口同聲道，而后兩人對一眼，又各自撇開頭。

“對啊，就是開封府的小神探應尋，剛愎自用，武斷專橫！”明舒隨口抱怨了兩句，頭一抬，恰好看到庭院中開封府的人回來見魏卓，“喏，就是那個人。”

陸徜與宋清沼同時去，正巧那邊不知和魏卓說了什麼，一群人也正過來，兩廂目撞在一起，魏卓便朝明舒招了招手。

“我魏叔我，不知道那應尋又有什麼夭蛾子，過去瞅瞅！”明舒從地上跳起，朝魏卓跑去。

陸徜與宋清沼自然也起跟去。

魏卓的親兵已經提來好幾盞燈籠，正照著應尋遞到魏卓手中的案卷。明舒過來時，魏卓將案卷放下，朝溫和道：“應捕快說，你的嫌疑基本洗清，可以和你哥哥家去了。”

明舒詫異地向應尋：“我怎麼就忽然沒有嫌疑了？”

“只是暫時洗清而已。”應尋邦邦道，“我們已經盤查過衛家所有人員，也勘察過衛府布局，從二房所住的側園到東園，必經大房安排在后園的值夜點，值夜點有兩個婆子，我們已經求證過，亥時前后，們都沒看到你出現在后園，你府的目的，我也向衛二夫人查證過，確如你所言，所以可以暫時排除你的嫌疑，但是也不排除其他可能存在，一旦我們發現新的疑點，還是要將你請回。”

他解釋完也不管明舒作何反應，又向魏卓道：“殿帥，這些是奉尹之命送來的勘驗卷宗，包括仵作的尸格以及衛府所有人的口供記錄，全在其中，請殿帥過目。”

魏卓“嗯”了聲，低頭翻開案卷，沒看兩行就又抬頭：“小丫頭，都什麼時辰了，你還不和你哥哥回去？”

明舒看了眼陸徜，陸徜并沒開口，心里便有數了，笑了笑，道：“我能不能不走？”

“不走？”魏卓詫異道，“這是兇案宅子，你好不容易洗清嫌疑可以回家，還留下做甚？”他說完頓了頓，見明舒言又止，他忽然領會，“你該不會是想留下查案吧？”

明舒猛點頭。

魏卓頓時樂了，看著眼前三個年輕人問道：“所以，你們都想留下？”

“回殿帥，清沼愿竭盡所能替朝廷分憂。”

“陸徜也一樣。”

“哈哈哈。”魏卓笑出聲來，挨個指過他們，“宋清沼……陸徜……陸明舒，新科狀元，本屆榜眼，新科狀元的妹妹……有意思。松靈書院的案子，也是你們三個查的吧？”

“松靈書院的案子，是三殿下、陸大人并當時所有侍從共同協作破獲的，我們三人不敢居功。”陸徜行禮回道。

魏卓畔笑意漸收，沉盯著他們，打量了片刻方道：“好，那你們便留下……”

“殿帥，這不合規矩。”應尋蹙眉道。

魏卓擺手：“衛獻之死牽涉軍務，我要盡快破案抓出兇手。這件事我會親自和你們尹代，如果有什麼問題，本帥一力承擔，你不必多言。”

他一語落定，應尋再無置喙余地，只能抱拳領命。

明舒大喜過，盯著魏卓手里的案卷道：“那我們……能看看案卷嗎？”

魏卓了兩頁案卷給，正好就是尸格。

明舒接到手后立刻查閱，宋清沼與陸徜二人亦圍在邊，湊頭去。

“死亡時間，亥時中到丑時末之間，尸無明顯外傷，確實死于溺斃，且無掙扎痕跡，死者死前曾……”明舒頓了頓，抬頭與陸宋二人換了一個目，“服過迷/藥？”

如果被迷/藥迷暈，那倒是能夠解釋衛獻為何會毫無掙扎地溺斃池中。

“屬下此番也為迷藥之事前來求問殿帥，衛獻死前除了與殿帥同堂宴飲之外，并沒去別的地方，亥時中他離席后就進了東園，所以這迷藥有很大可能是他在宴飲之中吃下的，不知殿帥當時有沒發現什麼異常之。”應尋拱手問道。

魏卓臉上的溫和頓失，雙眉微鎖，眼凌厲，道：“摻了迷/藥的那杯酒，是本帥給他的。”

“……”所有人都詫異地向魏卓。